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說道:“照這麼說,你的師父可以通幽冥,知前後,明因果?”
我本以爲會得到肯定的答案,沒想到老頭居然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不知道。師父傳授了我本領之後,就一直讓我自行修煉,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老人家顯示過。”
他想了一會,說道:“我練了十年,這十年內,道術都荒廢了。可是這雙眼睛,卻一點效果都沒有。直到十年後的某一天,我忽然意識到,我能夠看到未來了。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但是這也足以表明,我師父傳授給我的功夫是真的。”
我笑道:“聽你這麼說,你曾經懷疑你師父是逗你玩的?”
老頭苦笑了一聲,說道:“不瞞你說,我還真這麼懷疑過。你想想,苦練十年,沒有尺寸之功,誰受得了?”
呂先生說道:“殘仙的眼睛,可以看到人的壽數,而你的眼睛,卻可以看到未來。難道你們修煉的時候,側重不同嗎?”
老頭點了點頭:“你不要以爲,修煉仙眼,只需要吃人的眼睛就可以了,還要配合極爲繁瑣的道術。仙眼威力無窮,包羅萬象,相應的修煉的法門也就很繁瑣,所耗費的時間也極長。法術無窮盡,人的壽命卻有限,所以大家只能修煉其中的一種罷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這麼算起來,你師父的年紀,恐怕不小了吧。”
老頭笑了笑:“不妨告訴你,即使是我,也不知道師父到底多少歲了。”
呂先生問道:“能不能帶我見見你師父?”
老頭猶豫了一會,隨後說道:“可以。”
想比與之前他的猶豫,現在他這個回答,算得上是很痛快了。
老頭又說道:“我可以帶你們去等我師父,不過,到時候他願不願意見你們,我就不敢保證了。”
呂先生笑道:“你師父既然能知前後,明因果。肯定能知道,我們並無惡意。到時候,他自然會見我們了。”
老頭看了看天,說道:“天快要亮了。等明天晚上,我在樹下等你們。”
薛倩笑道:“你又不是死人,爲什麼只在晚上出沒?”
老頭說道:“賭了一夜,你們不累嗎?我當然要睡一覺,然後帶你們去找我師父了。”
他打了個哈欠:“我修煉了這門道術之後,好靜不好動,三五天不進食也沒什麼關係,可是不睡覺,就實在熬不住。”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
而呂先生在他背後叫道:“道友,你千萬別一去不返,我有辦法將你找出來。”
老頭淡淡的答道:“我知道你有辦法,我這點微末道術,還能躲到哪裡去?”
老頭就這麼走了。而我們三個人也向槐城走去。
在路上,我們都有些興奮。我揹着挎包,厚實的重量壓在我的身上,我感覺很踏實。
薛倩說道:“咱們找到他的師父,是不是就可以知道陰間的情況了?是不是就能知道我們三個人的命運了?”
呂先生說道:“但願他的師父練成了仙眼。那樣,就可以幫到我們了。”
我想了想,說道:“我忽然有點害怕知道陰間的事了。”
薛倩奇道:“這是爲什麼?”
我嘆了口氣:“古月明明知道陰間的事,卻不肯告訴我們。她說,我們不知道,還有一線生機,一旦知道了,肯定會死在裡面。雖然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不過我覺得,古月不會騙我的。所以我有些不安。”
薛倩聽了之後,想了一會,說道:“等我們見了老頭的師父,先問問他,我們能不能活着出來。如果確定安然無恙了,那豈不是問什麼都沒事了?”
我哈哈大笑:“這個辦法妙得很。如果他告訴我,我能活到八十歲。我以後過馬路都不看車了。”
我們三個人嘻嘻哈哈,很快走到了槐城。
以往薛倩和呂先生總是迫不及待的回到薛家睡大覺。今天卻很奇怪的跟着我進了屋子。
我點上蠟燭,問道:“你們要幹什麼?要在我這裡過夜不成?”
薛倩笑道:“我們只是好奇,你這挎包裡面到底有多少錢。看看能不能分給我們點。”
我無奈的說道:“你們還真是無利不起早啊。”
我坐在破牀上,把挎包放在上面,然後把錢一沓一沓的掏出來。擺在桌子上面。
半夜時分,我們三個人在昏暗的小破屋裡面,點着蠟燭數一筆鉅款。此情此景,很像是剛剛乾了一票,正在分贓的竊賊。
等我數完了之後,忽然愣住了。
薛倩問道:“老趙,怎麼樣啊?我能分到多少?”
我嘆了口氣,從挎包中拿出十幾萬來,放在了牀底下。將剩下的裝回到挎包裡面了。
我看着他,說道:“你一點也分不到。”
薛倩有些不快的說道:“我和呂先生爲了你出生入死,你不至於這麼摳門吧?我看見你挎包裡面的錢還不少呢。給我兩摞有什麼關係?”
我說道:“這些錢,我幫錘子一家還了欠款。就只剩下十幾萬了。這十幾萬……正是錘子從我這裡贏走的那些。”
薛倩瞪了瞪眼:“一點不多?”
我說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呂先生打了個哈欠,說道:“果然應了那句話。是你的錢,別人拿不走。不是你的錢,你也留不住。”
我把牀底下的錢拿出來,對薛倩說道:“要不然,你從這裡拿兩摞走?”
薛倩笑道:“你這是罵我呢。你那點棺材本,趕快放回去吧。”
我笑道:“我才二十多歲,攢什麼棺材本。老薛,你可別咒我。”
呂先生和薛倩在空亡屋呆了一會,就回去睡大覺了。而我躺在破牀上,也漸漸開始迷糊了。
以前我覺得,人是一片樹葉,掉落在江水中,身不由己,隨着命運四處漂流。什麼時候被水浸透,就算是死了,沉入水底。
現在我覺得,人是一輛列車,在已經預定好的軌道上疾馳着。什麼時候失去了動力,就慢慢地停了下來。
我長嘆了一口氣:“宿命,真的有宿命這種東西存在。這東西有時候讓人感到絕望,無論怎麼掙扎都掙不破,有時候又讓人感覺踏實,一切都註定好了,盡力而爲就行了,也不用太過憂慮。”
這一覺我睡了很長時間,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不過是中午而已。
或者是因爲睡的太踏實,我感覺神清氣爽。
我洗漱了一番,就走到空亡屋外面,打算散散心。
這時候,一輛汽車停在了我的面前。車窗搖下來,露出王書記的臉來,他說道:“趙兄弟,我們抓到了一些賭鬼,不過他們都不承認自己是錘子,你要不要來指認一下?”
我笑着搖了搖頭:“我已經找到錘子了,你如果不忙的話,帶我去吧。”
王書記愣了一下:“你已經找到了?要不要通知石警官,叫幾個警察一塊去?”
我搖了搖頭:“你等我一下,我拿上挎包。”
我把錢背在身上,坐在了王書記的車上,將地址告訴他了。
只不過十來分鐘而已,我們就停到了一個小院附近。我看見周圍停着幾輛麪包車,車上都坐着身材魁梧的漢子,他們一臉不懷好意的看着我們。估計是來討債的人了。
我看見小院門口貼着輓聯,院子裡面搭着靈棚。不由得嘀咕了一聲:“錘子死了這麼久,還沒有出殯嗎?”
我走到院子裡面,聽見一個女人說道:“我男人昨天託夢來了。說欠你們的錢,今天就能還上,你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