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財神本來面目慈祥,說道這戶人家將要百倍償還所得橫財的時候,忽然面露猙獰。
我心中有些怯意,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財神似乎注意到我的表情似得,斜着眼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年輕人,你既然幫我推車了,我也不能虧待你,從車上撿一錠金子走吧。回家之後,埋在院子的正西方。數日之後,必定財源廣進。”
我心想:“你這是拿我當傻子呢?剛纔你說了,誰得了橫財必然倒黴,現在又讓我拿金錠。”
我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們家的錢夠花了。”
財神點了點頭,有些讚許的向我說道:“你還不錯,知道見好就收。有的人吶,見錢眼開,明知道這金子燙手,還要去拿。”
他忽然一臉奸笑的湊過來:“嘿嘿,你可不知道,上一次有個小夥子,明知道這金子燙手,還要往回拿。結果你猜怎麼着?花天酒地的吃了幾頓好飯,現在整天餓肚子,吃了上頓沒下頓……”
我看他表情越來越怪異,忍不住握了握大刀。
財神向下瞄了瞄我的大刀,冷笑了一聲:“年輕人,還挺謹慎。”
隨後,他拉着車慢慢的向黑暗中駛去了。走到半路的時候,車身晃了一下,從上面掉下來一錠金子。隨後,板車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知道這東西不能要,於是從旁邊繞過去了。
我站在大街上有點猶豫,我想去把呂先生接回來,但是有感覺今晚上有點不正常,好端端的見鬼,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我正在思考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嬌滴滴的說道:“爹,你要帶我去哪?”
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去哪?去哪由得了咱們嗎?”
我回頭一看,發現時一個很蒼老的老頭,用紅繩牽着一個少女。
那老頭氣呼呼的說道:“現在的人吶,貪心不足蛇吞象,黑皮黑骨黑心腸。”
我站在路邊,儘量不去打擾他們兩個。我看見這老頭起碼有八十多歲,花白的鬍子垂在胸前。而那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兩者年紀相差這麼大,居然是父女?
我仔細的看了看,發現老頭手裡面提着一隻木杖,木杖頂上掛着一隻鋥亮的大葫蘆,隨着他的走動,葫蘆也左搖右擺,但是我仍然看清楚了,葫蘆上面寫着一溜紅色的小字:“有求必應。”
我心中瞭然:這恐怕又是用邪術造出來的神仙吧。與此同時,我又有些奇怪:今晚怎麼回事?怎麼這種假神仙扎堆出現?
我正想到這裡,又聽見那少女說道:“爹,你如今用紅繩繫着我,將我送到夫家,倒像是傳說中的月老。”
老人嘆了口氣:“現在我可不就是月老了嗎?”他看了看柺杖上的葫蘆,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人家月老系紅繩,是爲人安排一對好姻緣,而我係紅繩,卻是把女兒向火坑裡面推。女兒啊,我不是月老,我簡直是楊白勞。我牽的也不是紅線,是替你買的紅頭繩。”
老人越說越傷心,眼睛裡面流出淚來。他用柺杖重重的砸了一下地面,說道:“可是爹沒有辦法,這葫蘆上寫着有求必應。那家人既然用血祭了我,我就必須給他安排一份姻緣……”
說道這裡,父女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我忍不住說道:“既然是非做不可,那你隨便找個女人不就行了嗎?又何必禍害自己的女兒?”
老人一愣,似乎剛剛看到我似得。他擦了一把眼淚,說道:“這位年輕人,你可不知道。我本是一隻老鬼,被人用邪術拘了去,強迫着給他配姻緣。”
我心想:“這你可小看我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來歷。”不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我假裝驚駭的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是……”
老人對我的表現似乎很滿意,他嘆了口氣,接着說道:“如果我禍害別的人,將來到了陰曹地府,當着閻羅王的面對峙一番,我實在是罪大惡極,恐怕永世不得超生。好在我女兒孝順,肯爲了我這個糟老頭子跳進火坑。”
說到這裡,老人又哭了起來。那少女握着他的手,說道:“爹,等我嫁過去之後,一定要毀了那神像,放你出來。到時候,我就跟着你一起走。你先投胎,我等上二十年,下輩子還做你的女兒。”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咧了咧嘴,這兩個人說的太慘了,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我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聽見那老人壓低了嗓子,極爲神秘的說道:“不用死,不用死。爹已經都安排好了。”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大爲好奇,於是站在地上,豎着耳朵仔細聽。
只聽見那老人說道:“我已經在他們家做了手腳。你的屬相,八字,都和他們的家人不合。你嫁過去之後,按照我說的,每天在東南方向上一枝香。不出一個月,保管讓那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到時候,你謀得他的家財,什麼如意郎君沒有?”
那少女歡喜起來,挽着老人的胳膊說道:“多謝爹。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讓我擔心那麼久?”
老人笑嘻嘻的說道:“我就喜歡看你孝順我。爲我委曲求全,不枉小時候爹疼你一場。”
他們兩個一邊說笑着,一邊向前走。忽然,那女子回過頭來,指了指我,說道:“爹,等那家人敗了,我嫁給他行不行?”
我聽了這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那老人卻笑道:“女兒,這我可做不了主了,姻緣這事,還是要看你們自己是不是兩情相悅……”
那少女笑道:“爹,到時候你不幫我,我就把血滴在神像上,逼着你幫我牽線結姻緣。”
我聽了這話,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差點翻倒在路邊的草叢裡。而那老人也是一臉震驚,面色灰白。
那少女又撲哧一聲笑了:“爹,我和你鬧着玩的。誰讓你剛纔不告訴我實話,讓我難過那麼久?”
老人這才拍拍胸口,佯怒道:“你可把我嚇死了。”
少女咯咯的笑着,挽着老人的胳膊走開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已經過了十一點了。我正準備繼續上路接呂先生,忽然身後一個龐然大物重重的撞了上來,我哎呦一聲,向旁邊倒了下去。
我看見一隻碩大無比,金光閃閃的烏龜,正從路上慢慢的走過去。
這番景象把我徹底驚呆了,我狠狠地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罵道:“這是什麼情況?怎麼今天一直看見邪門的事?難道我還沒有睡醒?”
我正在說這話,忽然聽見有人說道:“小兄弟,你清醒得很,只不過,今天晚上陰氣重,你可要小心了。不過你的膽量不錯啊,居然沒有杯嚇暈?有的人看見我,二話不說,就躺在地上了。”
我聽見這聲音分明是金龜發出來的,哪能不怕?已經拄着大刀要逃跑了。
然而,金龜向我爬過來,嘴裡說道:“小兄弟,看你也是個讀書人,凡讀聖賢書者,皆是我的同窗。你要去哪裡?不如我送你一程。”
這時候我才發現,說話的並不是烏龜,而是一個人。這人半個身子都在烏龜的嘴裡面,只有兩隻胳膊和腦袋,從裡面露出來。那副模樣,好像他馬上就要被吞掉了似得。
我看見他露出來的那一部分,頭戴紗帽,手執着笏板,似乎是一個官員。
他見我神色猶豫,和藹的笑道:“不用怕,我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不會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