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抱着懷有皇長孫的期望,大皇子妃前些日子看誰都是笑意盈盈,眼高於頂的,尤其是對那些肚子依舊沒有動靜的妯娌們。沒想到,那日突來的變故,孩子不僅流掉了,更讓人拿死胎做了筏子,驗證此子非大皇子的血脈。
此刻,再次看向殿中央跪着的兩人時,楚鈺的腦中不禁想起曲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凡爲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
明明楚銘和袁琳兒素日的關係,並不是冤家,也從未彼此怨懟,但是如今大難臨頭,卻仍是勞燕分飛!
“殿下……”聽聞楚銘的話之後,錦鄉候像是根本無法置信一般,聲音中滿是顫抖之意。
“這便是侯爺教導出的好女兒嘛!”楚銘的聲音中顯得有一絲的憤恨之意,把被人欺騙的角色演繹到了精華。
聞言,大皇子妃卻是猛地一僵,聽着“侯爺”兩個字從楚銘的口中說出來,不知爲何,她會覺得背後有一股寒意。
看着他滿眼的冰寒之色,袁琳兒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夫君。原也知道他心狠,可卻沒有想到,居然狠絕如斯!
他是……在警告威脅她嗎?
如果她敢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的話,那麼是不是她存活於世的親人也要因此而喪命?!
楚銘……你當真是好狠的心啊!
“欺君之罪,罪當處死!”明惠帝的聲音幽幽的傳來,卻是令滿殿皆驚!
“陛下!”一旁早已驚駭的不能自已的嫺妃聽聞明惠帝的話,卻是身子搖搖墜下了鳳座,方纔當衆被人揭穿大皇子妃紅杏出牆的事實,她便已經是有些曾受不住。眼下竟是聽聞陛下有些處死自己的兒子,這讓她如何受的了!
“父皇三思啊!此事……此事皇兄定然是不知情的!”楚賢和楚臨兩人見狀,也是紛紛跪了下去,唯恐明惠帝會真的下了旨意,直接處死了楚銘。
倒是楚旭和楚鈺神色未見絲毫變化的坐在那裡,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是與他們二人不相關的樣子。
有錦鄉候在手上作爲把柄,楚銘根本就不怕袁琳兒會出賣他,他怕的……是陛下因此會對他生了嫌隙。
“此事……乃是臣妾一人所爲,實與殿下無干!”忽然,就在大皇子一黨的大臣紛紛爲他解釋求情的時候,卻是不料大皇子妃的聲音輕輕的響起。
“琳兒!”聞言,錦鄉候像是無論如何都難以置信一般,眸光驚詫的看着眼前的女兒。不明白她怎麼會說出這麼糊塗的話!
錦鄉候到底也是官場中混跡了這麼多年的人,又豈會輕易的相信大皇子妃的話,大皇子有什麼手段他再是清楚不過了,琳兒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和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父皇!這事……兒臣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琳兒她定然是一時糊塗,還望父皇開恩!”大皇子妃的話音方纔落下,大皇子的話便幾乎是與錦鄉候同時出口。
但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竟是將事情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些,還反幫着大皇子妃求情。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情分深,看來大皇子對皇子妃還是心有不忍的
衆人心中的心思,楚旭兄弟卻是不信的,對於大皇子來講,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存在他的腦中,他之所以會選擇爲大皇子妃求情,不過是以退爲進罷了!可是想來他心裡也是清楚的,即便是將事情都推給了大皇子妃,可是今日之事,父皇已經是記在了心裡。欺君之罪……又豈是一個皇子妃一人能夠善了的!
就在衆人都等着明惠帝的旨意時,卻是隻見大皇子妃忽然起身,眼神堅定決絕的直接撞向了殿內的柱子,頓時頭破血流!
太醫趕忙上前去查看情況的時候,卻是已然沒了氣息,竟是當場斃命!
“琳兒!”看着上一秒還靜靜跪在那的大活人,竟是忽然之前便躺在地上沒了氣息,錦鄉候整個人連滾帶爬的到了大皇子妃的身邊,卻是禁不住的老淚縱橫。
如今……是天要亡他啊!
而一旁的楚銘眸色深深的看着大皇子妃的屍體,眼中……卻是隱隱閃動着水光!
五皇子妃因爲謀害未來皇長孫的事情被陛下給扣押了,而現在又忽然發現了那個胎兒是孽種,眼下……大皇子妃竟是直接一頭碰死了!
今日這一次的對峙,可謂是一波三折,變故是一齣兒接着一齣兒,生生讓衆人看得應接不暇。
那麼眼下……大皇子妃已死,卻又不知陛下要如何決斷,還會不會追究大皇子的責任?
然而此刻的楚銘,卻是並沒有考慮明惠帝會不會因此而怪罪他,反倒是目光微凝的一直望着大皇子妃的屍身。
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以這樣一種形式死去。
如果她哭着鬧着的求自己救她,抑或是將自己供出來,那麼想來即便她是被父皇賜死,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心軟。但是眼下……她竟是隻言片語不說,直接一死了事,倒是難得讓他動了些惻隱之心。
原本……他們之間也不是這樣的,雖然從一開始娶她就是抱着自己的目的,但是已經過了這麼久,他對她是有感情,只不過這感情,敵不過他對權勢的嚮往!
所以……琳兒,莫怪吾心狠意冷,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楚鈺神色微涼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奪嫡之路兇險萬分,風刀霜劍避無可避,可是每一個身在局中的主事之人均是安然無憂的活着,或死或傷的……皆是這些與此略有牽連之人。
從五皇兄決定出手之時,便註定了大皇子妃袁琳兒的悲劇,而大皇子黨最終會如何應對,他當初只略略猜到一些,但是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
但是大皇子妃的結局……或多或少,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即便不是今日,那麼日後的某一天,楚銘也定然是要動手的!也許他心中會有一絲的愧疚抑或是不忍,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有,也都敵不過他對那把龍椅的嚮往和追求!
所以他寧肯捨棄髮妻,也要保全自己,因爲只有活着,纔有機會繼續爭奪下去。
在他的心中,袁琳兒從來都不是他的妻子,她身處的那個位置,是大楚國皇室的大皇子妃,而非是楚銘的結髮之妻!
事已至此,芳華已逝,多言已是無益。
大皇子妃身死,這當中曲折想來不用他人言說,錦鄉候心中也該是明白的,自此……怕是與大皇子再難安寧。
不過想來楚銘對此也是不在在乎的,畢竟……錦鄉候府如今,唯一可以倚靠的也矣,香、消、玉、殞!
前傾殿內的衆人皆是大氣不敢喘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任是他們再如何料想,也是沒有猜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死去的大皇子妃、再次暈倒的嫺妃、以及……地上那具幼小的屍體!
事到如今,便端看陛下要如何決斷了,是依舊命人嚴查此事,還是順着大皇子妃的說辭,將這件事情含糊帶過。
想到這,衆人看向明惠帝的眼中便滿是深思之色。
陛下……究竟會如何決斷呢?
“大皇子妃欺君罔上,紅杏出牆,其罪不可恕,念其已畏罪而亡,不予家人連坐!”明惠帝目光微沉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和一旁的錦鄉候,隨後方纔接着說道,“大皇子娶妻不賢,皇子府波折不斷,近日便好好在府中安歇吧!”
話落,楚銘未曾猶豫半分,便直接接旨謝了恩。
衆人見狀,卻是心下不禁覺得,陛下到底還是心有懷疑了,否則的話,段或是不會變相的將大皇子禁足的。
但是事實上,這對於楚銘來講,已經是最輕的責罰了,畢竟如果是欺君之罪的話,只怕日後這殿中再無他的一席之地了。
似乎所有的事情到這裡都有了一個結果,偏偏對於那具幼小的屍體,並無人問津。最後還是黃圖在楚旭的暗示下,命小太監將其擡了出去,並未有事先請求明惠帝的命令。
看着明惠帝極度陰鬱的臉色,楚鈺覺得,其實楚銘走的這步棋是沒錯的,如果不是五皇兄早有佈置,生生在中間橫插了一手,那麼現在被懲處的人便是楚秦了!
明惠帝對這位皇長孫的期待,應該是有幾分真心的,如若不然,今日也不會如此的大動肝火。他身爲帝王,也不會做到絕對的沒有真心。所以他如今對每一位皇子都是儘量一碗水端平,唯有如此,才能將朝中的勢力達到最終的平衡。
就像是今日這般,他其實本可以直接對楚銘問罪,可是一旦楚銘垮了臺,那麼就意味着在朝中再無人可以與楚秦分庭抗禮。那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如果楚銘能夠一直安穩的身居皇子之位倒還好,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沒有了競爭對手,他便會想要向上爬,成爲太子,之後……問鼎皇位!是以明惠帝不會走到這一步,在他有心退位之前,絕不能讓這樣的局面發生。想着,他雙眼不由的朝下方的楚旭兄弟望去。
“陛下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忽然,一道柔柔的聲音響起,讓衆人皆是下意識的望了過去。
蓮妃娘娘!
聞言,慶豐帝的臉色似乎略微緩和了一些,他微微收斂了周身的怒氣才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女子。
“朕的確是有些乏了,衆位卿家也散了吧!”說着,明惠帝不覺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着他滿面愁容,倒是一時間讓人覺得他當真是累極。
想想也是,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換作是何人都是不免有些心力交瘁的。
嫺妃因爲暈倒的緣故,已經先一步被人送回了乾清殿,而此刻衆人眼見明惠帝帶着蓮妃直接離開,他們便也準備紛紛散了。
或許是因爲跪在地上的時間有些久,楚銘起身的時候,身子便不禁是一晃,幸而楚賢站在旁邊扶了他一把,他纔算是站了起來。
看着殿內之人漸漸散盡,楚銘方纔走到楚秦的身邊,眼底滿是怨毒,“八皇弟如今可算是達成了心願。”
“大皇兄,臣弟冤枉。”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敢當堂喊冤。”
“既然大皇兄不信,臣弟也無話可說。”楚秦冷然一笑,拉着八皇子妃拂袖而去。
楚銘眸底陰冷的看向楚秦,直到八皇子夫妻的身影消失,方纔轉頭看向楚旭兄弟。他嘴角勾起,聲音愈發陰沉的說道,“五皇弟,大皇兄很是看好你。”
話雖是這般說,但是語氣中的嘲諷任是何人都能聽得出來。
“如此,多謝大皇兄!”話落,楚旭與楚鈺相攜着準備離開,可是後者在經過楚銘身邊的時候,卻是聲音微涼的說了一句,“大皇兄若是有空與臣弟在此閒話,莫不如好好的將大皇子妃的屍身收殮了……”
說完,冷冷一笑,轉身直接出了乾清殿,此時殿外已經是夜幕沉沉,天上月亮圓的剛好,灑下銀色的月華,映照一地的清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