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玉女道:“大家都知道,那從極是東嶽帝君身體裡分裂出來的,從極就是東嶽,東嶽就是從極。”
“那又如何?”有仙人道,“既然已經分了出來,就不再是一體了,上古時代,還有許多仙人,是上古大神的眼睛、手腳所化呢。”
“若真是如此,倒也罷了。”明星玉女的雙眼忽然亮起金色的光,道,“我這雙眼睛,能夠清楚地看到,東嶽帝君的體內再次凝成了一團黑色的邪惡之氣。那邪惡之氣現在還很弱小,自然無礙,但許多年後,它又會再次衍生出一個窮兇極惡的從極來,今日的災難,恐怕要再重演一遍。”
衆仙人都驚得目瞪口呆,議論之聲再次響起,看向東嶽的目光開始染上了懷疑。
明星玉女拱手道:“這一點,想來衆位混元無極大羅金仙都能看出來,大家一看便知。天帝陛下,您千萬不能被他所矇蔽啊!”
天帝陰沉着臉,其實他早已經看出來了,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並不打算當場拆穿,只想着日後慢慢想辦法,但如今卻被明星玉女當衆說出,他不處理也不行了。
這時,仙班之中又走出了一名仙人,那是一位男仙,一副中年人的模樣,下巴上留有絡腮鬍子,恭敬地行了一禮,道:“陛下,臣複議。”
說罷,又有幾名仙人出來複議。
東嶽做了這許久的東嶽帝君,而這個職位本身就是掌刑獄和人間百姓生死禍福的。仙人們有後代留在人間,時不時地便有人來向他說情,請他網開一面,放那些人一條生路。
但東嶽向來秉公執法,很少有網開一面的時候,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有了這個由頭,那些仙人自然要出來作怪了。
我憤怒地指着他們,道:“東嶽纔剛剛拯救了三界,你們怎麼能如此待他?”
一名仙人道:“東嶽帝君的確拯救了三界,但三界之所以有此劫難,都是因爲他,他不過是將功補過,哪裡有什麼功勞?”
我氣得微微顫抖,就在這時,忽然外面有侍者高聲道:“彌輪仙女覲見。”
衆人一愣,只見彌輪仙女穿着一身白色衣裙,頭戴百花,緩緩而來。
衆人立刻給她讓路,彌輪仙女生東華、東嶽兩位帝君,又是水一仙尊之女,乃上古神仙,衆人怎麼都要給幾分薄面。
她跪地行禮,道:“陛下,東嶽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體質,全是因爲我當年盜取陛下的寶物,生生將他救活所致,一切的冤孽,都在我一人身上,我願意受任何責罰,只求陛下饒過東嶽,他是無辜的。”
說罷,再次俯身行禮,言辭切切,令人動容。
東嶽輕嘆一聲,起身道:“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願意交出東嶽帝君之位。”
話還沒說完,就聽明星玉女冷哼一聲,道:“交出帝君之位又如何?你怎麼能保證多年之後,不會再出現一個從極?”
東嶽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繼續道:“數日之前,爲了煉製拯救世人的丹藥,我與君瑤前往極東之地,見到了扶桑樹神,求得扶桑花。樹神有一個條件,要我二人前往大千世界,爲她種下樹枝,以應對多年後的劫難。我們已經發下了毒誓。”
他頓了頓,道:“因此,我們會前往別的大千世界,永不回來。”
衆人心中暗驚,都有些不忍,連明星玉女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彌輪仙女驚道:“金虹,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難道你還要讓我失去另一個嗎?”
東嶽沒有回頭看他,淡淡道:“在我還未出生之時,你就已經失去我了。”
彌輪仙女渾身一震,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了下來。
那個絡腮鬍的仙人冷哼了一聲,道:“說得倒是冠冕堂皇,誰知道你會不會瞞着天庭,悄悄回來?”
他朝着天帝拱手道:“請陛下降旨,除去他的仙靈,拔除他的仙根,讓他成爲一個凡人,永不能修煉,這樣哪怕再有窮兇極惡之人從他體內分裂而出,也危害不了三界!”
東嶽的敵人們紛紛出列,齊聲複議,反正已經把我們給得罪死了,自然要窮追猛打,不能給我們報復的機會。
此時,天帝嘆了口氣,道:“也罷。行走於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也不是壞事,反而更利於你們追求大道。”
他看向我,目光很深,道:“去任何你們想去的地方,去追求你們的‘道’。”
我知道,這話,其實是對我說的。
那絡腮鬍仙人驚道:“陛下……”
天帝擡起手,冷冷道:“朕意已決,誰若抗命,按犯上論處!”
一股強大的威壓從寶座上瀰漫開來,衆人心中暗驚,天帝這是一門心思要護短啊。
這些人雖然憎恨東嶽,但誰敢和天帝作對?
連那絡腮鬍子的仙人都低下了頭,不敢抗旨。
我低下頭,雙膝跪下,朝他深深地磕了個頭,道:“師父……保重。”
天帝閉上眼睛,道:“給你們一天時間,去處理好地球上的事情,然後,你們就走吧。”
我和東嶽齊齊行禮,道:“臣(弟子)告退。”
我們牽着走,緩緩地朝着大殿門外走去。
“金虹!”彌輪仙女哭着叫了一聲,東嶽步子一頓,依然沒有回頭,輕聲道:“母親,忘了我吧。”
我們乘蓮而去,彌輪仙女哭倒在地上,白色的裙裾如同鮮花一般盛放。
明星玉女看着我們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心有不甘,眼神裡彷彿淬了毒,卻無可奈何。
天帝孤獨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寶座上,嘴角挑起一抹苦澀的笑。
真是……羨慕你們啊。
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做一對自由自在的璧人。
十年之後。
山城市。
自從十年前的劫難之後,整個華夏有三分之二的人覺醒了異能,那些虎視眈眈,以爲華夏經此大難,會一蹶不振,想要乘火打劫的國家都被驚到了。
華夏已經成了一個異人之國,他們若是想入侵華夏,成功的可能性太低,就算成功了,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反而便宜了別人。
於是,華夏不僅沒有因此分裂消失或者貧窮沒落,反而以此爲契機,變得更爲強大。
十年,又短,又長。
山城市已經重建,更加繁華鼎盛。
我的宅子桂園之中,樹木鬱鬱蔥蔥,到處都生長着靈植,因爲聚靈陣的緣故,院子裡的靈氣是其他地方的數十倍。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盯着這棟宅子,但打它主意的人,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不管是世家子弟,還是普通富豪,沒人能夠倖免。
於是,人們知道,這棟宅子雖好,但水很深。
從此,再無人敢打桂園的主意。
又是一年秋天。
秋高氣爽,華燈初上,忽然來了很多車,停在了空了許多年的桂園門前。
上官允從車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西裝的扣子,擡頭望着黑色的門匾和硃紅色大字,心中一陣悵惘。
這時,大門開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侍從笑道:“上官家主,幾位家主、宗主都已經到了,正等您呢。”
上官允點了點頭,大步走進了客廳。
客廳正中擺着一張八仙桌,幾個人圍坐在桌邊,正在悠閒地喝茶。
白寧清、雲永清、皇甫蓮華、徐詠逸、小林。
上官允看了一圈,說:“姬飛星那小子呢?”
皇甫蓮華道:“聽說他今年年初去探尋一座秘境,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今年怕是來不了了。”
上官允在桌邊落座,雲永清道:“恭喜上官家主,你剛剛突破了神級巔峰,離飛昇成仙只有一步之遙了。只可惜我前段時間被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纏上了,沒能來參加你的宴會。”
上官允淡淡一笑,道:“心意到了就夠了。雲宗主最近很忙吧?”
雲永清在山城市建立了一個雲清宗,之前他所管理的那些散修全都加入了宗門,一躍成爲了山城市最強大的門派。
雲永清嘆了口氣,道:“蓉城的飛雲宗總是來找我們的麻煩,奇招迭出,讓我們防不勝防。”
上官允笑了笑,道:“說起宗門,花宗主怎麼沒來?”
花宗主,就是阿信。
他本姓花,但這個名字對於男人來說有些羞恥,他已經改了名字,叫花信軒了。
自從東嶽走後,他就成了醫王宗的宗主,本來所有人都以爲醫王宗沒了尹晟堯這個九品煉丹師,很快就會完蛋,沒想到阿信居然力挽狂瀾,不僅修爲突飛猛進,還招攬了一批厲害的高手作爲宗門護法。
而他也很快考到了七品煉丹師的資格證,醫王宗不僅沒有毀掉,反而越來越好。
皇甫蓮華笑道:“他正在攻克九品丹藥,準備今年去考九品煉丹師,所以會晚一些來。”
上官允道:“皇甫家主,恭喜啊,你和花宗主好事近了吧?”
皇甫蓮華臉頰一紅,低頭道:“已經訂了婚期了,明年的春天。”
衆人都露出了喜色,互道恭喜。
小林打趣道:“你的修爲比阿信高,煉丹術也比阿信高,看來你們家以後是你做主了。”
皇甫蓮華笑道:“多虧了君瑤的玉簡,她將畢生所學都記錄在了玉簡之中,慷慨地給了我,我纔能有今日。”
衆人都露出了懷念之色,徐詠逸輕嘆道:“當年,若不是她慷慨地給了我們那些寶物,我們都不會有今天。”
徐詠逸如今也成了宗門的宗主,統領着西華宗,乃一方豪強。
白寧清恨恨道:“只可惜沒能見上她一面。”
徐詠逸搖頭道:“當年她只有一天的時間,能夠見上自己的弟子和弟弟一面,將一切都安排好,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寧清低下頭,望着手中的茶杯,有些落寞:“在她的眼中,我們始終是比不上她的弟子和兄弟的。”
衆人都露出了失落之色,氣氛有些壓抑。
白寧清冷哼了一聲,說:“幸好沈安毅那個臭小子兩年前飛昇了,不然我每年的今天都要看他的臭臉,真是倒胃口。”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正是阿信。
他已經是個翩翩青年,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只是此時滿臉的菸灰,如白玉蒙塵。
“還沒開飯吧?”他急匆匆地跑來,坐在皇甫蓮華身邊。
皇甫蓮華道:“你看看你,連臉都不擦就出來了。”
阿信笑道:“我不是怕來晚了,吃不成飯嗎?”
他掐了一個法訣,給自己使了個潔淨咒,將自己清理得乾乾淨淨,又變得風度翩翩起來。
“怎麼樣?成功了嗎?”皇甫蓮華又問。
阿信得意地說:“我出馬,哪有不成功的?”
小林大喜,道:“太好了,我們華夏,又多了一個就品煉丹師。”
他已經做了好多年的山城市分部部長,本來前幾年有機會高升去首都,但他拒絕了。
山城市是他的家,他不願意離開。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道:“這是好消息,當浮一大白!”
衆人擡頭,看見李木子抱着一隻酒罈大步走來。
衆人眼睛立刻就亮了。
李木子將酒罈放在桌上,拍開封泥,一股濃郁的酒香飄了出來。
衆人還沒有喝,就已經醉了。
“來,來,嘗一嘗,這可是師父釀的酒,只剩這最後一罈了,連扶桑樹神聞了都走不動路的。”
她給衆人一人倒了一杯。
她的修爲已經突破了神級中期,接管了我留下的所有產業,也成了一方豪強。
但是每年的這一天,她總會洗手作羹湯,和麪前的這些人一起,吃一頓晚飯。
小林笑嘻嘻地問:“向東陽呢?”
“還在廚房裡盛湯呢,飯菜已經做好,馬上就上來了。”話音剛落,向東陽就親自端着一碗湯,身後跟着幾個女僕,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盤精美的菜餚,走了進來。
飯菜一上桌,白寧清就夾了一筷子,點頭讚道:“這味道是得了君瑤的真傳啊,木子,我都想娶你了。”
向東陽陰測測一笑,道:“怎麼?想跟我打一場?”
向東陽這人很邪門,明明只有神級初期的修爲,卻能殺死神級巔峰的高手,華夏上下,一提起他,沒有不膽寒的。
“打就打,我還怕了你不成?”白寧清起身就要脫衣服。
李木子翻了個白眼,道:“好了,都別鬧了,來喝酒吧。”
衆人舉起了酒杯,李木子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道:“和往常一樣,這一杯,敬師父。十年前的今天,她和東嶽大帝一起,被天帝流放,再不能回來,但她臨走之時,爲我們準備了很多東西,讓我們能受益一生,她對我們的恩情,我們永世不能忘。”
衆人眼中瀰漫起了一抹惆悵,一口飲盡。
從十年前開始,每年的今天,這些叱吒風雲的人物,都會聚集在這裡,吃上一頓飯,紀念那個早已經遠去的人。
酒席上的氣氛一直很熱鬧。
“聽說和凝去見南溟夫人,見到了嗎?”
“誰知道呢?反正和凝也沒有再回過凡間,再說了,誰在乎他啊。”
“你們說,君瑤和……那個人,他們現在在哪個大千世界?”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那一定是個很美的地方。”
完
2017年7月30日完稿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