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呼嘯而至,激起一層灰塵,在昏黃的路燈光下,像是起了一層薄霧。
司機打開車門,粗着嗓子喊道:“嘿,最後一班車了,上不上?”
男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我聽見他對女孩說:“要不要去玩一會?我請你。”
女孩微微點了點頭,隨後,這兩個人並肩走了。
我不由得搖頭嘆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都是些什麼事啊。那小子一臉猥瑣都能勾搭女孩。我五官端正,怎麼就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鬼屋呢?
我站在空亡屋門口,很是嘆息了一會。眼看着街上再也沒什麼人了。只能硬着頭皮走進去。
我曾經想在這裡接上電,整晚開着電燈或者電視,好沖淡一些恐懼。可是呂先生把我勸住了,說這間屋子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於是我只好忍受着這種氣氛,對着桌上的蠟燭發呆。
昨夜的蠟燭已經燃盡了。我又取出來一支新的。蠟燭流着淚一寸寸減短。我盯着它,不由得心煩意亂。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沒有風,但是燭火一個勁的亂晃,連帶的牆上的影子也不停的跳躍,我越看越覺得恐怖,恨不得把燈吹滅算了。
我坐在牀上,抱着大刀,拿出手機來,想要玩一會。可是剛剛坐下沒有兩分鐘,肚子又翻江倒海的疼了起來。
空亡屋沒有廁所,我捂着肚子跑出來,向百米之外的公廁狂奔。
公廁裡面黑燈瞎火,又髒又臭,可是我覺得這裡比空亡屋好了幾倍不止,如果公廁管理員提出換我的鬼屋,我恐怕也會欣然同意。我這樣想了之後,又不由得嘆息:我現在墮落到這個地步了嗎?居然想要住在公廁裡面了。
等我解決好了肚子,再向空亡屋走的時候,不由得又發愁起來了。說實話,我不想進那間屋子,每天晚上回去就像是要上刑一樣,今天晚上連續進去兩次,實在是虧大了。
我有意放慢腳步,在街上磨磨蹭蹭的走着。經過之前的公交站牌的時候,我看見路燈下站着一個女孩。
看背影,這女孩分明是剛纔的那一位。我心中詫異:“怎麼?她沒有跟那個色狼出去玩嗎?”
這時候我反正不想回去睡覺,又有了之前那色狼的經驗。於是藉着夜色的掩護,輕輕咳嗽了一聲,走過去,說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
我說完這話,臉就紅了。雖然我儘量裝出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來,但是我怎麼都感覺我現在是衣冠禽獸。我畢竟不是色狼,實在做不來這事。
女孩慢慢的轉過頭來,衝我笑了笑,說道:“等公交車。”
我一看她的臉,頓時就呆住了,下意識的說道:“你長得很面熟啊。”
女孩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我的目的一樣,說道:“是嗎?像你的同學還是親戚?”
我連忙擺手:“我可不是藉機搭訕你啊。你真的很面熟,讓我想想,我在哪見你過來着?”
女孩一臉微笑的看着我,那模樣像是小學老師,正在看着一個謊稱作業丟了的小學生。
我仔細的想了一會,忽然腦子裡面一道亮光閃過。我想起來了。這女孩,不是前兩天在夢裡面勸我喝酒的那一位嗎?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孩一臉嘲笑:“怎麼樣?想起來了?”
我點點頭,說道:“我好像在夢裡見過你。”
女孩笑彎了腰:“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好玩的藉口。我都三十八了,還能被人夢見嗎?”
我不只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腦子一抽,說道:“你哪有三十八。我看頂多十八。”
女孩的眼睛中露出一絲狡黠,她說道:“我死那年十八。”
我想學着那色狼的手段接上一句,可是又實在不齒他的行爲。我尷尬的站了兩秒鐘,然後說道:“現在太晚了,已經沒有公交車了。”
女孩淡淡的哦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大的波動,似乎這個情況在預料之中一樣。她嘆了口氣,說道:“看來只好走回去了。”
她走了兩步,忽然一臉笑意的回過頭來:“你不送送我嗎?”
我心中一喜:“看來今天要有桃花運啊。”
我剛要答應一聲,忽然看見一個人影,晃晃悠悠的向空亡屋方向走去了。我心中一驚:“難道來賊了?”
我有些不放心的盯着這個人,怕什麼來什麼,他果然走到屋子裡面了。
這間屋子有一扇門永遠關不上,如果有賊來這裡偷東西,那絕對是手到擒來。實際上,那些東西全是陰鬼婆的,誰偷了誰倒黴,我巴不得他們偷走。但是今天不行,我得大刀還在牀上放着呢,如果被人拿走了,我就少了一道護身符。
我爲難的看了看空亡屋,又看了看這女孩。他們兩個的方向正好相反。實在是難以抉擇。
幾秒鐘後,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有些遺憾的說道:“我還有些事,今晚不能送你了。要不然你給我留個電話?到了家報聲平安。”
女孩微微一笑,說道:“留電話就不必了。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來找你玩。”然後她就輕盈的離開了。
我站在路燈下嘆息了好一會。連叫可惜。
我強迫自己轉過身子,氣呼呼的向回走。我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會抓住了那個賊,一定要很揍他一頓,然後將他關在空亡屋,每天晚上和我作伴。
我急匆匆的走到門口,向裡面望了一眼。那個賊居然好端端的坐在我的牀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不由得怒從心頭起:“這也太囂張了。”
我正要衝進去,忽然心中一凜,想道:“這該不會是鬼吧?”
想到這裡,我仔細地看了看他。只見在燭光下,有一道淡淡的影子映在牆上。
我鬆了口氣,心想:“如果有影子在,那就肯定是活人了。”
我悄悄地走進去,趁他不備,大叫了一聲,撲上去,將他摁在牀上了。我使勁扭住他的胳膊,將他壓在牀上。模樣雖然不太雅觀,但是至少能讓他動彈不得。
然而,等我制住他之後,馬上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個人自始始終都沒有掙扎過。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地將他放開了。
他像是神智不健全一樣,慢慢地從我牀上爬起來,又重新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我看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但是並沒有聚光。
我把枕頭下的大刀抽出來,抱在懷裡,說道:“你小子是幹嘛的?”
他似乎是聽到我的問話了,但是回答的驢脣不對馬嘴:“我二十二了。”
我一聽這個都快要氣笑了:“你二十二了,也該懂事了吧?就這樣往別人家亂跑?”
他像是在迴應我一樣,木愣愣的說道:“我死那年二十二了。”
我擺擺手:“你嚇唬誰?你正常得很,你看看你這心跳,你這呼吸,裝什麼死人?”我正掰着手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慢慢地停下來了。
我有些緊張的問:“你說啥?”
他又愣愣的說了一句:“我死那年二十二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隨手拿過桌上的蠟燭,端到他面前,仔仔細細的照了一遍。
這句話,分明是在公交站牌那裡,剛纔的色狼搭訕女孩用的啊。半小時前他還機靈得很,怎麼忽然就變得這麼癡呆呢?
我雖然沒有見過他的臉,但是他這身衣服,我認得清清楚楚。確實是那色狼沒錯。
我把蠟燭放下來,晃了晃他的身子,問道:“哥們,你發生什麼事了?”
他看也不看我,只是一遍遍的重複:“我死那年二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