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安只比本宮小了一個時辰,因着皇兄的喜愛,就連當年的及笄之禮都是一同操辦啊。想我陵安富貴一生,成人禮居然與一個低賤的奴婢一同渡過,真是可悲可嘆。”安鳳俠眼神頓時暗淡了下來。
呃……好像很可憐喔。曲悠糯糯嘴,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讓她如何說,說你哥是個混蛋,有異性沒人性?
“那……”
“你是想問,她是如何當上公主的?”安鳳俠挑眉。
嗯,就是這個意思。曲悠點點頭,心裡對於陵安公主忽然萌生了幾分同情。
“及笄當日……她便爬上了我皇兄的牀,軟磨硬泡求來的公主之位。原本,一個有名無實的‘公主’而已,我皇兄也沒有過多的在意,只當是平日裡無聊,逗弄小貓的樂趣。可她卻彷彿有了免死金牌一般,越加的肆無忌憚了起來。不僅在乾清殿裡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勾引我皇兄,更是私下與多名官員有染,直到遇見白赫……”安鳳俠的眼底深處滑過一抹冷冽,她嘴角慢慢勾起,似乎在嘲笑鳳安,又好似在自嘲一般。
“她不會,愛上白赫了吧?”
“是啊,她愛上了!”
嚯——
曲悠嚇得一個趔趄,這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一國公主居然爲了男人而變身爲舞娘,不僅只身趕往異國他鄉,更是甘願去他身下委婉承歡,這樣的女人,還真的是少見喔!
“本宮可有說錯,她便天生是個下賤的胚子。”安鳳俠一笑,轉頭繼續看起了戲。
白赫似乎對林放兒很感興趣,他傲慢的仰着頭,似乎對於場中的一切都不屑於顧,眼中只有那如水的美人。
“陛下。”白赫忽然轉身,朝明惠帝單膝跪了下去。
“四皇子這是何意,快快請起……”明惠帝被唬的愣住,連忙擡手虛扶。
“小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明惠帝眼含深意的看着林子陽,而後把目光再次轉向林放。白赫此人,他也略有耳聞,傳聞他風流多情,閱女無數。如今看來,應該確有其事!
“四皇子有話儘可明說,無需顧慮太多。”
“既如此,小王要她——”白赫驀然起身,摺扇指向林放兒。
林放兒雙眼蹦出驚恐,她瘋狂的搖着頭,那雙如水一般的眸子裡滿是哀求。她雙膝一軟,衝着明惠帝的方向緩緩而跪,“陛下,臣女不願。”
不願……明惠帝雙眼掃向人羣,心裡那一絲的憐惜,也被厭惡所取代。四國峰會考題泄露一事,他還沒有來得及與林子陽算賬,如今,他們父女二人又再次上了新的把戲,真當他眼聾耳花,不問世事嘛?
“來人……”明惠帝威嚴的掃過下方,“來林小姐下去,梳洗打扮,今日子時送於驛站。”
林放兒聽的呼吸一窒,那心底唯一的一絲期盼也毀滅了,她不敢的起身,快跑朝四皇子楚賢跑去。
“王爺,就我,就我——”
楚賢嚇的夠嗆,他伸手拽過六皇子,一把擋在了身前。這個賤人,他還以爲她有多大的本事,如今,也不過是任其玩弄而已。
林放兒用力的跑着,沒等跑到目的地,便被侍衛拔劍擋了回來。她滿目悽苦的咬着脣,那眼底的不甘深深震撼了曲悠。
哎……果然是個奇女子啊,即使被送人也掩蓋不住那蓬勃的野心。
白赫緩步而行,走至楚賢面前驀然勾脣一笑,他眼底閃過一抹冷厲,擡手狠狠的鉗住了林放兒的下頜。
“你喜歡楚賢?”輕柔的聲音中帶着溫和,似情人間的低囔一般,在林放兒的耳朵滑過。
林放驚恐的擡起頭,動人的美目上映滿了哀求。不不不,她不喜歡,她誰都不喜歡,她只是想要生存,想要做人上人——
白赫緩緩靠近,薄脣從她的嘴邊掃過,“你若趕跑,本王比介意當衆要了你。”說完,張口像她的脣上咬去。
噝……
御花園裡,響起了一陣陣的抽氣聲,衆人不敢置信的睜大眼,這、這齊國的皇子居然如此大膽,當着場中諸國的面便想行那苟且之事。
明惠帝擡起手,揉了揉發漲的額頭。齊國皇子當衆要人,明面上似乎是對楚國的大不敬,可是,想要引得林子陽上鉤,卻也是別無他法了。他揮手喊來楚旭讓他帶自己招呼四國使臣,隨後帶着衆妃起駕回了後宮。
“恭送陛下……”
“送陛下。”
明惠帝走後,白赫便肆無忌憚的摟上了林放兒的腰身,他緩緩靠近,那灼熱的氣息噴在臉上,頓時讓她的臉上一片緋紅。
“美人在懷,且可辜負良宵,如此,本王便先行一步了。”說完,摟住林放兒轉身便走。
“四皇子,四皇子……”林子陽在身後不住的追。
楚賢恨紅了雙眼,他瘋狂的扔着杯盞,把周邊所有的杯子全部摔碎在地。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楚銘爆喝。
楚賢擡起頭,那赤紅的雙眼另衆人一愣,“大皇兄好本事,愚弟竟然不知,大皇子妃居然懷有身孕……”
楚銘左右環視了一圈,剛想開口解釋,就見楚賢衣袖狠狠一拂,朝着後宮的方向而去。他心裡‘咯噔’一下,連招呼也沒有打一下的轉身就走。
好好一場宮宴,再次不歡而散。楚旭負責掃尾,而曲悠則並着楚鈺和安鳳俠,一路心情愉悅的向玄武門而去。
“母妃近日覺得身子如何?”剛進蓮華宮,楚賢便關心的問道。
“好多了,你不必擔心,也不必日日的往宮中跑,怪辛苦的!”也難怪賢兒會往這裡跑,那大皇子妃不聲不響的便懷上了子嗣,也是令人煩心的一件事。
“你與大皇子雖是年歲相差,不過……你也是早前便娶了皇子妃,何以到現在……”怎麼大皇子妃能懷上孩子,昱兒的皇子府中女人也不少,怎地一個有動靜的也不曾?
“母妃應當知道,我府上女子雖多,可是有些女人卻是兒臣不願意碰的,這事情……也急不得。”蓮妃意思他自然明白,他的子嗣卻不是哪個女人都能懷的,這背後所維繫的關係與利益可是甚廣,如何能相提並論!
見他這般說,蓮妃心知這事情急不來,便也不再多言。
晚些時候,明惠帝來到蓮華宮時,蓮妃一早備好了他素日喜食的糕點,穿着一身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整個人俏麗的如同三春的桃花一般。明惠帝方是進到殿內,不覺眸光一閃,眼前之人漸漸與記憶中的那人重疊,眸光不自覺地漸漸變得更加溫軟。
蓮妃見此,脣邊的笑意變得愈發的醉人,她盈盈走到明惠帝的身邊,伸出手環住他的手臂,慢慢走向桌案處。
“臣妾今日,有些事情想要求準陛下。”雖是伴君如伴虎,但是隻要摸清老虎的脾氣,這陪皇伴駕之事也並非就兇險萬分。不得不承認,蓮妃這般獨得盛寵是有原因的,她心下明白明惠帝最想要的是什麼,也更加清楚他最戀戀不忘的是何人,宮中人人都道梅妃是在明惠帝面前不可提及的禁忌,這話倒也沒錯,她自然也是不敢提及的,只是……卻可以別的方法來喚起明惠帝的回憶!
“愛妃說什麼,朕都答應你!”明惠帝拿起桌上的一塊芙蓉山藥糕,只覺得齒頰留香,就是宮中的御廚也是做不出這個味道的。
“昨日,嫺妃妹妹來月華宮探望臣妾,說起管理後宮之事,臣妾心下想着,不如就讓嫺妃妹妹一直統理六宮,不知您意下如何?”這些話,換了旁的人段或是不敢這般直接在明惠帝面前說出口的,可是蓮妃娘娘卻敢,不僅如此,以往不管有什麼要求,她從來都不會迂迴婉轉的與明惠帝玩弄心思,均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直接言明自己心裡所想,久而久之,明惠帝不僅沒有斥責她無禮,反倒是對她愈加的寵愛,讓旁的宮妃豔羨不已。
“朕有意升你爲皇貴妃,以後便直接由你打理後宮之事。”聽蓮妃說起協力後宮的事,明惠帝不禁微微皺眉,並沒有接着這話,而是忽然說了一個讓蓮妃眐愣不已的消息!
明惠帝此話一出,蓮妃的心下不覺一跳!在這個時候奉她爲皇貴妃?!
聞言,蓮妃略一思索,便眼神堅毅的滑下坐榻,直接跪倒在明惠帝的腳邊,“陛下,臣妾不願成爲皇貴妃!”
“愛妃!你這是……”見狀,明惠帝趕忙將她攙扶起來,眸中卻並未見不悅之色。
“想來陛下應該明白,臣妾如今身爲貴妃,在後宮之中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再晉升爲皇貴妃……臣妾實在不願身居高位,將自己和孩兒們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風口浪尖?!”他的寵愛如今竟是變成了洪水猛獸了嗎?!
“臣妾得蒙陛下盛寵,心下已是惶惶不安,萬萬不敢再思慮其他,只求陛下心意不變,臣妾便心滿意足了。”她絕對不能成爲皇貴妃,如今正是楚銘一派“做大膨脹”之時,她與賢兒此刻最好的便是示弱一些,待到陛下意識到態勢不對,自然會出手料理,豈不是比他們出手更爲妥帖。
“你……哎,朕該說你什麼好!旁的人聽到這樣的事情,只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偏偏是你還傻傻的求朕收回成命!”明惠帝佯裝生氣的伸手點了點蓮妃的額頭,可話語中的寵溺之氣,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
“臣妾纔不傻呢,陛下不知,這纔是臣妾真正的目的,臣妾捨棄了皇貴妃之位,陛下自然會更加疼愛我,有了陛下的寵愛,臣妾不是比當皇貴妃還要體面開心?!”
這一番話,可是說到了明惠帝的心坎裡,而蓮妃也沒有說謊,她的確是這般打算的,恰恰就是這般將心底的小算計均是說與明惠帝知道,才更是讓他對她放心,對她愈加縱容。
“愛妃今日這嘴巴可是抹了蜜糖,盡是這般哄朕開心!”
“臣妾既是哄得您龍心大悅,那您就一準應了臣妾,暫且不要將後宮之事交給臣妾打理了,臣妾還想多些時間好好陪陪您呢!”見明惠帝的確是未有芥蒂的樣子,蓮妃不僅又將話題引回了開始所言。
“好好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朕都答應你便是……”
聞言,蓮妃方是對着明惠帝甜甜的一笑,既是豔麗無邊,卻又顯得嬌嫩可人,讓人一時心馳神往。
明惠帝會將到手的“肥肉”送出去,這件事情是楚旭和良妃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就是良妃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她本就是想安安穩穩的在宮中活着,不必受人欺負,卻也不必過分張揚,可誰知突然從天而降的這張“餅”砸的她暈頭轉向,本打算在蓮妃身子好些便將權柄還給她,誰料竟是被明惠帝的一句話又退了回來。左右躲不了,便仔細些做事就是。楚鳶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未有什麼大的反應,既是父皇下的旨意,母妃應了便是,左右她不過是個公主,大皇兄他們也明白,就算是對母妃出手也沒有意義,到時候白白惹得父皇厭棄他們,倒是得不償失。因此,她每日還是“無憂無慮”的玩着自己的事情,好像什麼都不關心一般。
夜已經深了,黃圖看着仍然埋首在書案上,忙着批閱奏章的明惠帝,不禁上前輕喚道,“陛下,時辰不早了,你您該歇了……”
“朕歇了,這些奏章你來幫朕批嗎?!”
“呦呦呦,老奴可不會,老奴啊,也就只會伺候伺候陛下,旁的是什麼都不會呦!”心知明惠帝是在打趣他,黃圖也不怕,只隨意的與他閒說着話。
“陛下如今也不宜太過勞累,幾位皇子均已大了,您何不……”這話,也就是黃圖敢說,換作是旁人,只怕早就被明惠帝命人抓起來嚴加審問了。
“哼,他們?!不給朕添亂就不錯了!”想到今日呈上來的密報,明惠帝的臉色就忽然變得很是難看。
“這不是好在還有睿王爺爲您分憂嘛!”見明惠帝的臉色有異,黃圖趕忙轉開話題,不再說起幾位皇子。知道明惠帝心中極爲重視楚鈺,黃圖便也撿一些他喜歡聽的說。
“哎,有些事情,朕也是隻放心他去辦。”說這話的時候,明惠帝的眼神很是深遠,燭光裡,他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只餘一頭銀白的髮絲,看起來讓人平生蒼涼之感。
“可……王爺的性子……”實在是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啊!他自幼陪在明惠帝的身邊,帝王的心思,他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可是,倘或真的將這江山交到王爺的手上,難保他不會將這萬里江山毀了啊!
似乎是看出黃圖的擔憂,明惠帝不覺失笑道,“你這個老狐狸啊,事事都是看的這般通透,唯有這件事情,你失了準頭!”
說完,明惠帝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便轉身向黃圖說道,“走,陪朕出去走走。”
一路出了承乾殿,身後只跟着黃圖,迎着皎潔的月光,二人慢慢悠悠的走着。
“你可還記得朕登基之前,諸王叛亂的事情?”
“老奴自然未忘!”那麼兇險萬分的場景,他此生想來都是不會輕易忘記的。
“那你也應當記得,這萬里江山是如何得來的!”這件事情,是明惠帝心中永遠的痛處,是他無能,害得心愛之人早死。
“這錦繡山河,是犧牲了諸多將士的性命纔得到的,所以,楚旭兄弟是斷不會做出你害怕發生的那些事,因爲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守護住這片大好河山!”這纔是明惠帝對他萬般心疼的原因,因着當年的事情,楚鈺對這些朝堂爭鬥萬般厭惡,可是偏偏他又不能抽身離開,反之還要盡心盡力的守護,讓明惠帝不免覺得更加對他不住。
“陛下……”黃圖看着面露悲慼的慶豐帝,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終究……是朕虧欠他良多。”所以,這麼些年,他盡心盡力的教導着他,“撫育”他長大成人,在他身上投注的精力甚至比任何一位皇子都多。他給他至高無上的權利和榮耀,一則是希望他有自保的能力,二則也是希望他能隨心所欲的生活,不必受人掌控,不必活得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