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這一切不是親眼所見,而且還是他自己親身經歷,約翰遜打死也不會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幕,竟然就是由他所率領的護航編隊所遭遇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一場空戰。
當然,這場空戰也可以說是他和他的牛仔飛行員們的謝幕之戰。
當看到一架接一架的轟炸機、戰鬥機,從他視野中或者掙扎着,或者呼嘯着,冒着一股股濃煙歪歪斜斜地栽往地面或山地間,約翰遜就已經知道,自己座下這架鷹級戰鬥機,之所以還孤零零地待在天上,不過是一場貓戲老鼠之戲而已,什麼時候被打下去,不是由他自己說了算。
也許在一刻鐘前,他還有勇氣相信,自己18架領先於世界的鷹級戰鬥機,對付一架孤單的、雖然看上去很恐怖的戰機,犧牲是免不了的,但擊落它卻一定不是問題。
在此之前,他還從未見過有任何一種戰機,能在實戰中一個能單挑整整一個編隊的狂人。好吧,就算他這個護航編隊是18頭豬,他也得花時間揮刀吧。
但是這一秒種,他已經決定徹底放棄了。
不甘心嗎,那又怎樣?
從一個戰鬥機飛行員專業的眼光,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吧:穿『插』,規避,翻滾,搖擺,俯衝,拉起,最後再輕輕地抖動着機身,從來不多發一顆炮彈,他的夥伴就一定有一個要凌空一震,隨即就要失去一切能力,以最常見的濃煙向他揮翅告別。
心服口服了嗎,也許吧?
雖然還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手下留情,還是別有企圖,從空中格鬥的角度看,被擊落的每一架戰機,人家幾乎都有百分百的機率,將他的夥伴連同戰機一起打個粉身碎骨,但人家沒有那樣做,而是瞅準一邊的發動機輕輕一炮。
“邁阿密的飛行教官們,抱歉了,可惜你們沒有機會看到這眼前真真實實的一幕。你們說過,摧毀一個人的思想,往往比摧毀一個人的肉體更可怕。現在,我承認,我要放棄抵抗以及所有的想法了。上帝,請原諒我,也請保佑我,滿足我最後一個心願,只要看一眼對面的那個飛行員,我就滿足了……”
在最後一個夥伴一頭栽下去的剎那間,約翰遜流出了他有生以來在戰鬥狀態下流出的第一滴眼淚,喃喃地自言自語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太可怕了,在如此高速的飛行狀態下,這樣上下翻飛的繁複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戰機羣中,一眼就找到鷹級戰鬥機的最脆弱位置,並輕重拿捏到極致的『射』擊,即使是世界上頭號王牌飛行教官也是不可能做到的。結束了,一切遊戲都該結束了。
重新睜開眼睛的約翰遜,再次望向一個翻滾飛行自己的那架銀灰『色』戰機,因爲突然掙脫了心裡的羈絆,居然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是一次十分輕鬆的微笑。
隨着這個微笑,約翰遜突然發現自己的雙手已不再劇烈顫抖,而是恢復了往常那種穩穩的把舵的踏實之感,輕輕『操』控着機身兩邊的翅膀,在空中開始有節奏地左右搖擺起來。
他相信,這個全世界空軍飛行員都知道的動作,對方一定也會看得懂。
顯然,約翰遜是多慮了。從他迎着殲20戰機機頭高高揚起而『露』出機腹的飛行姿態,張澤雄已經隱約猜出了一點什麼。
所以,當約翰遜搖擺着雙翅向他左右搖擺,拼命做出這個在教科書中說的很明白的飛行語言後,他就驕傲地微微翹起了嘴角,也不管劉鵬是否看得見,伸出大拇指向他作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創造了一個奇蹟,但伊爾以及自己這架心愛的座駕上的自動錄影機,一定會記錄下剛剛發生的這一幕。好與壞,得與失,就留待以後去仔細品評吧。
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以後的紅星飛行學院,一定有了第一份屬於突擊營的、這個時代的空戰案例。
還有一點小竊喜的是,竟然有一架戰鬥機自己投降了,這可真是想不到啊,而且還是他特意留下來,準備玩夠了再將他打下去的編隊指揮機。
這樣算來,突擊營科學院的那幫工程師們估計是不會放過他了,回去肯定會被他們摁着脖子連灌三天三夜的酒席了。
靠,一架完整無損的美機,外帶一個完好無損的美軍飛行員,『奶』『奶』的,這下可發了大財了。
已明白無誤的飛行語言,兩架不同時代的戰機,在基地的上空沒費多少周折,便開始一前一後地向着密林掩映中的紅星機場飛去。而早就看到了這一幕的周芳雨,也樂不可支地命令塔臺做好了一切接機準備。
當張澤雄押着約翰遜緩緩降落下來,整個基地終於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按照慣例,直到張澤雄最後一個跳出自己的機艙,在歡呼着跑向他的人羣前呼後擁中,好一番慶賀之時,約翰遜倒也很老實、也很懂規矩地放開雙手,靜靜地在自己的座艙中等待着,直到一對戰士搭上雲梯,持槍警惕地出現在他面前。
然而,下了飛機,約翰遜卻不那麼配合了,雙手抱頭,賴在地上就是不肯再跟押解戰士走下去。
“『奶』『奶』的,老子一沒打你二沒罵你,耍什麼賴呀。”
約翰遜卻十分固執地搖着頭,連聲說道:“嗨,兄弟們,請你尊重我的權利,我得見見你們的那位飛行員,我才能跟你們走。”
『操』蛋,誰跟你是兄弟!
兩個戰士對視一眼,卻也無可奈何。話說按照美軍的傳統,他們是十分尊重人權的。指揮官有權在部隊傷亡三分之二的前提下,自由選擇投降與否。而放下武器,他們也有權要求面見一下擊敗他們的英雄。呵呵,這真是他媽的有趣的一套哲學。
然而,張澤雄被叫過來之後,誰都沒有料到,約翰遜在上上下下將他端詳了一遍之後,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喊了起來:“長官,我決定放棄美國國籍和軍籍,請求加入你的戰隊。”
此言一出,所有官兵頓時傻住了。我靠,這美國佬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沉思良久,周芳雨排開驚愕的官兵,冷冷地盯着約翰遜說道:“上校,你這麼做意味着你即將成爲一個叛國者,懂嗎?而且,我們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接受你做我們的士兵。”
誰知,約翰遜居然咧嘴笑了起來:“我懂,長官,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們認爲可以接納我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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