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呂先生一直昏睡不醒。而我只能在薛倩家坐立不安的守着。
這期間我曾經去過空亡屋兩次,那裡沒有任何異樣。實際上,不僅僅是空亡屋,整個槐城都平靜的出奇。那些小鬼似乎集體失蹤了。
只有每天晚上,樹葉從樹上落下來,然後被古月掃走。那時候,我站在屋子裡面,薛阿姨和薛倩都不見了。外面的人也不見了。
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們三個人。我彷徨無助,呂先生昏迷不醒,古月神神秘秘。
有很多次,我想衝出門去,找古月問個清楚,但是到後來的時候,我都忍住了。呂先生出去看了看情況而已,就傷成這樣,外面肯定發生了什麼變故。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捧着大刀,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鬧鐘。遠遠地,傳來了一聲雞叫,世界恢復了正常。我又熬過了一晚。
我發現,落葉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整個晚上,我都要和正常的世界剝離開。
我嘆了口氣,把大刀放在桌上,然後伸了伸懶腰。
這時候,薛倩打開了房門,穿的整整齊齊走出來了。
我看了看鬧鐘,現在不過五點鐘而已。我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薛倩一臉嚴肅的問我:“老趙,你和呂先生玩什麼呢?”
我詫異的看着他:“我玩什麼了?”
薛倩坐下來,說道:“每天晚上,你們兩個就失蹤了。白天的時候又莫名其妙的回來了。我已經觀察你們兩個很多次了。老實說,呂先生的傷是不是早就好了?”
我聽了這話,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然後我把每天晚上樹葉落下來之後,世上的人會消失的情況說了一遍。
薛倩聽得直瞪眼:“這麼詭異?世界上就剩下你們兩個人?”
我點點頭,說道:“是啊。從那天晚上,咱們從洗浴中心回來開始的。”
薛倩疑惑的問道:“可是那天晚上的時候,我和你們都在一塊,並沒有消失啊。”
我聽見薛倩這麼一說,心裡面也有些奇怪,撓撓頭,說道:“難道是古月有意讓咱們在一塊的?”
這時候,有個虛弱的聲音傳過來,說道:“第一天的時候,只是在試探我們而已。”
我一扭頭,發現呂先生已經從房間裡面走出來了。我喜道:“你醒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踉蹌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薛倩笑嘻嘻的問道:“呂老道,你現在走路打晃,怎麼的?腿腳不利索了?”
呂先生擺擺手,說道:“在牀上躺了一個多星期,正常人也得躺出毛病來。”
隨後他看了我一眼,嘆道:“趙莽,你可把我坑苦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是誰把你揹回來的?是誰給你治傷的?怎麼變成我把你坑苦了?”
呂先生微閉着眼睛,說道:“你躥騰着我去找古月,結果把我搞成這副樣子,還不是你把我坑苦了嗎?”
我氣極反笑:“我什麼時候躥騰着你去找古月了?明明是你自己想去的。”
然後,我有些好奇地問道:“不過話說回來,你見到古月了嗎?她把你傷成這樣的?”
呂先生微閉着眼睛,說道:“我見到瞎婆婆了。”
我說道:“對啊,那個瞎婆婆就是古月。”
呂先生搖了搖頭:“你弄錯了,瞎婆婆不是古月。”
我聽他說的很肯定,心裡面也有些嘀咕了。不過那天晚上的事歷歷在目。古月的表情和動作我看的明明白白,其餘的人肯定學不來。
於是我說道:“不對,肯定是古月,這個我可以保證。”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你遇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古月,等我再去的時候,已經不是了。”
我看着呂先生,一時間沒有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問我:“你還記不記得,古月最後和你說的話?她說,按道理說,我應該明天才到這裡,但是我年老體衰,早來兩天掃落葉也好。”
我點點頭,說道:“她確實這麼說過。”
呂先生又說:“我記得還有一句。你以後也不用來找我了,你來找我,我也不認得你了。”
我說道:“對啊,這兩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呂先生說道:“問題大了。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說,按照原來的計劃,第二天,會有一個瞎婆婆來這裡掃大街。古月提前兩天趕到,假扮她的樣子,瞞過了衆人,來給你通風報信。並且讓你第二天不要再去找她了,因爲那時候她已經走了,掃大街的變成了真的瞎婆婆。”
我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說道:“這麼一解釋,就通暢的很了。呂先生,你這腦筋很不錯啊。”
呂先生苦笑一聲:“我如果腦筋不錯,會傷成這樣嗎?我躺在牀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七天,才總算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薛倩問道:“呂老道,我現在對你越來越不放心了。你怎麼連個瞎眼的老婆子都打不過?”
呂先生說道:“瞎婆婆的本事不過是稀鬆平常,也就是一隻普通的小鬼而已。不是我吹牛,我一出手就能殺了她。”
薛倩冷眼看着呂先生,說道:“吹,你接着吹。”
呂先生用手揉了揉臉,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那天我把瞎婆婆堵在街角,用暗語問她想要告訴我什麼。瞎婆婆一臉驚慌的看着我,然後,我也不知道她打了個什麼暗號,那個隱藏起來的高手就出來了。”
我一驚:“隱藏起來的高手?長什麼樣子?他能夠讓整個槐城的樹葉落下來。又莫名其妙的長回去,這份力量實在是太厲害了,你能在他手底下活過來,真是了不起。”
呂先生有些輕蔑的笑了笑:“或許有鬼神可以讓樹葉落下去,但是讓它們莫名其妙的長好,他們絕對做不到。晚上咱們看到的那些落葉,並不是真的落下來了,而是障眼法而已。”
我點點頭:“古月也跟我說了,是幻覺。”
呂先生接着說道:“這個高手的本事,雖然沒有到驚世駭俗的地步。不過能把我們兩個從這個世界隔離出來。這一手也很不錯了。我猜,他用的應該是勾魂一類的手段。”
薛倩說道:“你們兩個別打斷,那個高手出來之後怎麼樣了?”
呂先生說道:“我並沒有看見這個高手的樣子。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已經來了。只是幾秒鐘的工夫而已,我感覺身子上面像是有千百隻小蟲在咬我一樣,引得我忍不住去抓撓。可是我低頭看看,卻又沒有蟲子。估計是他在影響我的腦子,讓我出現幻覺了。”
“我如果當真去撓癢,這一身皮恐怕也已經爛了。所以我在身上畫了很多符咒。勉強將他擋住了。這個高手似乎並不打算取我的性命,將我重傷之後沒有再下殺手,他看見我躲進空亡屋,就沒有再追過來。”
薛倩嘆道:“呂老道,你也真是夠命大的。”
我們沉默了一會,然後我又問道:“古月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給咱們送信,那她到底想說什麼?”
呂先生說道:“我也不知道,預言這種東西,發生之前的解釋有千萬個,只有等它真的發生了,你才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呂先生兩個人擺正了心態。開始認可每天晚上消失的不是世人,而是我們。
這幾天的時間,我們把老朋友拜訪了一個遍,像是臨終道別一樣,吃吃喝喝,聯絡感情。然後,重陽節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