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和惡菩薩接觸過很多次。對他的容貌稱得上很熟悉。且不說惡菩薩已經棄道信佛,這身道士打扮就不對勁。單看他的臉,分明是兒童的模樣,只是加了些斑點、鬍鬚,故意扮作成年人罷了。
我小聲的向薛倩說道:“看樣子,這個傢伙只見過小時候的惡菩薩。”
薛倩點了點頭:“這裡的人能假扮張半仙,還能假扮惡菩薩,看樣子,和呂先生很熟悉啊。”
他說到這裡,回頭看了看,奇道:“張半仙去哪了?”
我和呂先生齊刷刷的回頭,果然,張半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個地方,無論真實還是幻覺,景象都是槐城的。而這條街我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我知道這街上根本沒有岔路口。即使快步走也要走上十來分鐘。想在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內消失不見,除非跳牆走了。
張半仙和我們說話說到一半,爲什麼要跳牆逃跑?這可實在是詭異的很了。
我正在思考,就聽見惡菩薩笑眯眯的說道:“師弟,師侄。你們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師父。”
我們三個人交換了一個顏色,不遠不近的跟在了惡菩薩身後。
我對呂先生說道:“你能猜到這傢伙是誰嗎?”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我猜不到。這個人認識我師父,認識張半仙,認識我,還認識我師兄。我們四個人聚在一塊的時候很少。想要把我們都認全,應該是我們的熟人。只不過,我想不出來,有哪個熟人會這麼幹。”
我補充道:“據我觀察,這個熟人只認識小時候的惡菩薩。你從這個時間點推測一下?”
呂先生緩緩搖了搖頭,說道:“那就更難了。我師兄小的時候,我比他更小。小孩認人的本領很差,看誰都比較模糊,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我說道:“這傢伙鬼鬼祟祟的,肯定沒有安什麼好心思。只要他露出馬腳,咱們自然能查出來他是誰。”
呂先生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薛倩小聲的問道:“呂先生,你知不知道張半仙去哪了?剛纔還在這裡,一轉眼就不見了。”
呂先生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他問道:“你們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問兩個反問道:“你知道?”
呂先生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自然知道。”
我們問道:“在哪?”
呂先生卻笑嘻嘻的說道:“等過一會,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我和薛倩面面相覷,向周圍張望了一番,始終沒有看到張半仙藏在什麼地方。不過既然呂先生這麼有自信,我們就不用擔心了。
我們已經跟着惡菩薩走了十幾分鍾,然後就到了郊區。
槐城確實不大,可是從空亡屋出發,十幾分鍾絕對不可能出的了市區。
我回頭看了看,發現身後的街道分明是市中心。那種感覺,似乎有一隻手,將市中心周圍的建築抹平了。強行把城市變成了荒郊。
我站在荒郊望了望,忽然發現這地方好像不是槐城。
我在這裡呆了四五年,前四年沒怎麼出過城,最近一年因爲要到處捉鬼降妖,幾乎每天晚上向外面跑。所以對槐城周邊的郊區很熟悉。
我對薛倩說道:“你是本地人,你來看看,這地方是不是不對勁。”
薛倩說道:“這裡不是槐城,我很確定。”
我看了看周圍的景物,說道:“確實不是槐城,不過很面熟。”
薛倩說道:“郊區嘛,模樣都差不多。無非是大片的農田,一個小村子罷了。你不走到村子裡面去,根本發現不了不同。”
我搖了搖頭:“我總感覺這個地方我來過。”
呂先生也說道:“這地方好像真的來過。”
我喜道:“你想起來了?”
呂先生撓了撓頭,說道:“現在還沒有想起來。”
我們三個人跟着惡菩薩走了一會,然後就看到了一間小廟。我看見小廟的一瞬間,就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樣。
我壓低了嗓子,衝薛倩和呂先生說道:“這地方我據對來過,這個小廟我有印象。”
呂先生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小廟不是柳城空亡屋嗎?”
我愣了一下,隨即也明白過來了。
當初柳城八鬼找到我們,讓我們把空亡屋交還的時候。柳城空亡屋有數不清的小廟,衆星拱月一般圍着中央的這一座。只不過,現在我們面對的,是孤零零的空亡屋,周圍的那些小廟則不見了。
眼看距離那小廟越來越近,呂先生看的也就越來越仔細。他淡淡的說道:“這間廟比咱們上次見的時候新了很多。”
我盯着那間小廟說道:“確實比上一次新了,不過仍然透着一股子陳舊味。這說明這間小廟不是最近翻新的。那麼就有一個可能。這小廟是幾十年前的。”
薛倩在旁邊說道:“你們師徒倆越說越玄乎了。咱們怎麼能見到十幾年前的小廟?難道還能時光倒流不成?”
我笑了笑,說道:“老薛,你別忘了。咱們所處的世界,恐怕不是真實的。或許製造出這幻境的人,想讓我們看到十幾年前的景象。”
眼看着惡菩薩已經走到了小廟門口,他站在旁邊,指了指廟門,說道:“師父就在裡面,你們進來吧。”
我問道:“你不進來嗎?”
惡菩薩笑了笑,說道:“我隨後就來。”
把客人請到屋子裡面去,自己卻站在外面。這給人一種感覺:屋子裡面有一個陷阱。我們進去之後,惡菩薩就會關上廟門,然後裡面的機關將我們殺掉。
我像是一個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短短的幾秒鐘內,腦子裡面像是放電影一樣,把我們被虐殺的場面想了一遍。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惡菩薩不見了。
我捅了捅薛倩,問道:“惡菩薩去哪了?”
薛倩一愣,左右張望了一番,奇道:“也對啊,惡菩薩怎麼又沒了?”
這時候,小廟裡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徒兒,你來了?”
呂先生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隨後,我聽見他低聲叫道:“師父。”
這一聲飽含深情,可見呂先生是動了真情了。
呂先生聰明絕頂,別人想要算計他,實在是難得很。今天這個局,他輕易就能看破。可是他明知道里面的師父是假的,仍然大受觸動,可見他們兩個師徒情深。
裡面的聲音又說道:“進來吧。”
呂先生答應了一聲,絲毫沒有猶豫,就走進去了。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兩秒鐘。聽見裡面沒有什麼異響。既沒有弓弩毒水,也沒有陷阱迷煙。這才小心翼翼的進去了。
我看見屋子裡面供着三清。供桌上點着長明燈。一個老道士,穿着道袍,盤着腿坐在蒲團上,背對着我們。
呂先生站在他身後,說道:“師父,是你嗎?”
那老道士晃了晃身子,然後慢慢的轉過身來了。
我看見他面容清瘦,雙目炯炯有神,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
老道士衝呂先生說道:“徒兒,你來陰間尋我了?”
呂先生不錯眼珠的盯着他,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道士奇道:“你怎麼不說話?”
呂先生忽然笑了笑,然後坐在了老道士對面,說道:“你在陰間也有些日子了,爲什麼不回去?”
老道士惆悵的嘆了口氣,說道:“這種地方,進來容易,再想要回去,可就太難了。除非……”
老道士吞吞吐吐,分明是引得我們問他。這樣一來,主動權就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呂先生促狹的眨了眨眼,偏偏不說話。
老道士只得嘆了口氣,說道:“除非,把一樣東西交給陰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