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逸深知,莫子期是一個坦坦蕩蕩男子,他若是喜歡朝陽,就一定不會去招惹菲兒,他既招惹了菲兒,就斷不會再去接納朝陽,只是這些話他說了,母后也未必能信,只好讓子期親自說給她聽,方能斷了她的念頭。【..】
從玉坤宮出來,南宮逸本打算去理國公府,理國公府已經被他解了禁,今日在朝堂上,皇上親口說,往後朝中之事,盡數由秦王代理,大事小情,秦王做主就好,無須回他,所以,他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給理國公府解禁。
正提步往外走着,皇上身邊兒的一個小太監跑過來,細聲細氣的說:“殿下,皇上醒了,朱公公吩咐奴才來報您一聲。”
南宮逸當即頓住腳步,跟着小太監去了。
這會兒,晉明帝剛剛醒來,正懨懨的倚在靠枕上,何昭儀坐在榻邊兒,溫柔的喂着他吃藥。
“兒臣參見父皇”
南宮逸垂着眸子拜了下去,知理守份,皇上的妃嬪他一眼未看。
“逸兒來了,何昭儀,你且下去吧”
皇上揮了揮手,何昭儀站起身,將藥碗遞給了一個宮女,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逸兒,起來吧,可曾用過晚膳了?”
南宮逸起了身,從那宮女的手中接過那碗尚未喝完的藥,坐在晉明帝的榻邊,接着給皇上喂藥。
二十多年來,父子二人從未如此親近過,但南宮逸給皇上喂起藥來,竟毫不顯得彆扭和生疏,彷彿他常做這事兒一般。
晉明帝在兒子的服侍下,喝完了這碗苦藥,藥雖苦,他心中更苦。
這些年,他一直被偏見矇蔽了心智,處處偏袒着南宮适,處處讓南宮适壓這個嫡子一頭,現在想來,他實在愧對這個兒子
南宮逸見皇上苦着臉,以爲是藥苦所致,便又命宮女將事先準備好的蜜餞拿過來,用牙籤兒插着,餵給了晉明帝。
晉明帝略吃了一兩塊兒,擺了擺手,示意不再吃了。
“逸兒,這次的事兒,多虧了你,若你是你幫父皇引薦了李國師,父皇現在,咳,咳咳…。”
南宮逸說:“不幹兒子的事,都是父皇洪福齊天,才能化險爲夷。”
晉明帝道:“嗨什麼洪福齊天,若朕真是個洪福齊天的,就不會養出那般狼心狗肺的兒子了,也不會中這麼深的毒,半死不死。”說完,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嗦。
南宮逸皺起眉,將侍奉在晉明帝身邊兒的姚院判叫了過來,問道:“父皇身上的毒什麼時候才能清完?怎麼龍體還這般虛弱呢?”
姚院判道:“回秦王的話,皇上中的是斷腸草的奇毒,能活過來已屬不易,至於清毒,怕是得需要些時日,少則三五年,多則一輩子,這就皇上的造化了”
晉明帝道:“逸兒勿在費神了,朕中了斷腸草,尚能躺在這兒跟你說話,朕已經很知足了,呵呵…。”
南宮逸聽了,起身跪了下來,奏道:“父皇,兒子有一件事要稟明父皇,求父皇應允”
晉明帝道:“什麼事?”
南宮逸說:“就是兒臣在出徵之前跟父皇提起的穆氏采薇之事,兒子如今得勝歸來,想請父皇踐諾,許我們結成夫妻,一來了卻兒子的一樁心願,二來也能爲父皇沖喜”
聽聞兒子提及穆采薇,晉明帝的心裡一陣愧疚,他沉吟了半晌,方纔幽幽的說:“逸兒,你再擇個其他的女子吧,闔大晉的女子,憑你相中了誰,朕都定會成全你,只是這穆采薇…。哎,說來也怪朕,她已經…。歿了…。”
“她沒死,被老虎叼走後被人救下來了,後來輾轉到了嶺北,一直跟兒子在一起”
“真的,呵呵,那可太好了,本來父皇還在爲這事對你感到愧疚,這下子父皇不用慚愧了”
晉明帝開通的笑起來,南宮逸一聽皇上的話,知道這事兒算是成了,不禁喜形於色道:“兒子多謝父皇成全”
晉明帝道:“你小子,分明是自己想娶媳婦兒,還只管拿着給你老子沖喜做幌子,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了”
皇上和皇后都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了,南宮逸真是太高興了,彷彿人生中再也不可能有比這更讓他高興的事了。
從皇上那兒一離開,他連晚飯都沒吃,就直奔理國公府去了。
這會兒,天已經黑透了,追風本來想提醒他讓他明早再來,可看到主子那副興沖沖的樣子,明知道勸也勸不住的,只好作罷了。
熱鬧喧譁的理國公府,從早上解禁到現在,終於安靜下來,前來道喜的探望的巴結的朝臣們誥命夫人,們總算都走光了,理國公累得直捶老腰,怨氣連連:“嗨,早知道解禁會這般累人,還不如告訴逸小子給咱們晚點兒解禁呢”
老夫人劉氏白了他一眼,道:“閉了你的烏鴉嘴吧,解禁是天大的喜事,要是不解禁,謀害太子的屎盆子還在你腦袋上扣着呢,這會兒又來說嘴,待會兒啊,得下人在大門外撒點鹽,去去晦氣呢,省的被你這烏鴉嘴給說中了”
理國公哼了一聲,嘀咕道:“這老太婆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就嘮嘮叨叨的說了這麼多,真是的”
正嘀咕着,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清潤的笑聲。
“祖父祖母又嘀咕起來了嗎?什麼事?說出來讓孫兒給您們評評理”“南宮逸說着,人已經走了進來。
理國公夫婦見了南宮逸,不禁欣慰不已,多虧了這個能幹的外孫,他們的女兒還有機會繼續大晉的國母,他們一家子才得以化險爲夷,他們理國公府纔會繼續飛黃騰達的傳承下去。
”逸小子,你咋又悄默聲的來了,也不着人通報一聲,越來越不知理了“理國公嘴裡抱怨着,臉上卻滿是慈愛和賞識。
南宮逸笑道:”孫兒從嶺北迴來,特意來看望二老,順便向二老道喜。“
老夫人笑道:”意料之中的事,算不得什麼喜“
南宮逸一本正經道:”孫兒指的不是府裡解禁的事兒,而是二老的外孫要娶媳婦兒了,這算不算是喜呢?“
老國公和老婦人一聽,都來了精神,盯着滿面春風的外孫,問道:”你小子又在整什麼幺蛾子,難不成是你要娶媳婦兒了?“
南宮逸道:”正是。此事父皇和母后都以應允,孫兒想請祖母和大舅母代孫兒去提親,順便兒交換了庚帖,定下成親的日子。“說着,將莫皇后寫給老夫人劉氏的信拿了出來,雙手遞了過去。
”瞧你小子猴兒急的,哪有剛提親就定日子的,真真是光棍兒託生的,上輩子沒見過媳婦兒“
劉氏嗔怪着,接過信來,看了一遍,道:”這是好事,祖母自然會成全與你,只是穆家的身份低了點兒,會不會在朝中惹人非議?“
關於采薇的出身,南宮逸的確有想過,現如今穆仲卿只是一介秀才,采薇明媒正娶的嫁給他,確實會有不少人說長論短。因此,他已經打定主意讓穆仲卿走仕途,當然,起步不能太高,不然御史會彈劾他拉裙帶關係,穆仲卿也不會接受,因此,他打算暫時授給他一個翰林院典薄的職位,慢慢在往上升遷,想必穆仲卿也會願意的。
”這個,不勞祖母操心,孫兒已有安排,到時候,定能堵住悠悠之口就是“
”這就好,莫要爲了一時意氣用事,被朝臣們非議。“理國公囑咐說。
………
采薇一家又回到了自家的莊子裡,張鏢頭一家見二小姐也找回來了,都很高興,忙吩咐渾家去準備吃的,給家主接風。
穆仲卿卻沒心情吃喝,這些天,家裡的幾間鋪子都關了門兒,少說也得損失幾百兩。
倒不是他貪財,只是女兒大婚在即,他想要給女兒備一份像樣的嫁妝,讓女兒嫁過去不至於太寒酸,被婆婆小看,所以,心心念唸的想多賺些銀子,好給女兒長臉。
將妻子兒女送進家門,穆仲卿連水都沒喝一口,就急匆匆的出了門,想去家裡的幾間鋪子看一看,順便通知幾間鋪子的掌櫃,讓他們明天覆工
得知家主要出門,張鏢頭不用吩咐,就自動的套好馬車,駕着車,拉着穆仲卿離開了莊子,直奔京城的鋪子去了。 一連數日未開業,不曉得一些老顧客有沒有失望,也不曉得會不會有顧客流失。
穆仲卿在車上一路盤算着,要要秦王真個來提親的話,他就把秦王府下的聘禮當成嫁妝,再把家裡的莊子和點心鋪子一併陪嫁過去,這些家業都是采薇置辦的,陪嫁給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雖然秦王府不缺這點兒東西,可總要在聘禮的基礎上填補幾樣穆家的東西給女兒裝臉不是?
還有菲兒,看架勢那丫頭非那個莫子期不嫁了,既然穆家的長女都能嫁給秦王爲正妃,次女嫁給莫子期做正妻也沒什麼問題吧到時候,他就把布莊陪嫁給菲兒,連同她的聘禮都一併擡到她的婆家去,這樣想來也就說得過去了。
至於文兒和武兒,他們的年紀都還小,反正家裡還有一間酒樓,他們在節省一點,攢個十年八年的,將來給他們兩個娶妻成家,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老爺,到了“
張鏢頭把馬車停在了八福酒樓的門口,衝着車廂裡叫了一聲。
穆仲卿聽見了,急忙從車裡走了下來,往酒樓裡走去。
”仲卿“
一聲驚喜的呼喚,嚇了穆仲卿一跳,他回過頭,看到他爹穆連奎和哥哥穆仲禮正驚喜萬分的向他奔過來。
”哈哈哈,我就知道這八福酒樓一定是你開的,守在這兒幾天,果然把你給回來了“
穆仲禮熱情的寒暄着,順便打量了一下自己久違的二弟。
穆仲卿變了,從前他總是衣衫襤褸,白着臉兒,一副窮酸落魄的模樣,現在的他,不僅胖了許多,臉上居然還有了一副財主老爺似的自信的氣勢,身上穿着考究的綢緞衣衫,腰間還墜着一塊雕工精緻的瑩白的玉佩,一見便知是極好的東西
”老二,爹可算是找到你了“
穆連奎哭喪着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穆仲卿愣住了,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爹和大哥,他們不是應該在青雲鎮的八福酒樓裡嗎?怎麼跑到京城來了?
不過,爹和大哥看起來似乎過得不錯,都穿着拷綢料子的袍子,雖不是什麼上好的綢緞,但對於從前連棉布都穿不起的他們來說,已經是很不錯了。
”爹,大哥,你們什麼時候來京城的?怎麼會在這裡?娘和大嫂她們呢?“
”嗨一言難盡啊,把你的酒樓打開,爹進去跟你說“
穆仲卿聽了,拿出鑰匙,將酒樓的門打開了,讓穆連奎和穆仲禮進了去……
………
采薇忙着安慰杜氏的喪母之痛,從進了家門兒就一直沒離開,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兒,說些體貼的話兒暖着她。
杜氏心中雖然難過,但她畢竟從小不再梅氏身邊兒長大,對梅氏沒有像別的母女之間有那麼深的感情,再者,梅氏已經風光下葬,安國公府也已經被抄了家,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傷心了一會兒,便收拾起了心情,和采薇商量她要嫁給秦王的事兒。
杜氏出生在安國公府,對於大戶人家嫁女的規矩多少知道一些,在大戶人家,女兒的嫁妝都是打從生下來就一點一點的攢起來的,不是一下子置辦出來的,爲此,她平日裡也曾留心給兩個女兒攢了些東西,要是采薇嫁給九斤那樣的人家,她攢的那些東西可以說是極好的,可惜,女兒嫁的是大晉國的嫡皇子,她攢下的那些東西給菲兒當嫁妝帶到理國公府都不配,何況是秦王府?
杜氏有點失落,失落之餘又爲兩個女兒的好歸宿感到驕傲,遂又打疊起精神跟女兒商量起嫁妝的事兒來。
采薇對自己的嫁妝置辦很不以爲然,她笑稱,自己一文錢的嫁妝都不帶,只一個人嫁過去,就夠便宜南宮逸那廝了,若再帶些嫁妝過去,爹孃就賠大了。
杜氏被她說得哭笑不得,卻執意要爲女兒備一份差不多的嫁妝來
這個話題一直討論到晚上,采薇圍了讓娘忘記外祖母離世的悲傷,也跟着娘插科打諢的說和着,從嫁衣說到首飾,在從首飾說到壓箱兒禮,說得正熱鬧時,爹爹穆仲卿回來了。
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居然還跟着大房一家子
這一家子一進院兒,眼睛就都不夠使喚了,一個個的賊眉鼠眼,到處亂看,眼底都流露出驚喜的神色。
”嘖嘖老二,看來你真是發達了,瞧這大院兒,我當初到周老爺家做工,他家的院子也不及你的院子氣派呢“
”哎呦,瞧瞧喂,恁大的一座莊子,竟都是你的了,老頭子,看來,咱倆當初勒着褲腰帶供老二唸書是對的,果然是念書人有出息啊,呵呵…。“
杜氏坐在屋裡,聽到院子裡的說話聲,頓時如遭雷擊一般,瞪着眼看着采薇,露出了一副驚愕的神情。
采薇拍了一下額頭,遭了
這些天光顧着忙活南宮逸的事兒,她竟忘了,大房一家還沒處理呢,倒黴催的,竟然他們找到了爹,這下子可不好辦了
正懊惱着,穆仲卿帶着大房一家走進門來,穆仲卿神色複雜的看了采薇一眼,對杜氏說:”美娘,爹孃和大哥大嫂來了,快出來迎接“
大房一家走進屋來,一進屋便聞到一股淡雅的香味兒,竟不知是何氣味兒,使他們如在雲端一般,看到滿屋的東西錦繡堆摞,耀眼爭輝,使人頭暈目眩,只想唸佛。
杜氏硬着頭皮,從拔步牀上起了身,由竇嬤嬤攙扶着,向穆連奎和穆白氏福下身去:”爹,娘,您們怎麼來了?“
穆連奎從仙境般的環境中頓悟過來,望着遍身綾羅綢緞的兒媳婦,又想到了自家人這幾個月吃的苦頭,拉着臉哼了一聲,理都沒理杜氏,邁開大步徑自坐到了杜氏剛剛坐的拔步牀上。
穆白氏倒是開了口,卻沒說出好話。
”你還有臉問,都是你養出來的好閨女,心狠手辣的擺了我們一道,害得我們一家差點兒被律夫人磋磨死,你好毒的心腸“
說着,氣咻咻的越過杜氏,也坐到了拔步牀上,跟穆連奎並肩坐在一處,儼然一副老太爺老太君的模樣。
杜氏起了身,陪着笑道:”爹孃這話怎麼講?媳婦兒竟聽不懂“
李氏道:”老二家的,爹孃的話你聽不懂,做媳婦兒的規矩你總該懂吧?爹孃讓你起來了嗎?你就擅自起來了?“
采薇看不下去了,衝着李氏冷笑着說:”說起規矩,你大概忘了這是誰家吧?在你家是講你家的規矩,這是我家,自然就該講我家的規矩。慢說我娘懷着身子不便拘禮,就是我娘沒怎麼着,不理會你們又能如何?“
”哎呦,仲卿,你聽聽,你見了沒有,這就是你養的好閨女,當初差點兒把我們一家子都給害死,瓶兒到這會兒還生死不明呢,你嫂子是長輩,不過是略發兩句牢騷,她就甩臉子給我們看呢“
穆仲禮指着采薇,悲憤的看着穆仲卿。
穆仲卿咳了一聲,道:”薇兒,當初青雲鎮的酒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還有你給你爺爺奶奶那些個年貨,怎麼都成了律家失竊的東西了?“
采薇眸光驟然一冷,聲音也涼起來:”怎麼?爹是相信了他們,想要審問我嗎?“
”爹,他們當初是怎麼對咱們的,您都忘了嗎?您怎麼可以爲了他們審問姐姐呢?“
菲兒在後院兒陪着兩個小娃子玩兒,聽春柳說家裡來人了,急忙偷偷跑過來看,結果卻看到了她最憎恨的一家人
穆仲卿咳了一聲,說:”爹不是審問你姐姐,爹是尋思着這裡有沒有什麼誤會,若是有,就說開了,免得一家人傷了和氣。“
”爹,他們是壞人,快把他們趕走……“
文兒和武兒也牽着手走了進來,一見到大房一家子,情緒都非常激烈,武兒還邁着小短腿兒跑出去叫人:”張大伯,張二伯,我家來壞人了…。“
春柳慌忙的追了出去,穆連奎捶胸頓足,眼圈兒都紅了
”老二,你看看你媳婦教出的孩子,把你親老子娘都給當成仇人了,你們害認不認穆家的祖宗了?我們穆家怎麼會有這樣的不孝子孫啊…。“
穆白氏拍着大腿,哭嚎起來:”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啊,兒孫都不肯認我們了,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的好呢…。“
說着,起身就要去撞牆,穆崇福和穆崇才急忙上前抱住老太太,安慰說:”奶奶,您甭傷心,二叔是您跟爺爺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一定不會置孝道於不顧的“
穆仲禮推了穆仲卿一把,道:”老二,你快說句話,勸勸爹孃,前兒來的路上娘還並差點死了,郎中說她老人家不能傷心呢
看着大房賣力的演出,采薇不禁譏諷的說:“你們口口聲聲的派我娘和我們的不是,難道就沒有尋思尋思你們是怎麼做的嗎?凡是有因纔有果,當初你們是怎麼對待我們的,我們現在就怎麼回報你們。問我酒樓和年貨的事兒,我不妨直言告訴你們,沒錯,是我做的,誰讓你們貪心,妄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時你們應有的懲罰,現在也一樣,這家裡的每樣東西都是我賺回來的,沒有我的允許,誰要敢妄想動用一分一毫,我照樣不會手軟的”
“薇兒”
穆仲卿喝了一聲,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你胡說些什麼?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兒怎麼可能是你做的,不許胡說,快,跟你爺爺奶奶陪個不是,往後誰都不許再提這事兒了。”
采薇冷笑一聲,看着神情複雜而又痛苦的爹爹,冷冷的說:“爹,賠不是的事兒就算了,那些事兒就是我做的,我從來沒認爲自己有什麼錯,至於我是大逆不道還是以牙還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過,對於您,我想說的是,我之所以敬重您,是因爲您是個愛憎分明,分得清是非曲直的人,希望您不要讓我們娘幾個失望,若是您叫我們失望了,若是你覺得他們在你眼裡比你的老婆孩子重要,那麼對不住的很,你就和他們一起走吧,這莊子是我的,家裡的一切都是我賺來的,所以理應由我說了算,我不歡迎他們,你去跟他們在一起,看看你沒了銀子,沒有了商鋪,他們是怎麼對待你的”
“嘿,憑什麼?女兒家在家從父,就算家裡的銀子都是你賺來的,也都是穆家的錢,哪輪得到你一個丫頭片子做主了?”
穆仲禮一聽采薇要把穆仲卿和他們淨身逐出去,頓時慌了,他大聲反駁着采薇,還抓着穆仲卿的肩膀,大叫着:“老二,你還是不是個爺們了?被自己生的閨女拿捏成這副慫樣,看着你的親老子娘被她一個小丫頭片子磋磨,你是不是穆家的子孫了?你特孃的倒是說句話啊”
穆仲卿嘴脣嚅囁了幾下,看着一臉冷漠的女兒,又看了看默默流淚的妻子,心裡知道自己的態度將會意味着什麼,他猶豫再三,重重的嘆了口氣說:“薇兒,今兒個天色已經很晚了,先讓你爺爺奶奶他們住下來行不行?今晚上讓爹好好想想,這事兒咱們明個再說,成嗎?”
穆仲卿的語氣中帶着沉重的無奈和哀求,眼巴巴的看着采薇和杜氏。
采薇見到爹的態度,心裡頓時痛快了許多,她知道,古人思想保守封建,把孝道看得極其重要,孝道絕對是衡量一個人道德品質的基本準繩,所以綵衣娛親埋兒奉母之類的蠢事纔會時有發生。
爹深受受封建思想荼毒,是斷不敢做出不孝這種被世人戳脊梁骨的事兒的。所以,他不會將大方一家子逐出去,但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他對穆家二老根本沒有感情,只是礙於封建禮教,不得不遵守所謂的孝道而已
大房一家看到了穆仲卿的態度,都不幹了,穆仲禮率先拽住了穆仲卿的衣領,怒喝道:“老二,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連自己生的丫頭都管不住了?還是你要大逆不道,爲你這丫頭不管你的老子娘了?”
穆白氏拍着拔步牀上的小案几,歇斯底里的大叫着,“走,咱們走,到皇宮去告御狀去,就說兒子不養爹孃,要把爹孃往死裡逼呢”
穆連奎難以置信的瞪着穆仲卿,他們不遠千里,從青雲鎮跋涉而來,歷經了重重的苦難,就是爲了到老二家來當一家之主,享福養老來的,在他的想象中,兒子和媳婦知道了穆采薇的所作所爲,應該對他們百般的安撫,嚴懲穆采薇這死丫頭,替她做過的事情向他們贖罪的,可是,兒子怎麼變得這麼慫了呢?怎麼就被那死丫頭給挾住了呢?
采薇笑道:“想去告御狀儘管去,我可以給你們備車送你們去,不過,你們到皇宮去鬧,會不會被當成刺客直接被禁衛軍殺了,就不好說了”
說完,衝劉嫂子說:“去,吩咐張鏢頭備車,送他們一家子去皇宮”
穆仲禮哪會真的讓爹孃去告御狀啊,去了皇宮這御狀告不告成姑且不說,一旦去了,就等於跟老二一家徹底撕破臉了,哪還會有機會在住這麼體面的大宅子呢,所以,他急忙扶住了哭鬧不休的老太太,安慰說:“娘,這天都快黑了,您老人家到哪去折騰呢,要不,咱們先聽老二的,先住下來,到底怎麼着,咱們明天再說。”
穆白氏哭鬧之際,一直偷眼看着穆仲卿一家子,當她看到老二越來越冷的臉時,知道自己是作過頭兒了,見穆仲禮來勸,便趕忙就着臺階下來了。
“嗨,娘哪是要告御狀,娘就是心理堵得慌,平白的嘮叨兩句,娘這心裡苦啊,嗚嗚嗚…。”
“好了”
采薇斷喝一聲,打斷了穆白氏的嗚咽,她唳聲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且先去後院休息吧,晚飯我會派人給你們送過去,你們就不用過來了。”
穆白氏被采薇喝住了,她委屈的看向兒子,兒子卻把臉轉向了窗外,沒有一分責怪女兒的意思。
“娘,咱們先去後院兒歇着吧,瞧您哭的,老二和二弟妹還能不管您是怎麼的?您就別瞎傷心了”
李氏扶着穆白氏,腳不沾地兒的走出去了。穆連奎和穆仲禮看了穆仲卿一眼,又看了看一臉寒冰的采薇,也無可奈何的去了。穆崇福和穆崇才本來就怕采薇,全仗着爺爺奶奶拿身份壓人了,才狗仗人勢的嘚瑟了一會兒,這會子,倆老的也卷在采薇手裡了,他倆更是掀不起什麼風浪,只好低了頭,灰溜溜的出去了。
杜氏抽泣着,情緒極其低落:“好容易過幾天舒坦日子,他們又來鬧了,這可怎麼處?”
菲兒氣憤的說:“還能怎麼處,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難不成他們還能賴在咱家不成?”
采薇望了一臉糾結的穆仲卿一眼,淡聲道:“爹是怎麼打算的?”
穆仲卿堪堪的說:“爹是想讓才兒和福兒到咱家的酒樓去做工,你大伯識字又聰明,不如讓他去管布莊的帳,然後,你爺爺奶奶的年紀大了,就留在家裡養老好了……”
采薇冷笑說:“爹是想把我辛辛苦苦開起來的酒樓和布莊拱手讓人嗎?穆仲禮是村裡有名的鐵公雞,大雁從他家門口飛過去都得拔下一根毛兒來,他到了布莊做掌櫃,豈不是把老鼠放進了米缸裡?還有穆崇才和穆崇福那對兒豬頭,那一個是正心幹活兒的人,他們到了酒樓,用不了三天就會鬧得雞飛狗跳,人心渙散,爹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難道連這點子事兒都想不到嗎?”
穆仲卿爲難的說:“除此之外,爹也想不到還有什麼法子安置他們了,總不能真個把他們趕出去讓他們流落街頭吧”
采薇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千兩,給他們三千兩現銀,讓他們離開京城,遠遠的到別的地方安家去,要是他們不走,就給他們租個小房子,每月給他們一兩銀子的生活費,讓他們在京成立過活,兩條路,隨他們選。”
“三千兩”
杜氏驚叫道:“咱們上哪去弄三千兩給他們,你這眼瞅着要成親,嫁妝錢還不知打哪出呢?”
采薇冷冷的說:“就從我的嫁妝裡出,爹,你這就去跟他們談吧”
穆仲卿點了點頭,垂着腦袋出去了。
望着爹的背影,采薇心中一陣冷笑,三千兩,三個銅板她都不會給他們的
不出采薇所料,大房一家聽說采薇肯出三千兩現銀,樂得心花怒放,當即滿口答應下來,還答應明天拿到銀子就走,穆仲卿把這個消息帶回來之後,愁得一宿都沒睡着覺,杜氏也傷心了一個晚上,幾乎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幾輛帶着理國公府標記的馬車,在數十個侍衛的守護下威風凜凜的停在莊子的門口。
穆仲卿夫婦得知這個消息時,頓時都驚呆了,昨天秦王說過,要三天之內來提親,他們原想着三天之內是指第三天,卻不曾想他第二天就派人來了,這,也太心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