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犯癮

在這明顯是求救信號的二字傳來的那一刻,白天憐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雙劍迅疾地交叉劃過一記X型斬擊。

302宿舍的鐵門伴隨着呲啦之聲應聲倒地。

昏黃燈光的大燈時靈時不靈地閃爍着,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學生已經倒在變形的衣櫃前意識昏迷,而另一名明顯是剛纔發出求救信號的瘦高學生,正倒在地上瞳孔放大地急促呼吸着,他看見悠然與白天憐沒有聽進去之前的話反而還快步走了進來,眼神裡的驚恐又多了幾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白天憐黛眉微皺一邊說着一邊衝向瘦高學生,想要第一時間檢查一下他的傷勢。

而悠然則是在把衣櫃旁的瘦小學生扶起來確認了一番傷勢後轉而觀察起302宿舍內部來。

陽臺落地窗沒有打開,不是外敵所爲嘛?

他又看了看另一邊倒地卻還有意識的稍高學生

悠然只是思考一瞬後就脫口而出地大喊道:“退後!白天憐!”

白天憐還一臉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而此刻她身前原本躺在地上的瘦高學生竟然以一個無比詭異的反關節姿勢站了起來。

快.....走.....啊。

這是瘦高學生意識崩潰前的最後念頭。

“咕——哈,咿——!”伴隨着意義不明且癲狂的聲音而來的是一股如墨般漆黑的星輝流衝擊。

白天憐作爲被攻擊的對象,僅僅是愣神了一瞬間就緊急後撤,終於明白悠然爲何提醒的同時,她的雙持短劍的劍刃表面已經凝聚起淺綠色的星輝流,做好了迎接衝擊的準備。

神智全無、性情狂躁,簡直就像是磕了違禁藥物一般。

悠然在連忙將昏迷學生運到門外後觀察着已經與白天憐交上手的瘦高學生。

“來的正好!”

白天憐正因爲此前被悠然所激起的一肚子怒火沒地方發泄而發愁,雙劍連斬四擊,架開那漆黑星輝流衝擊的同時側閃至瘦高學生身旁,速度之快就像是同時有四個白天憐存在一樣,緊接着包圍着他前後左右的淺綠色流光如同閃耀的箭雨不斷地打擊在包裹着瘦高學生的那詭異扭曲的漆黑星輝流之上。

但是那股漆黑邪異的星輝流遭受到攻擊之後就像已經熊熊燃燒的大火再被大風一吹,自動回擊的聲勢更加猛烈了。

白天憐又是數道淺綠色劍氣斬過,但她卻發現自己的星輝流竟然像是要被壓制住了一般無法在前進一寸,反倒是這漆黑星輝流如同腐蝕之骨一般不斷反侵入回來。

悠然沒有貿然加入戰局,原因是他剛觀測出了此刻宿舍內二人對戰中更重要的信息。

隨着漆黑星輝流的愈發壯大,瘦高學生身上傳來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簡直就像是要被這股黑色星輝流給蠶食殆盡一樣。

就在白天憐馬上要被反壓制陷入苦戰的那一刻,悠然終於進場了,他就像一匹繞指柔的綾羅綢緞,右手五指成爪,爪上每根手指所凝聚環繞的湛藍色星輝以一種高速卻迎合着漆黑星輝流扭轉的速度旋轉着。

“用你的星能擊暈他。”話音落下,強行與白天憐換位替上的悠然將自己的右手伸了進去,卻不可思議般的沒有遭到漆黑星輝流的任何反擊。

不對,與其說是沒有任何反擊,倒不如說是,那些躍躍欲試反擊的漆黑星輝流像是被他的湛藍色星輝流同化了一般,原本毫無缺口的包裹着瘦高學生身體的漆黑星輝流陡然化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一直等待着合適時機的白天憐配合着悠然的這一擊,瞬身閃入漆黑星輝流之內,附着淺綠色流光的短劍以劍柄反敲瘦高學生胸前,隨着他雙眼翻白地完全失去意識,狂亂扭曲的漆黑星輝流彷彿被人按住了脖子一般劇烈地紛飛了下後變偃旗息鼓消失不見。

精神衝擊......

該說真不愧是你的妹妹呢,承君。

戰鬥結束,悠然迅速俯身檢查倒在地上的瘦高學生的生命體徵,在確認暫時無大礙的情況下悠然與白天憐一人扶起一個將他們帶向了學院醫療部。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星能的?”

有些吃力地拖着瘦小學生的白天憐在腦內覆盤剛纔戰鬥過程的時止不住疑惑問道。

悠然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的提問,只是沉默着拖着稍高學生繼續先前走着。

以爲悠然還在介意白天食堂的事而似乎忘記了剛剛還因爲在他宿舍尷尬場面而大飛雷霆的白天憐輕聲道:“悠然?”

然而悠然還是沒有回答。

終於在凌晨一點時,悠然與白天憐將二位負傷人員送到了醫療部急診,辦完了住院手續後,二人一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明亮而清冷的月盤在夜深人靜的學院夜空之上醒目無比,兩人一路無話,但是率先白天憐打破了沉默。

“爲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白天憐實在是按奈不住心中的疑問,走在她身前的這個瘦削青年實在是有太多神秘的面紗。

崩碎的鍛鋼級星獸內臟,擊敗了那個格鬥社的笑面虎袁昆。

至少達到了碳鋼境後期的實力,但明明老師說過我是世界上最快修煉到碳鋼境後期的人,可是一想到他剛纔化解那詭異漆黑星輝流那一式爪擊星技,我竟然產生了一種無法化解的念頭。

白天憐止不住伸出右手,抓住了悠然的左手,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悠然腳步頓住轉過身來,同時白天憐也鬆開了手。

他看着白天憐那與她姐姐如出一轍的秋波流轉的眼瞳,彷彿那個人就滿含笑意地站在她身旁一樣。

悠然的心緒已經追溯到了那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回憶之中。

“初次見面,我叫白承君。承諾的承,君子的君。”

“小悠,這次又是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全身而退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能回到原來世界,到時候一定要把我世界上最可愛的妹妹帶給你認識~”

“吶,小悠,如果能回去,我們......”

隨着記憶流的快速前進,一塊被風雨無情洗刷着的黝黑墓碑立在他的身前。

他擡起頭,望着飄落着雨的陰暗天空,似乎想要張大嘴想要嘶嚎着什麼,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傳出,只剩眼角的晶瑩順着雨水一起滑落。

“悠然?”

“我認識一個人,她也有着類似的星能。”

被白天憐的輕呼拉回現實的悠然轉過頭去,似乎是不想被她注意到眼眶泛紅的事實。

察覺到此刻悠然情緒有些不對的白天憐沒得辦法,只得打住心思,暫時接受了這個含糊不清的答案。

一句謊言需要無數的謊言去彌補。

所以,現在這樣就好。

在二人互相背對着進入各自宿舍門前的那一刻,悠然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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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西方,在一個地下18層黑暗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巨大房間之內,盈滿了深綠色液體的兩人高儲存罐之內什麼也沒有,除了數臺精密儀器在晝夜不停地運轉,像是在監測着某個生物的生命體徵。

突然有人前來敲門。

“大人,第一批聚合星劑已經全部散落了出去。”

本應空無一物的儲存罐內突然捲起一股淺灰色的星輝流旋渦,在其旋渦中心的赫然有着那一絲與悠然白天憐今日所見的詭異星輝流同樣的漆黑,並隨着水波流轉逐漸化爲了一個模糊的人型。

“嗯。”

在聽到了那股神秘莫測的聲音迴應後,門外的人立刻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後轉身離去。

再給我一些時間,再給我一些數據,突破至那個境界。

我將永生不死。

儲存罐中的深綠色液體沸騰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而罐中液體的星輝流則再次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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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日,清晨。

躺在住院樓病牀上的華肅高舉雙臂起身驚慌地醒了過來。

他看向自己的身體,自是氣血有些虛弱,並沒有太多不適。

“噢,正好醒過來了。”

推門而入的悠然與白天憐二人看到華肅已經醒來,悠然第一時間開口道。

“不好意思,請問董菱的情況怎麼樣?”

“放心吧,和你同寢室的那個人沒有大事,稍微修養一週就好了。”

白天憐見華肅眼見他們二人推門而入卻毫不驚訝的樣子,確定他關於昨晚之事的記憶沒有缺損。

悠然一把扯過一張椅子在華肅病牀邊反過來雙手靠在椅背上坐下。

“那說說吧,昨晚是怎麼回事?”

見悠然提及昨晚的事情,華肅面露難色地冥思苦想了一番,最後只是躺着低下頭沉默不語。

看華肅似乎不願再談昨晚的事,白天憐沒有作停留,徑直轉過身朝病房門外走去:“我去彙報。”

“等等!不要去告訴老師!”聽到白天憐說罷,華肅在腦內掙扎了一瞬之後急忙喊道。

白天憐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再與悠然對視一眼後同樣撤了另一張空病牀邊的椅子過來坐下,見此華肅才送了一口氣,醞釀了一番後才緩緩說道:“上一個月,我在一處暗網上看到了一個小道消息,那人說他有可以提高修煉速度的藥劑出售,還有兩年就是四大學院大比了,我想盡快步入驟雨境巔峰在這兩年之內突破到碳鋼——”

“修行一事,欲速則不達。”白天憐毫不留情地冷冷打斷道,“何況藉助藥劑之類外物,更是揠苗助長。”

“先讓他說完。”悠然一揮左手攔在白天憐面前。“他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天才。”

就你沒資格這麼說我!

白天憐一聽頓時氣得拍開他的手,隨即鼓起個腮幫子撇過頭去不再言語。

“白學姐說的對,我確實、確實不該去走這條路啊!”華肅臉上露出了無比懊悔的神情,他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有些顫抖地出聲道,“那藥劑效果確實非同尋常,僅僅十天就讓我從驟雨中期突破至了驟雨後期,當天我欣喜若狂。可是在藥劑用完的五天之後我卻發現自己的心中總有一種貪婪慾望,全身的器官都像是在渴求那藥劑,並且未注射的天數越久,這慾望就越強烈。如若不再注射那藥劑,體內的星輝之力彷彿不屬於我了一般,變得狂躁且充滿攻擊性!”

狂躁的星輝之力,成癮性......

“現在,你多久注射一次?”悠然面色凝重地看向華肅。

“隔兩天就注射一次......”華肅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痛哭流涕道,“我也察覺到不對,想要戒掉它,可是昨日夜裡實在被我自身的星輝之力折磨到無法入眠,可它的藥性實在是太強大了。唔阿,我真的、真的只是想爲爺爺爭光啊......”

藥性已經根種了。

悠然一邊如此判斷着一邊卻又被面前的此情此景拉入了久遠的記憶中。

老舊卻乾淨的孤兒院內,還很稚嫩的少年東拆一片牆,西踩一地泥,佝僂着腰的老人總是讓他慢點慢點,他卻總是不停,並在老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道自己要成爲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老人這時總會笑着摸摸少年的頭說,永遠會爲他感到驕傲。而後孤兒院的其他孩子們就會跑過來爭相向老人撒嬌,說院長總是偏心悠然。

“男子漢不要輕易落淚。”悠然站起身,拿出幾張抽紙遞到了身體還很虛弱的華肅面前,“至少現在,不是該想着流淚的時候。”

白天憐看着悠然此番舉動,面露一絲詫異一閃而過,她也同樣站起身,但還是冷冷說道:“事已至此,我會去向李林老師尋求應對之法,你這一事非同小可,不可不慎重對待。”

“有勞學姐,也麻煩始之賢者大人了......”

華肅平定情緒下來後也只是嘆息一聲便如此說道。

“等下。這件事情你可以上報,但是我要先解決他的問題。”

已經朝病房門口邁步的白天憐睜大了眼睛轉過身來,就連躺病牀上的華肅也一臉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個重新一臉平靜的瘦削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