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擲”是那家賭坊的名字,恐怕普天下都沒有取如此儒雅名字的賭坊。
那賭坊的老闆楊傑,原本是個書呆子,高三留級了四年還是沒考上大學。他想着原先的同學都畢業工作了,他覺得自己真不是塊讀書的料,索性早點工作,以免被有好工作的同學恥笑。楊傑家境不是很好,留級四年花費了家裡很多的積蓄,光是打點學校的老師就是筆大數目。
楊傑雖然文采不出衆,考試運氣比較差,但寫得一手好字,算賬也不錯。也正因此,他家裡人才能託關係讓他進了一家賭坊上班,專爲那些賭客寫字據。
耳濡目染中,他竟也學會不少賭場裡的彎彎道。沒過多少時間,他自己也開了一家賭坊,取名叫“乾坤擲”。
他這家“乾坤擲”,賭的都是些“文武”的事。像湘西的比法大賽,這賭坊便會開出個專門賭勝負的局子,供江湖上或是市井的百姓下注;像歷年的高考狀元,這賭坊也會開出個局子,專門賭是誰。若是猜中了,自然能贏得不少銀子。
這“乾坤擲”因爲價格公道,從不期瞞顧客,在匆容縣裡也開得有聲有色,只是常人卻見不到楊傑。
傳聞楊傑一張臉生的奇醜無比,甚至有人說,他正是因爲生的難看,才導致掃把星降落到他的頭上,所以屢次考不上大學。同學老師都討厭他,標準的生人勿進。
我破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乾坤擲”的門面,這賭坊名氣雖大,卻開在不顯眼的街尾,門面也是相當的樸素無華。
“客人是要賭哪局?”我還未踏進門去,跑堂堆着笑臉,早就迎了上來。
那跑堂手指着牆上的翻牌,示意我看,那上面寫着諸多的比賽,都是近幾日我聽聞過,在坊間也頗有一些名氣的事情。
我直接點名主題,說道:“我想下棋賽的注。”
“客人指的是,圍棋,象棋,或是別的?”跑堂相當熱情。
“象棋。”我不假思索道。
跑堂示意我看左側的翻牌,“這上面記的,便是這幾日的象棋賽局。”
我依次看了一陣,那些有名的大師我一個都不認識,本來我對象棋也沒什麼興趣的。可是,這上面並沒有找到我想要的結果.
“我要找張天宏和徐志新的棋賽。”
那跑堂在牆上找了一陣,一無所獲。
“客人稍安勿躁,我這就去裡面查查電腦記錄。”
那跑堂示意我先在客堂的椅子上休息片刻,他自去了裡間。
很快,跑堂走了出來,
“客官,那場棋賽已經有了勝負,所以不能再賭。”
我佯裝生氣,站起身罵道:“胡說,明明那場棋賽在明日上午舉行。”
“恐怕是客人聽錯了消息。”跑堂堅定自己的立場。
“我看的是那綠竹軒貼在牆上的公示,明明是明日,怎麼可能錯。”
“客人一定是弄錯了,不如看看別的賭局。”
我顯得有些激動,他道:“早聽說你這家店童叟無欺,我纔來光顧,你怎麼不分青紅皁白就來矇騙我。”
“客人,這家“乾坤擲”開了也有四年了,
向來以公正,公道爲原則,可絕不會矇騙你。”
“你這偏偏就是在矇騙我,卻還要信口雌黃。”說着,我掏出了手槍,抵在了跑堂的腦門上。
那跑堂嚇得臉色發白,雙腿打顫,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把你們老闆叫出來。”我厲聲道。
“老闆從來不見客。”跑堂害怕的回答。
我不想嚇唬他,錯開手槍,推了他一把,“見見怎麼了,我今日就是要他出來見我。”
跑堂本就腿軟,這一推,他絲毫沒有防備,跌落在地。
我朝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副見不到老闆就賴着不走的模樣。
那跑堂爬了起來,只顧捂着臉,狠狠地瞪着我。
過了片刻,裡間走出了一名俊秀的男子,“老闆有請客官去裡間,只是……”
“只是什麼?”我站起身。
“楊老闆天生長得醜陋,他不願生人看到他的臉,怕嚇到人。”男子笑了笑,伸手引我進去。
“都是大老爺們,這有啥。”我大大咧咧的就往裡走。
那男子卻攔住了我,遞過來眼罩,並且攤開手掌說道,“還請客人自行蒙上眼睛,交出手槍,這才能去見楊老闆。”
我猶豫了片刻,終於把手腳放在了他的手上。
爲了破案,老子豁出去了!
我接過眼罩,把眼睛蒙上,那男子又上前檢查了三兩遍,牽着我的手,把我帶往裡間。
我只感覺下了十幾層樓梯,又左右轉了十幾次,才停下腳步。
周圍漆黑一片,眼前卻能感覺到兩處光源。透過眼罩,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正前方坐着一人。
“敢問老闆,你爲什麼要騙我?那棋局明天有的!”
“林奈,你就不要裝了。”那聲音嘶啞而渾厚,就來自我前方的人。
“楊老闆認識我?”
我心裡咯噔一聲,想着自己並不是那麼有名啊!難道這貨調查過我?
“你順風順水,自然不知道我的苦惱。我學習不好就算了,道法也學不好。哪像你,竟然拜到了湘西道家第一高手的毛春達門下,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王守仁聽到了他的嘆息聲,像是五十歲左右男子的聲音。
“楊老闆歷經這幾年,創出了一處賭坊,也着實可敬可佩。現在人嘛,還是用毛爺爺說話的。我就算學了道法,也不過就是個辦事的。”我沒想到達叔如此有名,連帶着我都出名了。
我隱約看出,那影子緩緩朝他走來,還伴隨着一個明晃晃的亮光。
“你今日前來,恐怕不是專門來安慰我這落榜之人的。”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探究。
我實在想不通,這都多少年了,這人怎麼還想着高中的事情,也是可悲。
“不錯,我是來問你一件事。”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回答你?”黑影轉到了我的身後。
我的嘴角向上勾起,得意道:“原本沒有信心,現在卻能肯定,你一定會回答我。”
“噢?”那聲音在黑影裡迴盪,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我並不知道你的模樣,也不知道現
在身在何地,問的事情又和你無關。你自然會回答我。”
“先說來聽聽。”
“昨日在綠竹軒舉辦的棋局,徐志新對張天宏。你這店裡,自然會開個賭局。”
“不錯。”
我趁着他心情好,立馬問道:“壓“徐志新贏”的人中,誰的賭注下得最多?”
那黑影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停頓了片刻。
“李百萬。”
李百萬?如非不錯,李百萬便是那個差點失了夜明珠接着又喪命的富商,可在這盤棋局之前他就早已喪命,若是真下了注,也是無福消受了。
我好奇問道:“你這賭局,是在哪日開盤的?”
聲音停頓了片刻,“昨天中午。”
李百萬早在前天就已經死亡,怎麼可能又在第二日出現在乾坤擲下注?
莫非是李百萬冤魂不散,還在人間遊蕩?又或者他詐屍了,還是被製作成了血人!我的腦袋裡飄過很多想法,但都被我否決了。
李家高門大戶,怎麼可能保護不好一具屍體。況且他們本來也是道家四大家族,這超度的能力肯定是有的。
一定是冒名!但疑惑也隨之而來,到底是誰在冒用李百萬的名字,到乾坤擲下注呢?難道又是那穿着西裝的中年可疑男子?
“他下了多少注?”我好奇的問道。
“八百萬。”
八百萬!我得不吃不喝賺上好幾個幾百年了!這人賭贏之後,連本帶利將得到一千六百萬,究竟是誰,會擁有如此多的財富?
我問道:“下注的人,來取過錢了嗎?”
“還沒有。”
“可還記得下注人的模樣?”
“當時來了一個街邊的乞者,帶着一張八百萬的無密碼銀行卡來我這店裡代爲下注,本人卻並未露面。”
我忽然放開嗓門,“恐怕,那人是你杜攥出來的。”
他的餘音迴盪在黑暗的空氣裡,當餘音消逝之後,不再有那黑影嘶啞的回話,兩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我只聽到向他靠近的腳步聲,明晃晃的亮光又再次向他移來。
不知過了多久。
“什麼意思?”聲音不再嘶啞,而是圓潤可辨,我隱約分辨出這聲音,像是……
我調皮的說道:“我猜的。”
“猜的?”
我幾乎分辨出了這聲音。黑影移向了身後,我感覺到一個尖銳的東西頂住了後腰,後背頓時泛起一股涼意,我試圖讓自己冷靜。
“你以爲呢?”
尖銳的東西依舊頂在我的腰間,“難道,你並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我握着雙拳,手心已有些汗。
“你真的不知道?”男子的聲音裡透出殺氣。
我不再說話,因爲我感覺到利器已經插入了肉裡,雖然只進去了不到半寸,我卻感覺到了痛,尤其是在這黑暗之中,我甚至感到了一種死亡的恐懼。
恐懼讓我有了一種勇氣,我不顧一切,朝着兩點亮光騰空撲過去,我企圖揭開蒙住眼睛的眼罩,但在半空中慌亂的揭了兩次,依舊沒能揭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