“那這裡是什麼星?”何易追問。覺得事情似乎比想象中還要複雜。
要知道家鄉登陸月球已經累得夠嗆,此方世界的人類社會居然能支持一場‘異星戰爭’,運輸足夠的兵力和補給。其中差距大得可以嚇死人。這與落後的科技水平完全不相符,簡單猜想或許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個白川市相當於地球的非洲落後部落,二是存在什麼自然形成的空間門一類。
“這裡是地星二。話說之前我就覺得你好奇怪,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日後解釋。我再確認一下。也就是說,你當初當兵的時候,登陸了外星球與蟲子戰鬥?”
老丁點點頭。
“怎麼去的,怎麼回來的?”
“當然是坐太空飛船。難道是坐火車或飛機?”老丁沒好氣的回答。
“那麼這座白川市在大中華聯盟中排名如何?大中華聯盟在整個人類勢力中,又如何?”何易剛問出口便搖搖頭。“抱歉,我有點懵。這些慢慢再聊不遲,現在先做正事。”
之所以如此將話題打住,除去當務之急方面,何易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些情報還是自己去求證更爲有效。只以家鄉爲例,有的國民盲目自信,有的國民卻見不得祖國好。現在只聽一個土著自吹自擂或是自怨自黑,很可能形成不準確的偏見。
“看你這打岔的勁兒,差點忘了正事。既然你對魔法符文的事兒心中有數,我也不多說了。我們分頭行動?”
何易點點頭。“能否安排個相熟的保安給我,找輔助材料也方便些。”
“沒問題。”老丁按照對這羣保安的瞭解,選了個較爲機靈的傢伙。幾句好話和許諾,便哄得其樂顛顛給何易領路。
何易先指名要去校醫室,收集到足夠的器材之後,又轉去大食堂,確認食物的數量以及攪拌材料用的大煮鍋。
最重要的則是尋找所有紅色的食材,比如番茄和辣椒,甚至南瓜也勉勉強強算得上。事實上所謂魔法符文分爲兩個階段。低一層是普適性質的,重點在於通過與上層魔法符文擁有者的靈魂共鳴獲得魔法力量。只要被紋繪者相信,積極調整自己的靈魂狀態,用什麼東西畫都無所謂。
而在普遍的神秘主義思想中,人們總是相信鮮血紋繪存在特別的力量。這就成了比較好的引導辦法,或者更通俗的說法:減少‘忽悠成本’。
高一層次的魔法符文,比如何易身上的這種,則稱爲節點型。其製作就更爲複雜,需要將導師自身的魔法符文在激活狀態下取血,然後用紋身的辦法一點點紋繪到徒弟身上。形成一個副本。每次導師激活魔法符文,都會帶動徒弟身上的副本,如此直到徒弟徹底掌握,將之運用自如成爲自己的東西。而這個時候,他便已經成爲一名新的導師。
帶路的保安顯然不是個笨蛋,看了一會何易的動作,大約恍悟意圖。表示校方倉庫中還有紅色油漆,詢問是否用得上。
“再好不過,都搬過來。”何易點點頭。
“好嘞。”保安立刻出發。
不久之後,一大鍋有很大油漆刺鼻味道的‘底料’準備完畢。沒辦法,紅色食材太少。想來多費些脣舌,應該不難忽悠過去。恰此時,又一位保安報信,表示丁大哥和幾位高層有請。何易一把抱起成果,邁步而行。
片刻後,教學樓一間小辦公室內。一衆人圍坐,中心地上卻是一口大蒸鍋。緊張中顯露出幾分荒誕意味。
這也不能怪其他人發懵,畢竟是在丁大哥的勸說下抱着一定希望才聚在這裡。可丁大哥口中的奇人卻抱着這麼個莫名巧妙的東西過來。大家正在討論生死存亡的問題,你這是要請大家吃頓火鍋當做斷頭飯嗎?
老丁第一個反應過來,輕咳兩聲打破尷尬沉默。開始左右介紹。何易這邊不用多說,另一邊則是穿着教師制服的五男一女,還有幾個湊熱的保安。
隱隱爲首的,是個文質彬彬的三十多歲男人,叫做司空進。是一位社會科學課的老師。接下來是較爲健壯的兩男一女,是全校的體育老師。最後一個則是主要分管校內保安的教務主任,不同於諸多下屬,和看老丁的眼神並不甚友善。
何易微笑點頭爲禮,偏頭壓低聲音問老丁:“紋繪的事兒說了嗎?”
“怕說不明白,就沒說。只告訴他們你有辦法。”
“越來越看好你。”何易滿意點頭,拍拍老丁肩膀作爲鼓勵。接着擡高聲音對衆人道:“感謝諸位對我們的信任,而我保證,諸位絕對不會失望。”
“靠這一鍋東西?”司空進淡淡問,儘量將不信任之意掩藏起來。眼下局面,嘴賤嘲諷討得一點口頭便宜是隻有傻嗶纔會做的事兒。
“自然!不過稍安勿躁,且看着便是。”何易笑道,示意老丁和自己一起脫去上衣,露出魔法符文。
在衆人越發疑惑的目光中,將一個桌子搬起橫放在另一個上面,形成一個靶子。然後再次和老丁並排站,稍作練習便成功重複了幾十分鐘之前的那一幕。而木桌子顯然比磚牆更脆弱,爆碎的場面也更爲震撼。木片幾乎打在整面外牆上,破啪作響。更半截凳子腿插進玻璃窗,然後玻璃窗也散碎下去。
小會議室內衆人頓時目瞪口呆。打完收工的何易掃視一眼,滿意點頭,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諸位和應該認得老丁,他原來可沒有這種力量吧?我能讓他獲得這份力量,自然也能讓你們獲得。當然你們現在仍舊可以有所懷疑,不過我可以親自試一次,只需十分鐘,就請你們選個志願者出來吧。”
話聲剛落,一個保安就跳了出來,近乎是搶下這個機會。何易注意到另一個體育老師也躍躍欲試的模樣,便將其額外加了進來。體育老師更有管理學生的經驗,對孩子們來說亦是熟面孔,有拉攏的價值。
接下來,何易用大碗從蒸鍋內舀了些底料,再抽出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腕輕割放血。大約五秒左右,便催愈傷口,並向大家展示毫無痕跡的手腕。
“塗料需要所有人的鮮血,不過不用擔心,我會一點癒合方面的能力。”
衆人眼中的驚異更甚。
緊接着便是老丁,保安,體育老師三人放血進大碗中,並都被何易輕鬆癒合傷口。之後便是塗繪魔法符文以及一些關於靈魂共鳴的調試練習,核心目標自然還是殺蟲子,技巧和要點亦是不做保留的重複。有一定經驗的老丁也助教一般幫腔。
大約十分鐘左右,體育老師成功獲得能力,程度上與老丁差不多。可那位心思太多的保安仍舊效果不顯。最終還是老丁豁出去了,從外面搬了一隻蟲子屍體進來。這位保安頓時進步神速,第二次便將半截蟲屍轟個粉碎。
至此,何易一腳踩住兀自翻滾的後半截蟲屍,微笑對其他人問道:“大家怎麼說?”
衆人雖然沒有‘納頭便拜,高呼主公’,卻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如此簡單就可以獲得力量,根本就和中彩票一樣幸運,只要傻子都不會拒絕。
而更冷靜的人已經想到了下一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誘惑在前,卻也不可能無條件的答應。畢竟通常來講,獲得力量是爲了活着,若沒了性命,再強大也是白扯。
在校方較激進一派中隱隱爲首的司空進應聲說道:“很驚人的力量。那麼我們這邊兒,有什麼東西是閣下看得上的。”
“求生意志,以及一部分對同族孩子的哺育本能。”
“你什麼意思?”司空進反問。眼睛微微眯起。
“就是你猜到的意思。”何易微微一笑。
“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
司空進想了想,再次問道:“可以單獨談談嗎?”
“我帶上老丁不介意吧?”何易只是怕某些常識性的問題受到矇騙,進而做出誤判。
“可以。”
三人來到隔壁,短暫沉默後,司空進緩緩開口。“只從蟲羣的進攻開始,整個正是的通訊網絡便徹底癱瘓。但在大約兩個小時之前,一次劇烈震動之後,曾經短暫恢復過幾十秒鐘。你們注意到了嗎?”
老丁搖搖頭。
何易大約估計了一下時間,覺得這似乎正是自己在戰場上甦醒的時候。“難道你藉機發送了求援信息?”
“求援通信一直在發。但這不是重點。”司空進微微皺眉,考慮如何解釋清楚狀況。“有地圖嗎?”
“有!”何易將之前得來的地圖攤開在桌上。
“只以公開的歷史來說,我們與蟲羣已經戰鬥了五十年。互相之間有基本的瞭解。此次蟲羣進攻白川市,第一時間攻擊電話電報局和設置全頻無線電干擾也就不奇怪了。而能夠干擾無線電的東西,不論是什麼,其基本原理都不會差。必然是一種大功率電子設備。
可兩個小時之前通訊暫時正常,我們由此再推測一步,必然是這種電子設備受到了干擾,並且比我們這些簡單的玩具晚一步恢復功能。再考慮到軍方節節後退的境況,必然不可能派出精銳小隊找到並毀掉這種特殊的蟲子。畢竟恢復全市的無線電也沒什麼實際意義。所以應該是另一種攻擊的副作用。”
“電磁脈衝?核彈?”何易一驚。
老丁更爲迷惑。司空進卻是緩緩點頭。一指點在地圖上城市西側山區。“地面沒有看到蘑菇雲,那就是地下核爆。而地下東西,只有晶礦值得如此待遇。”
再次聽到一個陌生詞彙,何易只是稍稍皺眉便壓下疑惑,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既然高層已經放棄最有價值的晶礦,必然也就放棄了整個城市。或是戰局不利,或是其他因素。總之,我們恐怕並沒有太多時間。你想帶上所有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肯請你再仔細考慮一下。”
何易扭頭去看老丁,後者緩緩點頭。
“若晶礦已經被炸掉,我們的時間必然比我估計的還要緊迫一些。”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雖然樂觀來想,地下核爆也不過是個猜測而已。但反過來考慮,生死存亡之際,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何易權衡瞬間,還是還是決定維持原計劃的大方向不變,只是在細節方面或需要更激進一些,以爭取時間。同時也需要一個小小的試探。
“那麼你之前求援的方案……”
“果然閣下已經看穿。”司空進點點頭。“不錯,我只是想拉着一些有行動能力的人逃命而已。我們這裡只是公立學校,根本沒有什麼重要人物的孩子。且高層只要拖延蟲羣,掩護一定數量的市民就可以交代過去,完全不用指望冒險來救援。不過還請注意一點。我能發覺這一點,其他人卻未必。他們是真想求援,而不是當個逃兵。”
何易挑挑眉毛。能夠淡然且毫不猶豫的坦誠自己陰暗私心想法的人,都不是簡單人物。即使‘逃兵’一詞略有辯解之嫌,也在可接受範圍之內。一位老師,籠統來說是教書育人不假,可保護學生逃出蟲羣已經遠超職責範圍。
另一方面,雖然情報基礎不同,但老丁與司空進兩個土著顯然得到了相同的結論。看來確實不用指望額外的增援力量了。
“在徹底的絕境出現之前,救孩子的計劃是不會改變的。”何易先是道明態度,這才與老丁確認問。“以地下核爆爲假設基礎,能做出新的時間估計嗎?”
老丁皺眉沉吟,給出回答:“高層炸燬晶礦,必然導致軍隊戰鬥意志變弱,那麼就將戰鬥時間減半。可蟲羣的某些習性是不會隨之改變的:比如鋪設菌毯。我們就以此爲條件好了。當菌毯覆蓋百分之三十的時候,這是撤離的最後期限。
因爲大約百分之六十左右,便會有小批蟲子開始清剿內部小股殘敵。而且機動車行駛也會受到影響。我們帶着一羣孩子,不比受過訓練的士兵進行急行軍,多些提前量爲好。所以我估計,大約在今晚十點左右。”
司空進一愣,上下大量老丁。結合之前保安們的一點吹捧之言,不由驚訝道:“您對這種細節如此瞭解,難道參與過對蟲羣的戰爭?”
“好漢不提當年勇。而且當年我也不勇,只是成功隨着大部隊一路撤退而未死的幸運兒罷了。”
“這也足夠讓人敬佩了。”司空進讚道。接着點點頭。“有您這種老兵的經驗做比照,我就放心多了。我加入你們。”
“那麼現在開始分配任務!”何易說着掃視二人,沒有異議後繼續道:“請老丁你去周圍收集材料,包括大型公交車,油料。若是有蟲子的屍體,那種腺體也不要放過。人員隨便你挑。”
“非精銳小隊的話,我不敢帶人走太遠,恐怕收集不到足夠的車。”
“可低年級學生用好了。至於高年級,就跑步前進吧。”何易聳肩無奈道,接着想起另一個問題:“如果晚上走,王蟲的視線會否更短?”
“很遺憾,沒有影響。另外王蟲身上會散發淡淡夜光,我們在夜間躲避它的難度和白天也差不多。當然考慮到隊伍的長度,這會相當困難,爆發戰鬥是必然的。”
何易點點頭,轉頭對司空進問道:“學校內一共多少人。”
“本校一共五個年級,每年級四或五個班,每班四十多人。只學生便一千多人。教師、教工以及保安,一百二十五人。另外還有之前逃進學校的附近居民,以及趕過來的家長,也有一百人左右。這一千二百多人中,死者四十五人,難以移動的重傷十三人,不影響行動的輕傷二十人。”
前半部分算是常識性的盤家底,倒背如流也尋常。後半部分則需要一些統計工作,在慌亂中還記得統計清楚這些,便不是常人能做到了。
“數字準確嗎?”
“爲了搞清楚能帶着多少青壯一起走,我當然不會含糊。”
“做的不錯。”何易讚道。但對於如此數字,也大感撓頭。以家鄉定員百人的大公交車計算,也需要十多輛。一路行來,這樣的公交車因人多幾乎都遭到蟲羣攻擊而損毀,找到能動的可不容易。
“不過實話實說,有些人可能並不會跟着我們離開。且孩子的態度也很難說。畢竟小孩子對那些接觸更多的班主任女教師總是更受親近一些,而不是我們這種每週見到不到幾次的傢伙。”
“那些被嚇破膽的傢伙不必理會,跟來的不攔着,想留下的就隨他們自生自滅。另外將他們與學生們隔絕開,不許影響小孩子。至於小孩子們,只要足夠服從就好。關於管束孩子這一點,就靠你們教師隊伍了。”
司空進頓時臉色一苦。“閣下可能對公立學校不太瞭解,”
“怎麼?”
“我們並沒辦法對學生嚴肅管束,會被投訴丟了工作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怕投訴?”
“我的意思是,只靠殘存的一點教師威嚴,唬不住這些小傢伙。哭哭鬧鬧不肯離開還是好的,行慣性的不配合唱反調也不會少。甚至這段時間,我都不敢保證有沒有孩子偷溜出去。”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帶着保安隊伍充當惡人,你們扮笑臉總會吧。至於偷溜的,算他們倒黴吧。我們沒工夫玩兒捉迷藏。”
司空進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老丁動動嘴脣,卻也保持沉默。
至此三人達成一種攻守同盟,出門後一起向其他人公佈了行動方案。概括起來便是通過之前的秘法,讓所有人獲得力量,然後帶着全校學生離開。不願參與者可以自便。
衆人面面相覷,雖然早有預感,可真的聽到這個計劃,心情大抵類似愚公子嗣面對王屋太行的感覺。
環顧一眼,何易又補充道:“最後提醒一句。相信之前的過程大家也看到,這種力量是以我的爲核心。不能與我產生靈魂共鳴,或是離開一定距離皆沒有效果。想着些小算盤的人也請不要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了,不會有用的。”
說到這裡,何易轉頭對老丁道:“規避蟲羣的技巧告訴大家了嗎?就像你之前逼我下車時說過的。好聚好散,沒必要鬧得不愉快。”
“您就別提這茬了。”老丁嘿嘿一笑。“我寫出來,大家複印一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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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兩句話,算是將唯一的不愉快徹底揭過。接下來三人分頭行動。
老丁將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蟲羣求生技講出來,自然有人用電腦打字。其他人亦並非對蟲羣一無所知,儘量查缺補漏。之後用校方的複印設備,足足印了百多份,並分發下去。
接着老丁與兩個女兒親暱告別,叮囑她們聽何易叔叔的話,也請何易多多照顧。這才帶上所有武器,挑七八個親熟且機靈的保安出門。
多了兩個小跟班的何易則是在司空進的推薦下,和幾個素有兇名的體育老師或教務主任一起扮黑臉。司空進等人則扮紅臉。在五年級選了個班便開始行動。
效果比想象的還要好。畢竟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孩子們已經遠遠看到,校園柵欄上,就掛着一動不動屍體,人類的與蟲子的,鮮血積窪。特別是十一二歲的孩子已經明白‘死亡’是什麼,在本能恐懼的作用下,最調皮搗蛋的孩子再幾句嚇唬之後也徹底慫了。乖溜溜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當然這裡面也有何易等人足夠兇惡的因素在內,純靠那些從來沒有動手打過孩子的‘和藹’老師,必然不能如此成功。
之後便是能力紋繪符文。全班同學每人取血一滴,何易和幾個大人則略多,調配出一小桶的紅顏料。何易裝模作樣的跳騰一番,算作施法過程。之後便是男女分開,司空進等人給男同學挨個紋繪。老丁的女兒——丁筱伶丁筱俐兩個丫頭,則配合着那位女性體育老師給女同學們紋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