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聽到呂先生這麼說,臉上都露出感激的神色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已經將我們當做救世主了。
我聽見村長問道:“道長,我們既然已經散落在世上,你們又去哪找我們?馬道士一夥人都找不到我們,你們怎麼找到?”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馬道士找不到你們,那是因爲你們在有意躲着他。而我根本不用找你們。只要我發出一個天下太平的信號,你們就直接現身,光明正大的回到三奶奶村,不是很簡單嗎?”
村長連連點頭,喜道:“是這個道理,是這個道理。”
隨後,他又問道:“你打算用什麼信號呢?”
呂先生想了一會,卻沒有想出什麼來,過了一會,他說道:“如果解決了馬道士一夥,我們會來三奶奶村,通知留守在村子裡面的人,到時候,發出什麼信號,就由你們自己決定吧。”
那兩個老年婦女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會收養村外的孤女,世世代代,在這裡供奉三奶奶,你們放心吧,無論什麼時候回來,這裡肯定都有人。”
村長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吃一頓飯,然後就散了吧。”
衆村民都答應了。然後,我聽見村子裡面雞飛狗跳的鬧起來了。過了兩個小時,我聞見一陣陣香味從村子外面傳過來。
村長帶着我們來到了村外,我看見在農田裡面,放着幾十口大鍋,鍋是舊的,但是竈膛明顯是新壘成的。下面燒着劈柴,熊熊的火苗舔着鍋底。這幅景象,倒和昨天的地獄有幾分相似。
我看見那鍋裡面有的煮着肉,有的在用大鐵鏟炒菜。而不遠處的地上,有大團凌亂的豬皮、雞毛,以及已經殷溼了地面的鮮血。
村長指着鍋裡面的肉,說道:“有些牲畜帶不走了,就在這裡吃了算了。”
我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這一頓飯,不可謂不豐盛。因爲大家把所有珍藏的東西都拿出來了,酒是最好的,肉也是最好的。這一頓飯,無所謂錢,無所謂你的我的。好像在幾個小時的時間內,大家進入了共產主義一樣。
這頓飯是午飯,可是大家一直吃到了天黑,聊到了天黑。等太陽下山之後,人羣漸漸地安靜下來了。
村長說道:“行了,咱們都走吧。”
不知道是誰帶頭哭了起來,村民們很快哭聲一片。大家痛哭流涕的互相擁抱,然後就此走了。
他們或者打着手電,或者舉着火把,像是一條火龍一樣,沿着鄉間小路向外面走。
我們三個人找了一處高地,俯視着這條長龍。每遇到一個岔路口,這條龍就對多出一個分支。它像是一棵樹一樣,慢慢的,越來越分散,越來越分散。最後樹幹不見了,樹枝也不見了。變成了亮晶晶的葉子,鋪滿了大地。
再後來,連葉子也開始分散了。他們變成了一閃一閃的星星。這些星星也在向遠處飛去。最後,它們的光芒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融入到遠處的萬家燈火中。我們再也分不出來,那裡是村民的火光,那裡是居民的燈光了。
整個村子裡只剩下我們三個,和那兩個老年婦女。她們兩個向遠處望了很久,似乎在尋找自己鄉親的蹤跡,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
她們遞過來一隻火把,說道:“三位道長,村子裡面沒有路燈,你們拿一隻火把,好照明趕路。”
我點了點頭,沉默的把火把接過來了。
她們兩個向我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回到村子裡面了。這時候的村子,家家戶戶都黑着燈。只有三奶奶廟,露出一點燈光來。
我嘆了口氣,說道:“三奶奶村,算是徹底的消失了。”
薛倩說道:“我怎麼感覺馬道士這一次罪過不小呢?”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逼的幾千人背井離鄉。我真不知道等他進了陰間,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呂先生拍了拍我們的肩膀,說道:“行了,不要再感慨了,咱們走吧。”
我們三個人舉着火把,慢慢的從三奶奶村向外面走。一路上,我不斷地聽見有人在我們耳邊說謝謝。
有男人的聲音,有女人的聲音。有兒童的聲音,也有老爺爺的聲音。我舉着火把照了照。
我看見是三奶奶村的小鬼,他們都站在路邊,一臉熱切的看着我們。今天晚上,不僅人要走,鬼也要走了。這些小鬼或者逃到天涯海角,或者投胎轉世。
我們向他們笑了笑,打了幾聲招呼,就離開這裡了。
等火把將要熄滅的時候,我們總算找到了大路。然後攔了一輛車,好說歹說,把我們捎到了槐城。
等我們趕到槐城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不過天已經矇矇亮了,有一些勤快的人,已經在街上走動了。
我們三個人雖然折騰了一晚上,但是誰都不想睡覺,不約而同的走到了豆腐腦攤前。這個地方,快要變成我們的會議室了。
老闆正在擺攤,看見我們幾個過來,大喜,說道:“三位大師,你們可真是我的鐵桿。趕快坐,今天來點什麼?”
呂先生漫不經心的說道:“隨便,吃什麼都行。”
我們三個人坐下來。薛倩忽然說道:“咱們這一次,算是積累大功德了吧?”
經過薛倩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來,我們參與這件事最初的目的,是爲了積累功德,免得來世受苦。我想了想,不由得笑了:“咱們救了一整村的人,這功德當然不小了。”
薛倩又問道:“那咱們的店,還開不開了?”
我笑道:“開,爲什麼不開?沒準積累的功德多了,能夠直接成仙呢?”
呂先生笑道:“成仙哪有那麼容易?”
這時候,老闆已經給我們端上來三碗豆腐腦,然後說道:“你們那家店?是那個專治髒東西的嗎?”
我點點頭,說道:“是啊。現在你也知道了?”
老闆笑了兩聲,說道:“你們的店一出現。馬上變成街頭巷尾的談資。今天還好點。前兩天來我這裡吃飯的,十個有八個在討論這件事。畢竟你們的店關係到狐仙鬼怪的,大家就算沒有惹上髒東西,也好奇啊。”
我點點頭,然後問道:“有沒有人懷疑我們三個是騙子,開這種店就是騙錢的?”
老闆說道:“那倒沒有,反正我沒聽見。”
我心想:“你就算是聽見了,也不會當着我的面說。你們做生意的,都很會做人。”
緊接着,老闆似乎擔心我不相信,又幫我分析道:“你們想啊。你們三位在槐城,也算是有名氣的大師了。就是政府的人來了,也得捧着你們,大家誰會懷疑?再者說了,開這種店,是公然和髒東西叫板,如果沒有點真本事,誰敢打出這個招牌來?萬一被髒東西忌恨上,那不是引火燒身嗎?”
我點點頭,笑道:“你這話倒是有些道理。”
老闆笑着問道:“你們這幾天去哪了?有人一直在找你們呢。似乎打算請你們去治髒東西。不過,你們一直不露面。前兩天這人還在向我打聽你們的消息。我只是敷衍他,說世外高人,都神龍見首不見尾,你要誠心求人家,就多來兩趟,劉備還三顧茅廬呢,沒準你們的心一誠,高人就露面了呢。”
我衝老闆笑道:“你幫我保下這一筆生意,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老闆連連擺手,指着自己的脖子,說道:“我這腦袋就是你求情,給我正過來的。我這是報恩呢。”
然後他看了看錶,說道:“現在天還早,你們再等一會,過一會那人就來這裡等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