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南部沿海地區。凌晨。上海,應該是最早能看到每天日出的地方。
而在崇明島上,天色微曦中的一道筆直的跑道上。一對身影還有些模糊的戰機,突然發出了歡快的轟鳴聲。
戰機開始預熱了,這是出發登記的信號。
孟遙站在一隊隊整裝待發的士兵前,一種突然又從心底油然升起的想要馬上投入戰鬥的激情,一下子又緊緊地攫住了他。
呵呵,老實說,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種讓人會突然肌肉緊繃、渾身微微顫抖的激動,有時是會讓人忍不住上癮的。沒當過兵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內心的衝動的,尤其是在出徵的一瞬間,一個真正的士兵,是絕對會好好享受這一剎那間的永恆的。
看到前後都是鼓鼓囊囊的傘包、一臉隱忍不住興奮的馬克,依照條例快步向孟遙跑來,緊緊貼着他站立的羅漢秉終究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營長,我還是希望由我帶隊,馬克前敵指揮。如果你一定堅持要去,可以在第三架次後再過去。”
原來,經過昨夜最後一次作戰計劃的歸零確定,孟遙他們最後將作戰計劃做了如下修訂:鑑於上海到南海的航程,第一架次的攻擊部隊,將全部輕裝,只攜帶輕武器與爲數不多的火箭筒,以保證將首攻人數提高到200人左右。
這是伊爾在齊裝滿員後能夠運載的極限。
而這無疑就要求第一支空降下去的部隊,必須做到快、準、狠地迅速佔領、並維持一個灘頭陣地,爲後續部隊的到來爭取時間。
爲了增加首攻人數而減少火力配備,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但隨之而來的,首攻部隊的危險係數無疑也將成倍增大。孟遙堅持要在第一架次下去,試想任何一個指揮員,有誰能不爲此提心吊膽。
在陸濤、羅漢秉等人堅持下,甚至最後還驚動了遠在蒙古的高志遠,最後決定將早前派駐海南榆林基地負責警衛的空降師第三步戰合成團、陸戰大隊第2支隊,分別各抽出8個排組成兩個臨時加強連,增補到奪島作戰序列中,並將其作爲第二波次的空降力量,在首攻部隊建立橋頭堡後,伊爾機組立刻就近從榆林將他們作爲順延部隊迅速投送過去。
應該說,這樣的一次修改變動,肯定會彌補戰鬥中所有可能被遺漏的作戰環節和可能存在的作戰盲區。孟遙其實在最初的方案中,第一個思路就是這樣考慮的。之所以後來放棄了,主要原因還是想全方位的鍛鍊一下首戰的這支有着直屬拳頭部隊的空降師。
現在,既然大家都堅持以穩妥、完勝爲方陣,孟遙也就沒再固執己見,轉而有條件的接受了。
如今面對羅漢秉喋喋不休的囉唣,孟遙自然也就不勝其煩地嘟噥了一句,沉聲提醒道:“參謀長同志,別像個新兵蛋子囉嗦不停了,讓人聽見笑話。出征命令都已發出,換人可能嗎?”。
羅漢秉搖頭就是一聲苦笑,隨即徹底沉默了下去。
呵呵。得了,不僅好心當了驢肝肺,這次還徹底被貶爲啥都不懂的新兵蛋子了。
正在鬱悶中,之間遠處忽然又噼噼啪啪跑來兩個人影,氣喘吁吁地扛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不管不顧地就要往隊伍裡鑽。
孟遙一看,頓時火冒三丈,大喝一聲道:“什麼人,報告都沒有一個就往進鑽,不想活了嗎?”。
我x,還從見到過孟遙這樣大發雷霆哩。
所有人都是一怔,羅漢秉更是心急如焚,上去就把兩個嚇壞的人影從隊伍中薅了出來。奶奶的,見過膽大的,沒見過不要命的。話說這個時候,沒有命令就想混進出徵隊伍,說輕說重都只在指揮員一句話中。
拉出來一看,卻是嶽軍和剛剛招進來的季龍江兩人。
“怎麼回事,嶽軍,你真想坐禁閉呀——”
季龍江是個不擇不扣的新兵蛋子,先不管他。這個嶽軍,不應該犯這麼低級錯誤啊。
羅漢秉惡狠狠將目光轉向嶽軍,底下下意識地踹了他一腳,低聲吼道:“這陣子新聞局天天出風頭,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誰了,這裡有你新聞局什麼事呀?還不快去認個錯,真服了你啦。”
嶽軍蹭到孟遙面前,一個立正道:“報告營長,新聞局副局長、原老三連指導員嶽軍,率我局新聞幹事季龍江前來向你報到。”
“稍息——”
孟遙不動聲色地盯着嶽軍,冷冷地問道:“知道這裡是什麼場合嗎,我的局長大人?”
“報告營長,知道。”
嶽軍挺胸答道,並將扛在肩上的照相機、微型攝像機等設備亮了亮:“經我局全體同志商議決定,鑑於營指將我局排除在此次奪島作戰之外,我局參戰申請報告將不再按照正常程序上報,現由我親自向營指和營長面呈,請准予我局參加此次作戰。”
孟遙扭頭看了看陸濤和羅漢秉,突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做局長,想當戰地記者,嗯,說說你的理由。”
嶽軍不苟言笑地一挺胸:“我局全體同志——”
羅漢秉一聽,忽然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別一口一個我局我局的,你局屁大點人馬,用不着一遍一遍掛在嘴上,不就是想噁心人嘛。”
嶽軍不易覺察地偷偷一笑,馬上又一本正經地大聲報告道:
“我們的理由其實很簡單,一,作爲正在發展壯大中的突擊營,早期的每一場戰鬥和戰役,都是不可多得、不可複製的戰例和未來可能的經典教科書。所以,我們新聞局責無旁貸地要去將它們全部記錄和保存下來。”
“二、自從走上新的工作崗位後,我越來越認識到新聞在我突擊營發展中的巨大潛在作用。而且,我深感我突擊營目前的作戰序列,還缺少一個重要兵種,那就是隨軍戰地記者。所以,我們有責任、有義務從現在做起,從我做起,讓第一個隨軍戰地記者就從這次戰鬥中,浴火誕生。”
陸濤皺皺眉頭,忽然插話道:“嶽軍,你什麼意思,是在指責我們厚此薄彼嗎?我告訴你,爲了派不派戰地記者,孟遙可是幾天都沒有睡好覺。這次不讓你們上,自然有不讓你們上的道理。”
嶽軍目光一閃,不動聲色地回道:“謝謝,但我更希望營指能夠批准我們參加此次作戰。”
半晌,孟遙突然輕輕說了一句:“命令,新聞局嶽軍率季龍江參與本次作戰,即可編入第五架次空降部隊。同時,給予嶽軍同志記大過一次。”
啊,嶽軍頓時失望地看着孟遙:“營長,我希望第一批就上去。”
這下可好,懲罰是早想到了,但最後還是隻能上去拍人家滾滾向前的屁股。
孟遙沒有再理睬他,轉頭面向馬克道:“馬師長,你現在就去辦一下,選兩個戰士下來,讓他們替補上去。”
“是——”
馬克遲疑了一下,惡狠狠瞪了嶽軍一眼,很不情願地在嘴裡嚷嚷道:“跟我走吧,嶽局長。”
……
卻說羅伯特千辛萬苦與季旭口槍舌劍地幾番交鋒,終於拿到了一份有着雙方簽字的備忘錄,回到自己的總領館,他便迫不及待地將所有文件全都攤到一張大桌子上,眯縫着兩眼慢慢地看了起來。
看了不知多久,羅伯特終於得意地露出了一副志得意滿的笑容出來。
瞧瞧吧,這多達數十份名稱不一的秘密文件和資料,就是在他一手策劃和領導下完成的。不敢說他找到了突擊營的軟肋,但總統對他另眼相看,那卻是馬上就能立竿見影的事情的。
這份《突擊營的實力分析與未來評估》,應該是他最得意之作。
在洋洋萬言中,一些極其珍貴的數據,被有條不紊地鑲嵌在文件中每一個至關重要的段落間。還別說,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在短短不過十年間,這個原本只有數百人的毫不起眼的小武裝,發展到今天,成爲一支數萬之衆舉足輕重的正式武裝勢力,甚至就連國民政府都不得不小心與之周旋,其領導人孟遙及其領導層能力,可見一斑。
哈哈,相信總統和國會看到這個,一定會在心中重新權衡一下美國在整個亞洲的戰略佈局和對親美勢力的培植走向的。但不管他們選不選擇突擊營,他的升職顯然已成定局。
還有這個《突擊營與日本關係評估與展望》,應該是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岡薩斯、中情局菲利普以及外交部那幫老爺們最感興趣的東西了。交給他們,他們從此就是他的盟友了。
嗯,至於這個《突擊營在蔣政府中的地位分析》嘛,卻是他最不感興趣的一份秘密文件。哼哼,假以時日,今後這個古老而落後的國度,誰是真正的主宰,很難說。
“長官,您該去密電室了。”
他的機要員兼秘書科爾探頭進來,望着羅伯特提醒了一句。
唔,羅伯特敲敲腦袋,起身站了起來。
“科爾,他們有沒有最新報告,突擊營那邊有什麼新動向嗎?唉,該死的蒙得利爾,他還想着要到上海來,難道他還沒吃透總統的意思嗎?”。
科爾搖搖頭,看着羅伯特,微微一笑道:“什麼都沒有,長官。你高看的那個孟,其實也不過如此。如果我是他,絕不會開放無線電管制,至少在局勢完全掌控之前,我不會這麼做。”
羅伯特默默看了科爾一眼,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