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倩都看着呂先生:“你餓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看他點頭的樣子,顯然是餓得很了。
薛倩說道:“要不然咱們先吃點東西。回來接着等。”
我有些猶豫:“這老頭講明瞭,我們要在此地等上三天。現在中途離開,萬一廣目天尊生氣了,再也不肯現身,怎麼辦?”
薛倩說道:“老頭讓咱們跪着等,你都已經躺下了。反正已經違規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想了想,點頭讚道:“這就叫破罐破摔。我們走吧。”
我們三個人悄悄地離開了小廟,老頭似乎真的睡熟了,我們討論的時候,他不做聲,我們離開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反應。
薛倩在廟門口嘆道:“怪不得他能堅持三天三夜。在這裡睡覺罷了,誰不行?”
我說道:“我終於明白他爲什麼修煉了幾十年,卻只能預測一刻未來了。”
薛倩問道:“爲什麼?”
我說道:“因爲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啊。”
薛倩和呂先生哈哈大笑,然後我們三個人勾肩搭背,去尋找飯館。
這小廟處在一個小村子的邊緣。與有人的民居隔了兩塊農田。我們沿着鄉間小路,一路走過去,然後在村子裡面亂轉。
這村子不大,好在槐城雖然不富裕,但是也不貧窮。這小村子裡面,倒有一兩家飯館。我們走進去了,照單點菜。
等菜的當中,薛倩說道:“咱們要不要合計合計,等見了廣目天尊之後,問他點什麼問題?”
我說道:“你這是記者採訪嗎?還要提前準備問題。”
薛倩說道:“萬一他只肯逗留片刻,咱們當然要撿着重要的說了。”
呂先生說道:“咱們先問結果,再問過程。先問問能不能活着從陰間出來,再問陰間是什麼樣的。”
我點了點頭:“理應如此。”
我們三個人正在商量,忽然聽到飯店門口有一陣響動。我看見一箇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袍子。這袍子上面補丁摞補丁,看起來很是簡樸。而他的手裡面,拿着一隻錫杖,正在飯店門口不住的搖晃。
錫杖上面的銅環互相撞擊,發出一串串聲響。
我看見中年人一邊搖錫杖,一邊向飯店裡面東張西望。不由得感覺有些奇怪。我問呂先生:“他這是要幹什麼?”
呂先生說道:“搖晃錫杖,發出聲響。是提醒施主們,該出來佈施了。”隨後,他又皺了皺眉頭,說道:“按照道理說,搖晃兩三下,得不到施捨,就該離去纔是。怎麼這傢伙搖起來沒夠?這麼煩人。”
我們三個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是那中年人卻聽到了。他向我們合十,說道:“小僧不肯再走,因爲餓的狠了,走不動了。”
我說道:“咱們給他叫一份飯算了。看他這樣子,如果吃不到飯,恐怕要一直搖晃下去。吵也吵死了。”
薛倩笑道:“那倒不一定。等他餓的沒有力氣再搖晃的時候,不就清淨下來了嗎?”
我們兩個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也沒有刻意壓制着聲音。這僧人肯定是聽到了。
他也沒等我們招呼他,就微笑着說道:“既然三位施主要請我吃飯,那是最好沒有了,多謝多謝。”
然後,他拄着錫杖走進來了,倒也不客氣,就坐在了椅子上面。
這時候我注意到,中年僧人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是並不骯髒。
薛倩問僧人:“你是葷還是吃素?”
僧人說道:“葷素不忌,有什麼吃什麼。”
我說道:“原來是個酒肉和尚。”
我看見僧人除了一柄錫杖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能表明他和尚身份的東西了。而且他的頭上生着亂蓬蓬的長髮,胡亂的挽成了一個道髻。這樣看來,他不像是僧人,更像是道士。
我問道:“你既然是和尚,爲什麼不把頭髮剃乾淨?反而要挽成一個道髻呢?”
僧人笑了笑,說道:“因爲我還沒有想好,到底是信佛,還是信道。”
我們聽了這話,都不由得咧了咧嘴:“這和尚說話有點意思啊。”
呂先生看着他,說道:“道友,拜神又不是在市場上買菜,還可以挑挑揀揀,變來變去的嗎?”
僧人聽了這話,哈哈大笑。他的聲音很大,飯店的食客紛紛回頭。
僧人笑了一陣,說道:“道友,聽你這麼說,難道你見過神仙不成?”
呂先生說道:“我沒有見過。”
僧人說道:“你既然沒有見過。你又怎麼知道,神仙不是市場上的菜呢?你又怎麼知道,拜神不能挑挑揀揀呢?”
呂先生不動聲色的喝了一口茶,說道:“聽道友這意思,你見過神仙了?”
僧人從懷裡面拿出一隻手帕來。這手帕本來就不大,上面還補着幾個補丁,當真滑稽的很。
僧人用這手帕擦拭那錫杖,一邊擦,一邊回答道:“這得看怎麼說了。如果說,你們三位是神仙,那我確實見過了。如果你指的是西天諸佛,道家三清。那我沒有見過。”
他把錫杖放下來,把半個身子貼在桌子上面,神神秘秘的說道:“我不僅沒有見過,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他們根本就不存在。”
我們三個人一臉震驚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
僧人卻沒有回答我們的話,而是笑眯眯的,自顧說道:“既然他們都不存在,那我信佛信道,有什麼關係?今天讀金剛經覺得厭煩了,我就換成道德經,南華經,太平經,胡說八道經。豈不是好玩得很。”
我們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感覺這僧人說話有些奇怪。如果這小子不是神經病,那就應該是一位得道高人了。
我正要盤問他兩句,我們叫的菜好了。
僧人歡呼一聲,運筷如飛,專門撿着肉吃。只不過片刻的功夫,桌上的飯菜就下去了一半。我們只不過一愣神而已,這裡就只剩下幾盤菜湯了。
僧人抹了抹嘴,向我們合十說道:“多謝三位施主了。小僧告辭。”
隨後,拄着錫杖,就此走了。
這僧人來得也快,去的也快,留下我們目瞪口呆。
飯館老闆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我們,然後問道:“三位,要不要再加點菜?”
呂先生點了點頭:“剛纔的飯菜,再來一份吧。”
我們餓着肚子等了很久,總算等到了上飯,個個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我填飽了肚子,靠在椅子上休息。腦子裡面,滿是剛纔那僧人的影子。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僧人有些不對勁,可是具體哪裡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忽然,我靈光一閃,問薛倩:“老薛,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錫杖?”
薛倩問道:“錫杖怎麼了?”
我說道:“他的錫杖上面,似乎少了幾個環。”
薛倩說道:“你看他那身衣服,破破爛爛,補丁摞補丁。錫杖上面少點東西,不是正常得很嗎?”
我搖了搖頭:“他曾經用手帕仔細測擦拭錫杖,看樣子,他對這錫杖看的很重。不可能任由它少了幾個銅環。”
隨後,我看了看呂先生:“殘仙給你的銅環,你還留着嗎?”
呂先生馬上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說。這銅環是錫杖上面的?”
呂先生一邊說着,一邊將銅環取出來了。
這個東西,我們曾經當做刑具,串在人的琵琶骨上。現在呂先生把銅環掏出來,我們只是看了一眼,就認定,這東西和錫杖上面的銅環一模一樣。只不過,桌上的這兩隻銅環,有一個缺口,像是被人打破了一樣。
呂先生把銅環揣在懷裡,急匆匆的說道:“走,我們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