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總算明白了維婭的意圖,心念急轉間,面上不忘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你騙我,蕭大哥爲大楚立下了汗馬功勞,是聖上親封的大將軍,他明明深受皇恩,怎麼會失去聖上的信寵?你別想用這話誆騙我,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見莫顏的臉上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神情,維婭笑的越發嬌豔:“這種事情,我騙你做什麼?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讓你給你的未婚夫寫封信,你親自問問他。”
看着一臉篤定的維婭,莫顏臉上的神情漸漸由不信變成了將信將疑,眼神裡泄露了一絲茫然和脆弱,“他……蕭大哥怎麼樣了?他是不是很傷心?不不不,蕭大哥那麼厲害,怎麼會傷心呢?聖上的責難只是一時的,蕭大哥一定會振作起來,重新得到聖上的信寵。”
話雖如此,莫顏的語氣裡卻透着不確定,恰到好處的讓維婭聽了出來。
在維婭眼裡,莫顏是個有幾分堅強卻沒什麼心機的女子,如何也料想不到莫顏這是在給她耍心眼,“哼,大楚皇帝自私自利心胸狹隘,不然以你未婚夫的功勞,早該晉封爲公了!如果我料的不錯,該是你未婚夫功勞太大,讓大楚皇帝忌憚才惹了他的厭棄,藉故貶斥他,這只是第一步,以後可有他好受的。”
看着莫顏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維婭愈發的滿意,繼續說道:“如果你的未婚夫就此頹廢也就罷了,如果他妄圖犧牲你來抓住我們這些人,向大楚皇帝邀功,重新獲得大楚皇帝的信寵,到時候我們死就死了,你卻得陪我們一起死,還是死在了心愛的未婚夫手裡,你甘心嗎?”
莫顏的面上露出惶然的神色,內心無語至極。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很厲害,如果自己真的只有十六歲,被抓了這麼久還不見有人來救她,聽了這番話,一定會懷疑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未婚夫是不是放棄她了,不打算救她出去了。
再被這個女人蠱惑一番,說不定就真的信了她的話,繼而一步步踏入她設下的陷阱,永世不能翻身。
雖然不會被這個女人迷惑,但是該做的戲還是要做的。
莫顏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她死死的瞪着維婭大聲的說道:“不,不會的,蕭大哥不會這麼做的,他對我那麼好,怎麼會不管我的死活呢?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怎麼會不救我!”
維婭的眼裡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豔紅的嘴脣吐着最動搖人心的話語:“真是個天真的姑娘!你大概不知道,在那些把權勢視作生命的男人的眼裡,未婚妻根本算不得什麼!只要他站在了最高處,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又不是什麼絕色大美人,讓他有不得放棄你的理由嗎?”
莫顏的臉上血色盡失,怔怔的看着虛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
見莫顏已然動搖了到了,維婭又加了把火:“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莫顏擡起頭,飄搖不定的目光落在了維婭身上,虛弱的問道:“賭什麼?”
維婭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輕輕地吐出六個字:“你未婚夫的心!”
……
“主子,各處的部署已經就位,屬下們隨時待命,聽候主子的差遣。”將軍府的書房裡,蕭十一向蕭睿淵彙報。
蕭睿淵微微頷首,食指輕擊桌面:“那邊可有異動?”
蕭十一顯然知道“那邊”是指何處,連忙說道:“近日夜間頻頻有人秘密出入,已經可以確定那裡就是烏託細作的藏身之地。”
蕭睿淵聽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倒是大膽,當真敢窩藏敵國細作,這一次,聖上即便顧念最後一絲父子之情也不會繞過他了。”
莫顏被烏託人抓走後,蕭睿淵就沒有停止過對烏託細作的追捕。他懷疑朝中有人窩藏了這些人,就派出大量的人手暗中監視可能通敵賣國的幾位皇子以及暗中投靠他們的大臣。
雖然這幾位王爺皇子在楚衡病癒後收斂了許多,但是楚衡未有子嗣一直被這些人明裡暗裡攻訐,顯然對儲君之位依然抱有覬覦之心,當初提議讓楚衡過繼其他王府的子嗣,就是由這些人暗中操作。
蕭睿淵就從幾位王爺皇子入手,又監視了拿着他給的通行令能自由出入京城的維婭,果然發現了蛛絲馬跡,順利的找到了那羣細作的藏身之地,準備藉着這個機會,把幕後之人揪出來,永除後患。
“主子,接下來要怎麼做?”蕭十一心裡對主子所說的那個人同樣鄙夷到了極點。成王敗寇,那個人不甘心想要捲土重來他能理解,可是爲了達到目的拋卻家國大義,與虎謀皮就令人唾棄了。
“那邊暫且不動,待將烏託人一網打盡,他逃不了。”蕭睿淵面無表情的給窩藏敵國細作的人定下了最終的結局。
“是!”蕭十一躬身應下。
這時,門外響起了“篤篤篤”的敲擊聲,蕭十一連忙上前打開門,毛毛就從門縫裡蹦蹦跳跳的鑽了進來,一下子蹦到了蕭睿淵的桌案上,嘴裡還銜着一塊染着綠色草汁白布片。
蕭睿淵不能一直待在柳楊村,毛毛再次成爲他和莫顏信使,每日往返於莫家和將軍府,轉交二人的信件。
打開白布片,看完上面的內容,蕭睿淵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喜色,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提筆回信,讓蕭十一火速召集所有的暗衛,親自給他們下達了一系列的指令。
安排好一切,蕭九遲疑了片刻,向蕭睿淵提議:“主子,那些火藥太危險了,爲防萬一屬下私以爲提前毀去的好。”
蕭睿淵搖了搖頭:“這麼做容易暴露,只要按照計劃行事,他們沒有這個膽量引爆那些火藥,無需冒這等風險。”
這些人動了策反他的心思,就不會輕易的對他下殺手,他原本就沒打算在換人之時動手,讓他們得逞放鬆警惕多活片刻也無妨。
蕭九一聽,便沒有再說什麼了。
翌日,維婭拿着之前蕭睿淵給的特別通行令順利入城來到了將軍府,幾番交鋒後,維婭“迫不得已”答應了蕭睿淵當面換人的要求,並在第二天深夜,將那些細作秘密帶到了將軍府。
蕭睿淵假裝不知道這些人的藏身之地,答應維婭會在明日會帶這些人出城,順便警告烏託人不要耍花招。
維婭一口答應下來,當下以烏託守護神的名義起誓,保證不會耍花招。
烏託人費這番工夫主要是想救出被困的族人,策反蕭睿淵只是臨時起意,現在計劃成功了大半,又給蕭睿淵和莫顏這對未婚夫婦心裡埋下了離間的種子,他們的另一個目的也算達到了,只要蕭睿淵沒有出爾反爾,他們沒有魚死網破的勇氣。
第二天正午,烏託的數十名細作拿着蕭睿淵給的特別通行令,在暗衛的控制下順利的逃出了京城。沒過多久,蕭睿淵就帶着一支人馬以夜獵爲由來到了玉華山下,在山林的外圍同外族細作匯合了,六獸也早早等在了那裡。
此時,距離天黑不足兩個時辰,要在天黑之前抵達換人的地點有些匆忙。擔心莫家人着急,蕭睿淵索性沒有知會他們,直接帶人進入了玉華山,六獸在前面開道,震懾沿路上晝伏夜出的猛獸。
山路不好走,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烏託人藏身的山洞對面。蕭睿淵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一眼就看到了被兩個烏託人制住的莫顏。
今天已經是莫顏被抓上山的第八天了,也就是說兩人除了互通幾封信已經有八天沒有見面了。這八天裡,蕭睿淵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擔憂、自責、焦急和希冀,比過去了八年還要長。
兩人遙遙相望,哪怕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卻能感受到那份洶涌的激動。
蕭睿淵壓抑着策馬上前,把心愛的人兒緊緊地摟在懷裡撫慰的衝動,面無表情的帶着被暗衛押着的細作不緊不慢的來到了山洞前,目光落在莫顏頭上的破舊的布條上,眼裡劃過濃重的戾氣。
下一刻,他就移開了目光,仿若並不在意。
看着對面一個也不少的族人,烏託人等人顯得格外高興,只是當看到東嗅嗅西嗅嗅,尤其是在埋藏着火藥的地方停留的格外長的六頭龐然大物時,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不愧是聲名遠播的戰神,蕭大將軍果然守信諾。”雷拓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看着齊齊扭頭盯着注視着自己,彷彿下一刻就會撲上來的六獸,大冷天裡被激出了一身冷汗。
蕭睿淵的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開門見山的說道:“雷拓,本將軍信守承諾將你的人平安送到了這裡,現在輪到你了!”
見蕭睿淵如此直接,雷拓沒有覺得意外,他回頭看了眼埋頭不語的莫顏,被鬍子遮蓋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蕭大將軍果真是重情之人,您未來的夫人好福氣。”
說完,他大手一揮,示意兩個屬下鬆開莫顏。
莫顏重獲自由,她遲疑了片刻,正要走過去,卻被維婭一把拉住了。
蕭睿淵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就被維婭打斷了:“蕭大將軍,你控制了我烏託這麼多人,不如先放了我的哥哥,我再放了你的未婚妻,如何?”
這話顯然是不放心,懷疑蕭睿淵有後招。
蕭睿淵的臉上露出不滿之色,卻沒有說什麼,手一揮就讓暗衛把維婭的哥哥維爾鬆開了。
維爾一喜,快步朝着妹妹走去。
看到哥哥平安無恙,維婭終於落下了心裡的石頭,但是她依然沒有鬆開莫顏,“蕭大將軍,你們人多勢衆,維婭着實不放心,要不你把我們所有的族人放了,等我們平安走出這片山林再放了你的未婚妻?”
蕭睿淵臉色一沉,冷冷的說道:“你在耍本將軍?”
不等維婭說話,一旁的雷拓笑道:“大將軍這話就嚴重了,您的未婚妻可比我們這些人重要多了,就這麼換給您,我怕下一刻就是我們倒黴了!您不同意也行,讓你的屬下退出這片山林,雷拓立即放了您的未婚妻。”
蕭睿淵抿着脣久久沒有說話,顯然在考慮要不要這麼做。
原本還算輕鬆的氣氛頓時變得沉凝起來,雙方的人馬看起來都很緊張。雷拓等人捏了一把汗,沒有出聲催促,靜靜地等待着蕭睿淵的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蕭睿淵黑着臉答應了維婭的要求,大手一揮讓暗衛們放開了所有的烏託細作。
那些烏託細作重獲自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對面,隨着雷拓等人不斷地向後退。
蕭睿淵黑着臉,帶着暗衛一步步向前移動,六獸更是虎視眈眈,一旦烏託人敢做出傷害莫顏的事,它們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咬斷他們的喉嚨。
雷拓等人對六獸十分忌憚,要挾莫顏也是爲多一分保障,沒有想過傷害她,還指望她將來能說服自己的未婚夫,爲烏託效力。
蕭睿淵翻身下馬,帶着暗衛始終與雷拓等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西邊的日頭落下最後一絲餘暉,整個山林變得暗淡下來,漸漸地只能看見一道道不斷移動的黑影。
一刻後,烏託人終於退出了這片山林,來到了山洞後面那條隱蔽的天然山道上。這條山道一面是山崖,一面是深淵,且十分狹窄,只容一人通過。
在山崖凸起的石頭上,放着好幾個臉盆大的火藥,一旦蕭睿淵有異動,烏託人會毫不猶豫的點燃引線。
雷拓等人自以爲萬無一失,哪裡知道莫顏早就窺探到了這條山道,並把它透露給了蕭睿淵。在山道的盡頭,已經埋伏好了比烏託人多出十倍的精銳人馬。蕭睿淵不僅不會有異動,要是他們不走這條山道,他還會設計將這些人逼上這條不歸路。
待所有人退到了山道上,確定己方的安全後,維婭倒是信守承諾,放開了莫顏,就在莫顏小心翼翼的沿着山道往回走時,她點燃了石壁上的引線。
火藥的威力不容小覷,這一爆炸能直接炸燬山道,讓蕭睿淵等人無從追起,如此烏託人就徹底安全了。
看到維婭的舉動,蕭睿淵臉色大變,不顧暗衛的阻攔迅速衝到山道上,牽起莫顏的手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往回走:“顏兒,別怕。”
“嗯,我不怕!”莫顏心頭一熱,緊緊地反握住蕭睿淵的手,在他的保護下快步離開。
兩人剛走到安全的範圍,身後就響起了一聲震天的爆炸聲,一陣火光沖天而起,驚飛了無數棲息在林間的飛鳥。
狹窄的山道瞬間被炸出一個十數丈的缺口,縱然蕭睿淵武功蓋世,也無法飛到對面對烏託人進行追捕。
維婭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對缺口對面抱着莫顏的蕭睿淵高聲喊道:“此番多謝大將軍相助,維婭一定稟明國君,給大將軍記上一功,希望來日還有合作的機會。”
聽到維婭的喊話,蕭睿淵擡起頭用一種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她,嘴角浮現出一抹冰冷又殘忍的笑容。
天太黑,維婭看不到蕭睿淵臉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纔是一條真正的不歸路,一條被她親手斬斷的生路。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蕭睿淵操心了,他小心翼翼的將莫顏抱上了馬背,隨即翻身上馬讓莫顏面對着自己。
這個姿勢頗有些曖昧,看着眼觀鼻鼻觀心的暗衛們,莫顏的紅着臉不敢擡頭。
“顏兒,這裡疼不疼?”蕭睿淵沒有注意到莫顏的不自在,伸手想要觸碰她受傷的額頭,又擔心弄疼了她不敢下手。
看着殺伐果決的男人如此小心翼翼,莫顏有些想笑,又有些得意,自己伸手一把扯下了額頭上礙眼的破布條:“沒事,你看,已經快好了。”
蕭睿淵接過蕭十一遞過來的火摺子湊近了莫顏的額頭,清楚的看到結痂的傷口有銅錢大小,衣襟上沾滿了乾涸泛黑的血漬,眼底席捲起濃重的戾氣:“該死!”
如果來得及,他真想繞道山道的另一邊,親自手刃那些烏託人。
“彆氣了,這點小傷休養兩天就好。”莫顏安慰道,若不是擔心引起烏託人的懷疑,這點傷她早就給自己治好了。
蕭睿淵沒有說話,在傷口處輕輕地落下一吻,隨即伸出一雙鐵臂將莫顏緊緊地鎖在懷裡。直到這個時候,懷裡的充實感讓他無比確信心愛的人兒平安無事,懸起多日的心終於迴歸原位。
感受到男子情緒的變化,莫顏也忘卻了周邊的暗衛,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強勁的腰身,安靜的靠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鼻息間熟悉的氣息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一路上,兩人就這樣緊緊地依偎着,傾聽着彼此的心跳聲,內心從未有過的寧靜,只希望永遠這樣走下去,從此以後再無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