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想逃離,卻又走不出的傷心之城。我又何嘗不是,和空姐曾經的家,就是我心裡那座傷心的城池。
曾經的美好,現如今調轉槍頭刺向了我,越是美好,失去的時候就越容易讓人受傷,每當爲往事幹杯的時候,都是一杯越醇越苦澀的美酒。
這座傷心的城,也許沒有一磚一瓦,卻固若金湯的讓你感覺無力,或許只有等這個人從你心裡走出去的時候,纔會土崩瓦解,但我想可能每個人的心底,都會潛藏着一個人的影子。
我們倆個忽然都安靜了,過了大概半支菸的時間,我才說話,“你可想清楚了,這是叔叔留給你最後的遺物,我怕你以後可能會後悔。”
梅雪嫣緩緩的吐了口氣,“我們倆相處最好的時候,就是我帶着他回北京看病的那段時間。在這個家裡,留給我的都是陰影,小時候我雖然沒在這裡住太長,但印象裡都是他和我媽吵架的場景,所以我特別排斥這裡。”
梅雪嫣有些傷感,她對梅父的回憶一半憂傷一半陰霾,所以她纔想逃離這座讓她傷心的城池。
“既然你想好了就行,那你把房子賣了,回上海住在哪啊?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嘛?”
她搖了搖頭,“我對上海沒什麼可留戀的,反正以後我長期在北京工作,過年回來也是我一個人,我覺得沒什麼可回來的。”
我一陣黯然,本來想勸她幾句,卻發現不知道從何安慰,以前我一個人在北京過年的時候,當時自己一個人在出租房裡吃速凍餃子的感覺,至今我還記得,她剛纔這番話,讓我有點感同身受。
“那你想清楚了就行,別人也沒法替你做決定。”
“嗯,那我明天就聯繫中介,賣方的事,我託給在上海的朋友了。”
“那你想咱們倆什麼時候離開上海?”七天的假期過的很快,還有兩天我就又要爲生活當牛做馬了。
“明天下午吧!上午多睡會兒,一會兒我把票買了。”
說完,梅雪嫣輕嘆了一聲,有些戀戀不捨的環視了一圈房間,聲音裡有些傷感,“這間屋子,是我小時候住的那間,甚至就連擺設都沒變過,和我印象裡的一模一樣。當我前幾天搬回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愛我的。”
我也嘆了口氣,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這個恆古不變的真理,我已經痛徹心扉的體會到了。
“好了,不和你聊了,你回去吧!我也困了……”梅雪嫣吸了口氣,說道。
我看她眼眶有些微紅,眼淚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滾落下來,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你確定你是真困了嘛?”
梅雪嫣狠狠一瞪眼睛,圍繞在眼眶裡的淚水一下子就縮回去了不少,“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啊!不愛聽什麼說什麼。”
“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老說實話,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別壓抑着自己。”我拍了拍她柔嫩的香肩。
我原本只是隨口一說,可沒想到居然真的把“雨”求下來了。可能是我剛纔這番話正好說到了她的心裡,頓時梅雪嫣最後的那絲堅強也崩塌破碎了,眼淚彷彿就像潮水般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哭的泣不成聲,壓抑了這麼久的痛苦一下子就全部發泄了出來。
看着她淚如傾盆般的模樣,我見猶憐的把她摟在了懷裡,一邊輕輕拍着她的玉背,一邊安慰她。
外面的雨下的斷斷續續,茫茫的雨夜裡,我摟着梅雪嫣,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拂去她臉上的淚,很快又被新的淚水沖刷而過,滾燙的眼淚從我手指上悽然的滑落,指上的溫度讓我也感受到了她那份錐心的疼。
梅父去世以後有段時間了,我原來以爲她早就從痛苦中走了出來,可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那根刺始終都插在她的心裡,那份愧只不過被時間塵封在了記憶裡,可能是我剛纔不經意的那個舉動喚醒了。
我默默地把梅雪嫣摟的更緊了,她把頭搭在我肩上,很快T恤胸前和肩膀的位置就被眼淚打溼了一片。外面的雨停了,但屋子裡的“雨”卻似乎更密了一些。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其實現在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給她一方宣泄的部位,讓她哭個夠。
和梅雪嫣認識了這麼多年,我想我應該是除了陸安以外,唯一一個見過她哭的最多的人。她每次哭,從來都是因爲感情,但她不會表達,很多情緒都藏在心裡。
梅雪嫣哭了半天,到最後漸漸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我怕她哭壞了,又勸了她半晌,這她才止住了眼淚。
她讓我幫她遞給她一張紙巾,這時我纔有機會把她和我的胳膊分開,我心裡既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又有點意猶未盡。
我抽出張紙給她,看着她鼻涕眼淚一塊擦的時候,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沒見過別人哭啊!”梅雪嫣都哭成這樣了,都忘不了狠狠的瞪我一眼。
我啞然一笑,“好像這幾年,你哭的這幾次我都見着了。”
“那又怎麼了?我還不能哭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可別想多了,我是覺得咱們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原來你一直在我心裡都是個高冷的女總裁,不過後來這種心想有些崩塌了。”
現在我才明白,梅雪嫣平時的那種冷冰冰的感覺,不過是她保護自己的鎧甲,其實她心裡,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我懶得和你討論這個,我現在就想舒舒服服的去浴缸裡泡個澡,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梅雪嫣伸了個懶腰,愜意的說道。
“後背你一定搓不到吧!用幫忙嘛?”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