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拉、達拉、
是誰在唱歌?
噢,原來是姐姐。
你帶着頭顱,坐在小溪邊唱歌。
滴咚、滴咚、
是誰在唱歌?
噢,原來是哥哥。
你帶着眼珠,坐在破廟裡唱歌。
姐姐啊姐姐,你的手不乾淨,
要用哥哥的眼珠來擦洗。
哥哥啊哥哥,你的手不乾淨,
要用姐姐的頭來擦洗。
…………
平臺上風雲變幻不斷,似乎誰也沒有發現,之前公子海拿着蠟燭坐着過來的船,又不見了;
因爲空間摺疊的原因,所以一旦離開平臺以及人頭路外的區域,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咫尺天涯,看起來很近的地方,其實很可能很遠很遠,看起來很遠的地方,其實它就在你跟前。
船兒悠悠,槳聲幽幽,
劃過了黑暗,盪漾着死寂,
詭異驚悚的童謠聲,反而更反襯出了一種死一般的淒冷。
相同的是,船上,有一個人,現在很冷。
能夠感受到冷這種情緒了,這證明,他其實不應該在這個船上,之前公子海登船,是因爲他手中有蠟燭,那根蠟燭,也是根據荔枝傳授的方法制作出來的,在這裡,有着奇效。
而現在,公子海並不在船上,蠟燭,也已經熄滅了,所以這艘被公子海改變航道的船,又自然而然地恢復到了它本來的軌跡上去,從這一片黑暗划向另一片黑暗,在深海的這裡,它是名副其實的幽靈船。
船上,不應該有活人。
小林感到自己的鼻子,自己的嘴,甚至自己的心臟上,彷彿都已經結了一層冰,整個人,幾乎是凍得連靈魂都忍不住在顫慄了。
老方家那一次,是小林輸得最慘的一次,甚至不惜自損才得以逃脫,直接讓他的實力,掉落了好幾個檔位,以前能夠跟蘇白胖子他們平起平坐的他,現在面對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是毫無還手之力,這種感覺,是苦澀的,彷彿以前生活優渥的賭徒,一場梭哈之後傾家蕩產,再見到以前可以一起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其中辛酸苦楚,只有真正經歷了才能體會到。
如果不是這艘船,可能自己現在已經死了吧,回想起自己要說出蘇白是臘屍的時候,蘇白幾乎發了瘋似得要找自己滅口,小林不禁一陣後背發涼,後怕無比,那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和那些人講條件的資格了,因爲實力相差,太懸殊。
這是一艘不祥的船,這一點小林很清楚,他上船後,也是用秘法將自己“鬼化”,使得自己成爲了其中的一份子才能安然地坐在這裡,跟其他“乘客”一樣。
如果小林知道蘇白其實是真的蘇白,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小林是一名鬼修,跟胖子的名門正道正好是相反的路數,所以纔有那個能力在不借助類似於公子海的蠟燭的前提下混入船上。
而現在,他打算下船了。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小林這次是上船容易下船難,因爲他明顯地感覺到這艘船上的氣氛正在發生着變化,嚇得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畢竟他現在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難免在一些時候要謹慎一些,也沒了以前的那種自信。
首先,是船上的人,彷彿多了一種“色彩”,之前都是灰濛濛的,死氣沉沉,就像是拿九十年代的黑白電視機看電影一樣,顯得很是壓抑,而現在,多了一些“詭異的鮮活”。
那個日軍軍裝,本來是正襟危坐,結果這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將自己的武士刀矗立在了前方,雙手搭在自己武士刀上,頤氣指使的姿態也顯露了出來,彷彿他現在還沒有死,而是坐在自己的軍帳中,前方是自己麾下的日本士兵。
那個留着辮子的清朝人,此時也變了模樣,辮子被盤卷在了頭頂上,嘴裡竟然還叼着一根菸鬥,只是菸斗像是不通氣一樣,並沒有白煙冒出,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卻顯得很是享受,似乎還在做着自己的發財大夢。
小林正前方還坐着一個看起來像是勞工一樣的男子,小林清楚記得在自己剛上船的時候,對方是縮坐在那裡,顯得很是謹小慎微,而現在則是大大咧咧地躺在那裡,呼呼大睡的樣子。
周圍的所有乘客,都在不知不覺中換了一種“活法”一樣。
正是這一切,讓小林一下子不敢輕舉妄動,他敏銳地察覺到,這裡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果然,就在這時,
一男一女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
小林不敢大幅度做動作,怕自己的舉止跟周圍乘客的那種“靜態”產生太過明顯的異端,但眼角的餘光還是用力瞥到了,是那個站在船尾的那一男一女,聲音,應該是他們發出的。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艘船,到底意味着什麼?
當初,小林曾經在這裡跟和尚爭奪那幅畫,他跟和尚其實都領略到了這個深海洞穴裡的詭異跟危險,所以後來兩個人其實都沒打算再來這裡,只是小林因爲實力受損,所以不得不鋌而走險想到這裡再碰一把運氣,希望能撞個機緣好讓自己的實力恢復。
但是機緣沒碰到,卻先碰到了老冤家,結果自己還不得不離開了人頭路,上了這條船。
“這個方法,到底可行不可行?”這是女人的聲音。
“應該是可以的吧,但是你也應該知道,面對廣播,沒有任何的事情是絕對可行的,誰也沒有絕對的把握。”這是男子的聲音。
“鏡子都已經做好了,什麼都已經準備好了,結果你居然和我說這個,真的是很讓我失望。”這是那個女子的聲音。
“這個洞穴得天獨厚,應該是某個迷失的海底墓葬,只是因爲地殼運動改變了它原有結構,所以到底是誰的墓葬,墓葬到底在哪個位置,已經無從得知了,我們這次其實是一次鵲巢鳩佔,不過在現實世界裡,廣播本來就束手束腳,我覺得這個方法,大概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行得通。”
“算了吧,還是算了,進入那個冰冷冷的鏡子裡,暗無天日,你嘗試過往裡面去移栽花草樹木,結果都很快枯死,小橋流水的設計,也變成了斷壁殘垣的鬼屋,那麼一個荒涼的地方,我們真的要進去的話,就無法出來了,與其說它是世外桃源,倒不如說是另一個更狹窄的囚籠。”
“我覺得,真正讓你不願意進去的,是其他原因吧。”
“呵呵,一想到會有一個臘屍做成的我代替我走出鏡子去外面,我心裡的潔癖完全接受不了,總覺得那樣子的一個我出現,是對我的一種褻瀆和侮辱。”
“臘屍,已經是我現在能做的極限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不喜歡。”
“那就只能用那個方法了,沒別的選擇了。”
“……………………”
下面的對話,就顯得有些模糊了,但是小林還是努力去聽,努力去記,努力去分辨,當他聽見了幾個關鍵詞之後,腦子裡忽然有一道閃電劃過,他的嘴脣也開始了輕微的顫抖,實在是那個方法,讓他覺得都無比震撼,甚至有些覺得恐怖,這兩個人,簡直就是一對瘋子,不,真正的瘋子也沒他們那麼恐怖!
就在小林還沉浸於剛剛對話最後幾句內容的震驚中時,那個撐船的女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船艙裡,她瞪着自己青色的眼珠子一個一個乘客地看過去,當她走到小林身前時,停住了。
這時候小林才忽然發覺,船上竟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一個人身上,一種頭皮都要炸開的感覺襲來,小林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當下站起身,準備破釜沉舟拼一把離開,他的手一抹腰間的鬼玉,一道幽光就將其籠罩過來,周圍乘客彷彿一下子看不見小林了一樣,又恢復了原本的姿態,只剩下那個撐船女童,還在繼續尋找着消失的目標。
小林就這麼起身,從船中間走向了船尾,他本以爲自己可以依葫蘆畫瓢地離開,但是當他走到船尾時,卻愕然發現那一男一女兩個虛影,他們的目光,他們的臉,竟然在跟着自己的移動方向在變化。
再聯想起他們最後說的那幾句很模糊的話,小林當即嚇得魂都快跳了,當下一咬牙,直接跳下了船,而自小林身後,兩道可怕陰冷的氣息也如影隨形,
他們並不打算放過自己!!!
………………
平臺上,蘇白將手中還剩下的一顆眼珠子放入口袋裡,“你不吃的話,我就留給和尚了,反正那和尚也不講究什麼清規戒律。”
說完,蘇白走到鏡子面前,看着這面鏡子,再看看鏡子邊躺着的徐嘉誠、林舟以及公子海還有廢了一條手臂的胖子,忽然覺得這很是諷刺。
蘇白伸手拍了拍鏡子的上端,笑了笑,
“這鏡子,根本就是個半成品,裡面的臘屍,也根本沒什麼力量,而且裡面,什麼人也沒有。”
這裡的人,這麼多強者,居然爲了一個半成品,或者叫廢品,全都落得個這樣子的狼狽下場,確實是一件很讓人唏噓的事情。
只是,蘇白的眉頭忽然又皺了起來,
如果說這鏡子是半成品,自己的父母也不在這裡,那麼,那幅畫給自己看的畫面,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