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內激烈的槍炮聲響徹了一整天之後,終於在13日的深夜沉寂了下去。(最穩定,,.)突擊營所有的官兵,都雙手緊握着自己的槍炮,一言不發地盯着遠遠的南京城牆。 沉寂意味着南京在陷落的同時,滅絕人寰的大屠殺也隨之展開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傅曉衝、嶽軍等高級指揮員曾經一度和戰士們一樣,十分不願意再看自己的兄弟孟遙一眼。
他們比普通戰士更清楚,倘若孟遙傾其所有,突擊營還是有能力保住這座六朝古都的。
不過,隨着第一批難民潮向壁壘森嚴的下關陣地如潮水般涌來,他們卻很快又拋棄了自己這種不切實際的一時激憤之心。戰爭就是戰爭,它包含的不僅僅是軍事意義上的一切。南京大屠殺是歷史給予中華民族的又一次巨大傷口,它需要像一塊疼痛但卻醒目的警示牌那樣,不帶任何感彩地聳立在中華民族復興的十字路口上。
要麼向左,是怨天尤人,長吁短嘆,久久沉浸在傷痛不能自拔。
要麼向右,擦乾所有血水和眼淚,重新帶着微笑上路,勇敢地去挑戰強國富民的最高巔峰。
就像現在正在向着他們狂奔而來的無數難民,他們手中森林般豎起的長槍,沉默地高昂着的大炮,以及無數突擊營年輕但卻堅毅的臉龐,對於他們而言,無疑就是生的希望,以及作爲人最後的一份尊嚴。
當所有奔突過來的人,一看清是自己的隊伍,而且還是如此軍容整齊、每張臉上都帶着一股殺氣,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是長出一口氣,當即跌坐於地,大聲嚎哭起來。
是的,幾乎所有人都是拼盡了全力,只是本能地奔跑,奔跑,再奔跑。
能不能跑出去,不知道。跑到何時是個頭,不知道。
但現在,當1號t59裝甲集羣鋼鐵陣腳一覽無遺地展現在眼前,而且同時還奔出了許許多多前來攙扶他們的士兵,他們知道,這一刻,他們到家了。
眼淚再次過眶而出。
想想吧,這不是一個人的眼淚。當成千上萬雙眼睛,齊刷刷地在同一時刻,目光就那樣凝視着你,眼淚就那樣在你面前暢快地肆意流淌,沒有人可以不爲之而動容。
從排兵佈陣結束的那一刻起,孟遙就一直舉着望遠鏡站在1號t59坦克上,須彌不曾離開過半步。
也許只有覃五柄清楚,他擎着望遠鏡的雙手,一直都在微微顫抖。
直到已抵達長江入海口的兩支潛艇支隊打來戰鬥就位的電文,覃五柄纔看到孟遙的那雙血紅血紅的眼睛,終於閃動了一下光芒。
但是,他們成功地堵住了第二艦隊大部,但卻到底還是讓作爲尖兵的日寇第11支隊進入了長江。
日艦一旦溯江而上,便是近十萬即將渡江的難民之夢靨。
不過,將兩臺備用的30管急速火箭炮剛剛調上來,卻突然從那邊傳來消息:在離下關長江上游28英里處,興沖沖溯江而上的日寇第二艦隊11支隊,在日寇第三飛行團特別攻擊隊的空中掩護下,竟然將英美急速趕來的巴內號警備艇、列迪巴多號戰艦一頓狂轟濫炸,造成了緊急撤往艦上的英美僑民衆多死傷。
一直以調停者和觀望者袖手旁觀的英美兩國,終於吃到了小日本的炸彈。
第11支隊的數艘日艦,頓時與停泊在江面的英美艦隻糾纏在了一起。
,悲喜之間,還真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行啦,讓火箭炮在陣前待命吧——”
孟遙叫住親自壓陣的機步團張姜成,十分清楚對於這兩臺30管火箭炮而言,35公里的射程,裝填有特種爆破彈、破甲彈和穿甲彈的高能戰鬥部,就那幾艘破日艦,只需一次炮火覆蓋即可。(.贏話費,)
說着,孟遙一回頭,卻發現陣前忽然嘩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人頭。
這什麼情況,怎麼還不趕快上船逃命去呀?
正待開口相問,幾位白髮蒼蒼的老大娘、老大爺已經匍匐着揚着雙手,一面搗蒜地磕着頭,一面悽悽慘慘地在嘴裡不斷祈求着:
“長官,求你千萬不要撤兵啊,後面還有很多人,你要是也掉頭跑了,後面的老老少少可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老人家放心,人不走完,我們決不撤兵。”
孟遙急忙示意士兵們拉起老人家,隨即轉頭問道:“傅曉衝,現在已經徵集到了多少條船隻?”
傅曉衝看了看手裡的本子,有些無奈地道:
“由於唐生智早在戰前便將所有船舶集中到他的手中,名義是以全破釜沉舟之義,實則害人害己。我兩個連隊蒐羅了一天,才搶到十幾條船。由於每一條船都是人滿爲患,幾乎沒有停歇的時間,所以我也沒有下令強行奪船,只能這麼多了。”
“一次可以運載多少人過江?”
“扔掉所有行李,只裝人的話,一次300人吧。”
孟遙一聽,禁不住駭然望向仍在如狂潮一般涌來的黑壓壓人羣,頓時就是一聲長嘆。這點運量,就是小鬼子在旁邊看着不開槍,那也不知道要何時纔可以把人全部送過去啊。
再說了,能逃到這裡來的人,幾乎都已家破人亡,倘若再扔掉那點拼命帶出來的隨身細軟,就是逃出去了他們又怎麼生活呢?
好一番思量之後,孟遙斷然命令道:
“曹飛彪,馬上改變計劃,由你擔任修訂計劃後的總指揮,戰場這邊你就不要管了,由嶽軍輔助。原擔負過江守衛任務的空降師機步團3營、第1集團軍上海師116團1營以及鹽城師3營,全部轉由你負責指揮。自即刻起,所有難民潮經過甄別和分類後,將全部轉至你處,由下關碼頭改由和縣向安徽境內安全地區轉移。”
“姜成,你派一個排將我手中掌握的十幾條船隻,立刻集中轉送到潰退在長江沿岸等待渡江的處,然後立即歸隊。”
“馬路遙,馬上給我打開中心電臺,等待我的命令。”
說完,孟遙跳下僞裝的高大t59炮塔,正要穿過沿突擊營剛剛開通的人流通道去到自己的東風二型裝甲指揮車上,一個灰頭灰臉混雜在人流中的中年男子突然擡起雙眼,一臉驚訝地站住了。
“孟、孟將軍,您是突擊營的孟遙將軍吧——”
此言一出,整個垂頭喪氣地向前默默滾動着的巨大洪流,頓時戛然而止。緊接着,孟遙身上便集中了無數雙又驚又喜的目光,隨即一陣陣嗡嗡的竊竊私語聲在四周響起:
“菩薩保佑,他們如果真的是突擊營,那我們可就真的得救了。”
“真的是孟將軍嗎,快仔細看看,千萬別認錯人啊。”
“怕是騙人的吧,突擊營?哼,他們怎麼全是這種打扮?”
,跟在孟遙身邊的傅曉衝一看竟然出現了這種情形,不覺臉色一黑,盯着中年男子就是一聲冷哼:
“你是什麼人,在這兒胡說八道什麼哩。”
中年男子聽見傅曉衝言語十分不善,馬上意識到什麼,嚇得趕快點頭哈腰道:
“噢長官,對不起,我、我是《中央日報》駐南京站記者,剛剛跟着蕭山令市長撤出首都,可惜半路被小鬼子給打散了。我、我之前見過孟將軍,看着這位長官有些像,是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對不起。”
孟遙一聽,趕緊擺擺手,將中年男子叫到身旁,盯着他就道:
“你剛剛說的蕭山令,可是臨時才被任命的南京憲兵司令部副司令兼代理首都警察廳廳長、南京市長的那個蕭山令?”
中年男子急忙點頭應道:“是的長官,您說的正是他,委員長離開南京的前一天才任命的南京戰時市長。”
孟遙一聽,心中不覺就是暗中一喜。,此次搶人、救人計劃除了有文化、有思想、有姿色的女同胞外,還有一個重大的部分就是那些在大潰敗之中紛紛舉槍以身殉國的軍政人士。突擊營眼看就要建國蒙古,這些兼具內政和軍事才能的戰死或被迫自殺殉國的人中,幾乎可都是孟遙所急需的人才啊。
而這個蕭山令,就是其中一員。
在突擊營擬援救人員名單上,排名第23位的蕭山令資料顯示,他是湖南益陽人,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三期畢業。但因其性格耿直,不事阿諛奉承之風,而且又不是黃埔出身,因此一直混跡於南京高層卻總得不到重用。
直到南京保衛戰開始,才由蔣介石秘書陳布雷推薦,臨危受命,出任了南京憲兵司令部副司令兼代理首都警察廳廳長、南京市長之職,並以憲兵、警察部隊爲主的非一線軍事力量,負責防守上新河,雨花臺,光華門等陣地。歷史上的明天上午,蕭山令再率部與日軍激戰數日並與日寇展開了數小時巷戰之後,方纔在陳布雷的眷顧之下接到了由電臺轉來的撤退命令。
蕭山令率部撤至儀鳳門外,又與緊追不捨的日寇激戰,所率憲警幾乎全部打光,方纔成功突圍到江邊。但不幸的是,渡江時與日軍攔截汽艇遭遇,被機槍掃射中彈後,拔槍以最後一彈自戕,以身殉國。戰後,被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追晉中將。
這個人,忠勇可嘉,而且極善於政務,可不能就這樣讓他從自己眼前活生生地被小鬼子打死。
“很好,你叫什麼名字?”
孟遙馬上目光閃閃地盯着中年男子道:
“我且問你,倘若我派出一支小部隊隨你去找尋蕭山令市長,你有沒有膽量再重新殺回去幫助我們營救他?我不瞞你,蕭市長很快就會被日寇殺手,他是我十分敬重的人,我是絕不會讓小鬼子得逞的。”
其實孟遙這樣一說,已經變相默認了自己的身份。這倒讓中年男子一陣驚喜,忍不住挺胸道:
“長官,我叫藍國昌,曾與左芳小姐在報社總部共事多年,而且昨天還在雨花臺見過她。國難之際,已經不是什麼敢不敢的事情了,長官你說吧,只要我手中也有槍,就是一個人我也敢掉頭而去。殺一個小鬼子夠本,殺一雙就算我藍國昌賺了。”
猛然聽到左芳名字,孟遙心裡倒也是一驚。沒想到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在城內。不過,這藍國昌不早不晚提及左芳,顯然是意有所指,卻是不能隨便接過話頭的。
“好樣的——”
孟遙微微一笑,轉身尋找道:
“傅軍長,馬上命令姜成送完船隻不要歸隊,原地堅守,等待另一支小分隊前去會合。命令特戰大隊肖雲建支隊立刻前出與姜成會合,作戰指令隨隊下發。”
藍國昌跟着近一個加強連的救援小分隊剛走,附近的人羣嘩啦一下圍了上來,齊刷刷地望着孟遙傻樂了起來:
“孟將軍,我們現在看清楚了,您真是報紙上的那個孟遙——
孟遙哭笑不得,拱拱手抽身而去。
傅曉衝也是煩惱地搖搖頭,跟着走了幾步,隨即招手叫來一個連長低聲命令道:
“你帶幾個人跟着這幫人親自跑一趟,告訴曹部長,這些人到達目的地之後一定要區別出來,單獨安置。在本次行動結束之前,一個都不許放走。”
交待完畢,傅曉衝趕到孟遙指揮車前,巨大的車載天線已緩緩伸向了半空。
大功率長波電臺嗡嗡轟鳴着,預示着孟遙將有重大命令發出。
看到傅曉沖默默走過來,一臉沉思狀的孟遙馬上擡手將手裡的一張紙遞過來道:
“曉衝,來得正好,我已經草擬了一份對日通牒,以我突擊營名義,即刻宣佈日軍在當前戰區不能逾越的兩條紅線:以長江入海口爲界,所以日軍戰鬥艦只必須馬上撤出長江,並不得再進入長江。以安徽和縣爲界,目前所有正在攻擊狀態的日軍,不得有一兵一卒進入安徽境內。同時,我突擊營上海原空軍駐地崇明島即日起列爲非軍事交戰區,上海日本駐軍不得以任何名義登島。”
傅曉衝一口氣看了兩遍,看完便興奮地大叫道:
“營長,這真是一招妙棋呀,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不過,風頭正勁的小鬼子,能乖乖的聽我們的話嗎?還有,與其這樣,倒不如我們再設立一條紅線,通牒日寇立即退出南京。”
機要秘書馬路遙一聽就樂了,扭臉望着傅曉衝道:
“傅軍長,你還真把進攻南京的小鬼子當成了我們隨意可以拿捏的軟柿子呀。營長這神來之筆,卻也不是全憑想象和一時激憤之氣而來的。再說了,爲了不讓歷史糾錯想象再一次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不是已經立法不再幹預任何歷史大事件了嗎?不過,這讓小鬼子破軍艦退到外海,讓原本瓜葛不大的和縣成爲真空地帶,這樣的事情還是可以做的吧。”
“就你小子能說會道——”
傅曉衝說着,猛瞪一眼,然後晃着電文又道:
“營長,我是不是已經猜到,下一手咱們那兩枚剛剛製造出來的導彈,此刻已經成了你這局棋上的最大一枚棋子了?嗯,讓我好好想想,如果小鬼子不聽話,那麼接下來,一枚就會落在日寇第二艦隊的旗艦上,一枚跟着就會追着華中派遣軍總司令鬆井石根那個王八蛋的屁股,一炮弄死他個。”
孟遙笑了,摸出一支菸叼在嘴上,悠悠然地吸了起來。
“傅軍長看來以後可以直接升官當副營長了,呵呵。買糕的,若不是想着多留一些小鬼子的戰艦未來在太平洋戰場與美國佬死磕,老子現在巴不得它的整個第二艦隊都進入長江,讓老子正好一鍋端。傅曉衝,老子現在越來越發現政治一點都不好玩,做什麼都要站在整個全局去衡量、盤算,真不如老子實實在在當突擊營長那會兒,見了敵人只管滅,還管它狗屁什麼不什麼的。”
“是啊,營長,別說你不痛快,就連我還不一樣要跟着你一起轉。”
傅曉衝點頭附和着,明顯也是一臉的痛苦不堪的樣子。
“比如我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未來是一個什麼樣,我們中華民族真正的最大敵人是誰。所以,即使小鬼子明明擺在眼前我們一口可以吃掉,爲了狗屁的未來我們也只能去違心地繞開這些疼痛的現實。”
“算了,不說這些讓人喪氣的話,總之小鬼子的陸軍,我們卻在當前還是可以小批量地消滅一些的。”
孟遙說着揮揮手,將簽好字的電文交給馬路遙:
“馬上發出去,同時命令新聞宣傳部以我最高軍事統帥部名義,召開一個面向全球的新聞發佈會,在龐華戰時指揮與通訊局完成日軍第二艦隊座標和鬆井石根指揮部通訊鎖定之後,同步向日本大本營、全球主流媒體和英法美等主要國家同時發佈。命令周芳雨協助費立波航天及導彈司令部做好一切發射準備。”
說完,孟遙忽然肉痛地衝着傅曉衝低聲嘀咕了一句:
“希望小鬼子聽話,不然幾個月才能搞出一枚的導彈,可真是要要老子的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