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的確是個很有風度修養的人,程處默拜師的那天,房玄齡就是第一個到達的客人。今日傢俱廠開業,他又是第一個到達的。也不知道是他對程咬金的情誼比較深呢,還是參加別人的慶典也如此。
趙雲澤和程咬金迎出門店,正見房玄齡剛走到門口。房玄齡今日未着官袍,穿了一件便袍。在他身後,一名隨從打扮的人雙手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五封紅布包就的圓條狀東西。
“房大人來的真早!”趙雲澤對房玄齡拱手爲禮。
“呵呵,老夫可是盼着義貞和鵬羽的傢俱廠開業久矣了。早來,便可早訂下一套傢俱,省的一會兒人多了,你們照應不到老夫。”房玄齡笑着說道。
程咬金也不跟房玄齡打招呼,他直接走到那名房玄齡的隨從身前,往托盤裡一伸手,抄起一條紅包掂了掂,笑道:“哈哈,老房,這是你的賀禮吧?”
房玄齡點頭笑道:“區區五千金,聊表心意。”
程咬金轉頭就朝門店裡大喊:“那個誰,趕緊來收下房大人的賀禮!”他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好像生怕房玄齡反悔似的。
門店中走出一名小廝,引着房玄齡的那名隨從進入了門店。
趙雲澤目送着……托盤上的五千金進入門店,心裡羨慕的不行不行的。唉,我什麼時候也能如此“土豪”,人家開業隨個份子,一出手就是五貫錢。
“房大人,時間尚早,不如我先領您在店裡轉一轉?”趙雲澤邀請房玄齡道。
“固所願,不敢請耳。”房玄齡微微一笑,隨着趙雲澤入店。程咬金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
一進入門店,房玄齡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傢俱上。他走到一張雙人牀邊,伸手摸了摸牀頭的漆面,問趙雲澤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錯,這應該是臥具吧?”
趙雲澤點頭道:“此爲臥牀。”
房玄齡彎下腰看了下牀腳,直起身子手捋鬍鬚道:“不錯,這臥牀升高了鋪面,既可避免溼氣侵體,又可減少灰塵落入,大善!大善!”
趙雲澤對房玄齡的眼光大爲佩服,他一眼就看出了牀比塌的優點。
程咬金這時湊到房玄齡身邊,詭笑道:“我說老房,俺承認嫂夫人長得好看,可你也不能因爲這個,就老盯着睡覺的東西啊!”
房玄齡一愣,隨即明白了程咬金話裡的深意。他臉一紅,對程咬金佯怒道:“你這夯貨,滿肚子齷齪!”
“嘿嘿,你老兄要是不齷齪,俺那幾個侄子侄女是怎麼來的?”程咬金繼續跟房玄齡開玩笑。說完,他還望向趙雲澤:“趙老弟,俺說的對不?”
趙雲澤哪裡敢參與這種討論,連忙裝作沒有聽見程咬金的話,對房玄齡說道:“房大人,您再來看看這書桌和座椅,您指定喜歡。”
房玄齡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道:“早知道你這夯貨如此編排老夫,老夫一個大錢的賀禮都不給你。”
“別呀,房老哥,俺錯了還不成嘛!”程咬金趕緊跟房玄齡道歉,“走走走,看看書桌。這東西好啊,以後房老哥讀書寫字,再不用受折磨了。”
三人走向書桌,房玄齡坐到那把帶着靠背和扶手的座椅上,感受了一下那種從未有過的身體舒展體驗,點頭道:“確如義貞所言,有了這高腳的座椅和書桌,以後讀書寫字,老夫這腰腿再不受折磨了。”
忽然,房玄齡一扭頭盯着趙雲澤端詳起來。那奇怪的眼神看的趙雲澤心裡直發毛。
“房大人爲何如此看我?”趙雲澤納悶道。
“鵬羽,老夫實在好奇,爲何你的奇思妙想總是層出不窮?火器、馬蹄鐵、還有這些新式傢俱,你都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個……嘿嘿,我就是喜歡胡思亂想罷了。”趙雲澤敷衍道。
“少年人敢於推陳出新,而不是默守陳規,此正是鵬羽難能可貴之處啊!”房玄齡只是有感而發,並非是要究根問底。他誇讚了趙雲澤一句,站起身又說道:“老夫再看看別的傢俱。”
趙雲澤和程咬金領着房玄齡又把整個傢俱廠參觀了一遍之後,房玄齡直接下了三套傢俱的訂單。不過,也只是口頭約定,並沒有立下文書,更沒有交付定金。
這也算是古人的質樸之處了。別說是房玄齡這樣的熟人,就是陌生人,商業往來中的口頭約定,也比後世的書面合同更具效力。
別說此時還是唐朝,就是在二十世紀改革開放以前,農村人趕集買東西,若是帶的錢不夠了,也可以達成交易。交易雙方找塊瓦片,一破爲二,雙方各取一塊。然後等下一次趕集時,再對上瓦片,確認雙方身份,補足之前的欠款便是了。此事並非胡謅,問一問上歲數的老人都知道。
很快,程咬金邀請的客人陸續到達。今日來捧場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貴之人,趙雲澤認識的人也來了不少。
自然,客人們也沒有空手而來的,都上了一筆很豐厚的賀禮。趙雲澤保守估計,光是賀禮一項,傢俱廠今日便收了不下二百貫。就這,程咬金在遇上一些只送一兩貫賀禮的客人時,還暗地裡跟趙雲澤埋怨人家小氣。
唐朝的流通貨幣是銅錢,金銀只作爲貴重金屬,並不當做貨幣流通。從“家財萬貫”這個成語可以看出,有一萬貫銅錢就可以稱的上是富翁了。而今日傢俱廠開業,能收二百多貫銅錢的賀禮,也的確不是小數目。
而那些客人,在看過傢俱廠的傢俱樣品後,也都或多或少的下了產品訂單,將來這些訂單所帶來的利潤,更是遠超今日所收的賀禮了。
因爲對自己設計的傢俱有着相當的自信,趙雲澤也沒有刻意花心思設計開業典禮的噱頭。光是現在的訂單,就已經夠傢俱廠忙很長一段時間了,若是刻意增大宣傳力度,不但會讓傢俱廠支應不過來,而且來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爲傢俱廠增加將來的潛在對手。這也非趙雲澤所願。
一切,都按照這個時代傳統的商家開業典禮進行的。程咬金和趙雲澤一同祭過財神,又與客人們在店門前觀賞了一陣擊鼓表演,然後程咬金親手拉下覆蓋着店面門匾的一塊紅綢布,就算禮成了。
然後,一衆賀喜的賓客啓程移足,前往程咬金家中飲宴。
在離開傢俱廠之前,趙雲澤偷偷溜到傢俱廠的店掌櫃那裡一趟,做了點非君子所爲的事情。
在程咬金家飲宴完畢,趙雲澤便直接帶着他的一衆隨從回了康寧坊。好不容易過個“星期天”,趁着下午還有點時間,趕緊補個覺先。
傍晚時分,傢俱廠掌櫃去向程咬金報賬。程咬金請出了正室夫人孫氏親自查點賬目。
孫夫人對着賀禮單,覈對了一下銅錢的數目,忽然皺起眉頭問那掌櫃:“怎麼少了二十貫錢?”
程咬金一聽,對着那掌櫃一瞪眼道:“是不是你私吞了?”
掌櫃連忙辯解:“公爺,借我是個膽子,我也不敢私吞啊!少的那二十貫錢,在這裡呢。”
說完,掌櫃把一張紙片雙手呈給了孫夫人。
孫夫人接過紙片一看,眉頭又是一皺,隨即便“咯咯”笑了起來。
“夫君,處默的師父還真是個妙人呀!”孫夫人笑着說道。
程咬金滿頭霧水道:“夫人怎麼說起俺那鵬羽老弟了?”
孫夫人揚了揚手中的紙片,說道:“這上面寫着,‘預支傢俱廠紅利二十貫,請予年底結算時扣除’。落款是‘趙雲澤,武德九年九月二十’。”
程咬金一聽,愕然良久,忽然一拍大腿大笑道:“哈哈哈哈,俺這個鵬羽老弟學壞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