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已經死了。因爲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與呼吸。最開始的時候,我聽到周圍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緊接着,我感到有強烈的光線照到我的臉上,我的眼睛有些刺痛。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棺材裡面,棺蓋已經被打開了。頭頂上是髒兮兮的屋頂。屋子裡仍然很黑,但是與之前相比,算是明亮了。
我心中一喜:“我還是獲救了?難道是呂先生趕到了,終於將我救出來了嗎?”
我想要從棺材裡面坐起來,這時候才發現,我根本動都不能動了。我仔細地感覺了一下,我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現在我完全是一個死人。
我心中有些驚慌:“我現在變成這幅樣子,呂先生他們幾個,會不會再將我埋回去?他們會對我土葬還是火葬?”
我正在惶急的胡思亂想,忽然聽到了薛倩的聲音。他像是在和呂先生說話:“呂老道,你快來看看,老趙這是怎麼了?怎麼動也不動?”
我心中大爲感激:“想不到關鍵時刻,薛倩這麼靠譜,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然而,呂先生卻並沒有看我。我躺在棺材裡面,視線被棺材的四壁擋着,看不到屋子裡面的情況,只能憑藉着聽覺,分辨他們行動。
我聽見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魂魄丟了。”
我聽了這話大爲惱火:“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的魂丟了?我不是好端端的呆在身體裡面嗎?只不過似乎被困住了而已。你把腦袋伸到棺材裡面,看見我睜着眼,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嗎?”
然而,衆人聽見呂先生這麼說,似乎都認可了似得,誰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我聽見古老爺子說道:“可惜了。趙莽小兄弟年輕有爲,結果落得個英年早逝。到頭來,魂魄居然失蹤了,哎,真是可憐。”
古老爺子果然宅心仁厚,看見我出事了,似乎傷心得很。我躺在棺材裡面,漸漸地明白過來了。或許在我未醒的時候,呂先生一夥人曾經對我檢查了一番。檢查的結果是,我的魂魄丟了。
那時候,我估計正在沉睡中,魂魄恐怕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讓他們找不到。但是現在我已經回來了,只要他們看上我一眼,就一切都明白了。我原本焦急的心,慢慢的安靜下來了,我現在只需要躺在這裡等待,過一會,自然真相大白。
幾秒鐘後,我聽見陰鬼婆嘆了口氣:“趙莽這小子死了倒罷了。咱們的老祖宗可怎麼救出來?”
我心想,在空亡屋衆鬼的眼中,我始終是外人。他們對我的那點情誼,恐怕全是因爲老祖宗吧。如果哪天老祖宗被救出來了,我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到時候是生是死,他們肯定也會視而不見。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會。陰鬼婆忽然說道:“咱們……要不要把他扶出來?”
我心中一喜:“要將我扶出來嗎?這可太好了,只要你們看我一眼,就知道我並沒有死。”
緊接着,我聽到古老爺子的聲音:“要扶出來嗎?我總覺得,咱們將他挖出來,已經是大大的不對了。再將他從棺材裡面扶出來,那實在是……”
我心中納悶:古老爺子這是什麼話?在空亡屋裡面,和我關係最好的就是榆城,我一直將他們當做自己人的。現在他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可真是讓人寒心了。什麼叫將我挖出來,就是大大的不對了?
只聽陰鬼婆說道:“咱們已經挖出來了。瞞不住了,還能怎麼辦?只好先扶出來再說了。裝作視而不見,把他晾在這裡,萬一他生氣了。將我們都殺了,那可怎麼辦?”
我聽這話,越來越疑惑了:“我爲什麼要殺你們?我就算再生氣,也沒有能力將你們都殺了吧?”
我正想到這裡,發現棺材上方,出現了兩個腦袋。這腦袋自然是屬於陰鬼婆和古老爺子的。
他們兩個向裡面一探頭,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了。我看見陰鬼婆臉上的肉抽了抽,她哆嗦着說道:“眼睛,怎麼……怎麼睜開了?”
古老爺子似乎很恐懼似得,他看着我,小聲的問道:“活了?不對,應該是醒……醒了?”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確實是醒了。
古老爺子和陰鬼婆忽然把腦袋縮回去了。我正在詫異,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砰砰砰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不過我想了一會才明白,這應該是有人在磕頭,以頭觸地傳來的動靜。
緊接着,我聽見古老爺子和陰鬼婆都叫道:“饒命,饒命。”
我心中煩躁,如果這時候我能夠說話,一定會大罵一聲:“你們幾個到底在搞什麼鬼?”
幾秒鐘後,磕頭的聲音停止了。棺材上方又出現了幾個腦袋。這一次,不僅古老爺子和陰鬼婆湊過來了。薛倩和呂先生也在旁邊張望。
陰鬼婆說道:“咱們這樣居高臨下的向裡面看,成什麼體統?咱們將他老人家扶出來吧。”
古老爺子點點頭,說道:“恩,扶出來。”隨後,他又向陰鬼婆說道:“我們幾個是不配碰他老人家了。這重任,就交在你身上了。”
陰鬼婆嘆了口氣,說道:“我做了幾百年惡鬼,活的不三不四,不倫不類,又哪裡有資格碰他老人家了?如果古月在這裡就好了。那丫頭心地善良,模樣俊俏。他老人家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是我感覺,他最看重古月。”
我心中好笑:“我確實感覺古月不錯,但是被陰鬼婆怎麼一說,怎麼像是給皇帝選秀女呢?再者說了,他們怎麼叫我老人家?”
陰鬼婆嘆了口氣,說道:“你們都退開些吧。我雖然不肖,但是今天這情況,也只能事急從權了。”
然後,她伸出一雙手,慢慢的扳動我的肩膀,讓我從棺材裡面坐起來了。緊接着,她又擡起我的腿,將我抱了出來。
這個動作讓我有些臉紅。雖然陰鬼婆是一隻幾百年的厲鬼,但是她駐顏有術,看起來不過二十許人,而我怎麼說也是個男子漢,被人這樣從棺材裡面抱出來,實在有些難爲情。
好在這種難爲情馬上就結束了。陰鬼婆攙扶着我,慢慢的坐在了地上。我看見那裡放着一隻不知道從哪偷來的蒲團。她小心翼翼的幫我擺出來一個盤腿打坐的樣子。
隨後,她向後退了幾步,跪了下來,說道:“得罪了。”
我心中好笑,卻又說不出話來。正在這時候,我忽然注意到她身後有一個人。這人揹着大刀,雙目微閉,正面對着我,在地上盤腿坐着。我看的清清楚楚,這人不是我是誰?
我心中大驚:“怎麼還有一個我?這小子是誰?哪裡來的冒牌貨?”
緊接着,我忽然明白過來了。坐在對面的,是我的肉身。而我的魂魄,被封在了另一具軀體裡面,深埋在了地下。
我看着自己的肉身,他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想起來之前薛倩和呂先生的對話。他們說,我的魂魄丟了。
可不是嗎?我的魂魄確實丟了,被裝在另一具軀體裡面了。他們只要走過來,好好查看一番,自然就能發現這其中的區別。以呂先生的本領,認出我的魂魄來很難嗎?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走過來的打算。他們似乎很畏懼我一樣,都躲得遠遠的。
我聽見陰鬼婆說道:“咱們趕快通知大公子吧。”
古老爺子詫異道:“通知他?萬一大公子出點什麼壞主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