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一個不懷好意的色狼,費盡心機的搭訕良家女一樣。等我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之後,就開始忐忑不安的等待孕婦的反應。
孕婦的臉色變了幾變,顯然她猶豫了很長時間。過了一會,她擡起頭來,看着我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要把一直厲鬼塞進我的肚子裡面,然後我把他生下來,還要將他養大成人?”
我聽她這麼說,知道要壞事。我連忙安慰她,說道:“對方不是厲鬼。只是心中有執念,不肯投胎的小鬼。如果他是厲鬼的話,你們一家人早就死了。”
孕婦點點頭,說道:“好,就算他不是厲鬼。可是他對我們家到底還是有怨氣的,如果我將他生下來,他再鬧起來,怎麼辦?”
我嘆了口氣,說道:“不可能。胎兒來到人世,會忘記前一世的事情。他是空白的,像一張白紙。不知道你們和他有仇怨,只知道你們是他的父母。等他長大之後,要掙錢孝敬你們,給你們養老送終。”
孕婦有些懷疑的看着我,然後說道:“他做鬼的時候就想着害人,做了人,還會行善嗎?”
我嘆了口氣,心想:“怎麼這麼費勁呢?”
我苦口婆心的勸道:“他不是想要害人,他是心中有執念。現在只要讓他忘掉執念,散去心中的怨氣。他就是一隻普通的小鬼,和其他的要投胎到你身上的小鬼沒有任何區別。”
孕婦猶豫了一會,終於說道:“我能不能見見他?”
我回想了一下那嬰兒全身慘白,胸口一道大疤痕的樣子,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我咧了咧嘴,說道:“你要見見他嗎?那也行,我去問問呂先生,給你開個天眼什麼的。”
我嘴裡面說着天眼,心裡面想的全是障眼法。我跑到呂先生跟前,說道:“基本上同意了。”
呂先生露出詫異的表情來,似乎沒有想到我能夠把這件事辦成似得。
他豎了豎大拇指,說道:“趙莽,你不錯啊。”
我將他拽到一邊,說道:“孕婦的態度有些緩和了。但是她要求見見這嬰兒。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厲鬼,生下來之後會不會作惡多端。你想啊,人家養孩子,一輩子的事,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成鳳的?這個要求也不過分吧?”
呂先生點頭說道:“不過分啊。”
我指了指坐在茶几上的嬰兒:“可是你看看他那副樣子,我看見了都覺得腳底冒涼氣。如果讓孕婦看見,別說同意他當兒子了。恐怕當場就得嚇得流產了。”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那你說怎麼辦?這個結果是你談出來的。”
我說道:“你有沒有什麼障眼法,能夠讓這嬰兒看起來可愛一點,聰明一點,讓這孕婦一眼看過去,就喜歡上了,非他不生。”
呂先生笑道:“趙莽,你越來越不靠譜了。你這不還是騙人嗎?”
我心頭一涼,想到:“是啊,我這也是騙人。”
我嘆了口氣,說道:“這樣騙人,比你之前的那種,似乎力度要小一點。”
呂先生說道:“我還有力度更小的。”
我喜道:“怎麼做?”
呂先生卻沒有回答我,而是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嬰兒面前,問道:“你願意降生在這一家嗎?”
嬰兒經過這一會的思考,也已經想明白了,點了點頭,說道:“我在這一家呆了二十幾年,感覺他們家挺安寧的,父慈子孝,講規矩,懂禮貌,是個好人家。”
呂先生說道:“現在那孕婦已經同意了,來世做你的母親。過一會,我就要幫你轉世。可是你全身戾氣,怎麼投胎?”
呂先生指了指嬰兒心口上的傷疤:“我不是已經把鬼心取出來還給你了嗎?你這裡爲什麼還有疤痕?”
嬰兒露出一個微笑來:“我就要轉世投胎,重新做人了?這感覺可真不錯。說實話,這裡比我上一世的家可要好得多了。上一世,我的父母沒有錢給我治病。一場發燒就讓我死掉了……”
他一邊說着,身上的怨氣慢慢的消散了。我看見他胸前的疤痕不見了,身上慘白的顏色也消退了不少。他的身上散發出一層微光來。看上去既可愛又神聖。
薛倩拍了拍手,說道:“這活脫脫就是送子觀音懷裡面抱着的小嬰兒啊。”
呂先生也讚道:“你這幅樣子,比那幅冤鬼模樣可好看的多了。”
大家連吹帶捧,哄得那嬰兒喜笑顏開。
我連忙向孕婦招手:“來吧來吧。讓你見見你未來的兒子。”
孕婦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茫然的看着茶几:“他就在這裡嗎?我看不到他。”
薛倩把屍牙掏出來,遞給孕婦,說道:“你含上這顆牙齒,就可以看到他了。剛纔我含了一會,上面有我的口水,你可別介意。”
孕婦本來打算含進去了,聽見薛倩這麼說,又皺了皺眉頭。她拿起桌上的茶水,仔細的沖洗了一遍。這才放到了嘴邊。
我看見她的手在不住的顫抖,於是安慰她道:“別害怕。有我們三個道士在旁邊,安全得很。”
孕婦點了點頭,把牙齒含了進去,隨後,她盯着茶几,瞪大了眼睛。我緊張的觀察着她的表情,生怕她不滿意。
孕婦看了嬰兒一會,忽然露出一個微笑來,向我們說道:“他真可愛啊。”
我一聽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來孕婦認可了這嬰兒了。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嬰兒的手。那嬰兒則裂開嘴笑了。她伸出手指逗弄了那嬰兒一會,嬰兒全程表現的很乖巧。
終於,她直起腰來,向我們說道:“這孩子很好。我真不相信,就是他附在我丈夫的身上。”
我笑了笑,然後看着呂先生,說道:“你在等什麼?還不快幫嬰兒投胎。”
呂先生說道:“她的胎兒尚未足月,還不能把魂魄放進去。不過,我可以讓他們兩個的命運連在一塊。所謂母子連心,到時候,他自然而然會投胎到這裡來了。”
呂先生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對孕婦說道:“你滴一滴血在裡面。”
孕婦答應了一聲,將手指放到嘴裡面咬破了,然後滴進茶杯中。
這裡面裝着嬰兒的魂魄,本來裡面的茶水黑乎乎的,像是一灘爛泥。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它變得很清澈了。孕婦的血落在茶水中,慢慢的消散開,過了一會,就消失不見了。血液消失之後,那嬰兒也就隱去了身形。
呂先生說道:“現在就可以了。你把這茶杯放在個穩妥的地方。讓裡面的茶水自然蒸發乾淨,然後就安心養胎吧。”
孕婦謝過了。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行了,你們家的事,我們總算解決了,一大功德也掙到手了。”
他彎下腰去,在眼鏡的身上推拿了兩下。眼鏡隨即悠悠醒轉。
他看着我們,問道:“怎麼樣了?我們家的鬼抓起來了嗎?”
呂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隻鬼同意與你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以後你們就算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了,可千萬不要虐待他。”
眼鏡喜道:“他肯放過我們了嗎?那可真是太好了。至於虐待,嘿嘿,我們哪有那個本事。”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看你斯斯文文的,我相信你也不會這麼做。”
然後,他伸了伸胳膊,說道:“走了,走了。這裡的事結束了。”
這時候,那孕婦走了出來,手裡面提着一隻紙袋,說道:“三位道長,辛苦了你們這麼多天,我們很是過意不去。這裡有一點錢,算是你們的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