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言辭,能足以形容胡天此時的感覺。期盼、惶恐、希望、不安……在感受到金雀兒腹中生命的這一刻,他終於恍然頓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心的地方,就有牽掛。當自己投身到這個世界的這一刻,其實早就已經和這個世界產生了深深的羈絆,再也割捨不去的牽連。
他成熟了。
人永遠是羣居性的智慧生物。每一天的生活,每一個人物,總會產生有各種各樣的牽連記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關長生的目標又何嘗不是一種牽掛?
一股明悟涌上心頭:“自由從來不是孤獨,而是想做什麼事情,就去做什麼事情,不必去顧忌其他。即便是自己有了孩兒,又怎麼樣呢?對於自己的目標、夢想、志向有影響嗎?我胡天殺伐果斷,勇猛自由,又豈會去害怕、擔憂、嫉恨一位腹中的嬰孩?”
這種頓悟要是擱在先前,他或者還會煩躁不安。但是如今他空靈見性,心境修爲早已超脫同輩,甚至許多元嬰期的修真者都不如他。這份莫名奧妙的感情衝擊之下,反而讓他整個身心,晉入到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中去。
世界如混沌巨蓮,他便是花苞裡的蓮子。混沌爆發,宇宙一生一滅,唯有一點真靈見性,永磨不損。一場劇變,正在胡天的識海中發生。那頭歡喜禪王一聲長笑,恐怖猙獰魔王般的軀體竟然爆發出從所未有的燦爛佛光。五頭欲魔化作五團氤氳紫氣,凝成磅礴的一股。同時那君子劍身上忠孝仁義禮智信七個大字,爆發出恢弘雄渾的劍芒。佛光、魔氣、劍芒互相交融相合,識海顫動,剎那後光芒消散,再無歡喜禪王、君子劍、五欲魔,碧澄微藍如水晶般的識海中只餘下一根虛幻如影的針——定海神針!
“想不到在這一瞬間,我居然又做突破,於心神震盪中把握自我,成功跨越凝造出了獨屬於自己的定海神針!”
每一位修煉三空經的修真者,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定海神針。胡天的這枚定海神針,吸納了情慾,眼鼻口等五官欲,忠孝等等德操,因此更擅長挑動他人情感變化,一針刺下去,立即令對手陷入重重幻境。一針挑上來,叫人意欲情迷。也可鎮守自身,定住自己的識海。
當然現在的定海神針,還是太薄弱了一些。防護有餘,對外不足。等到胡天晉升到金丹期,便足以意識外放,戰鬥之中忽然噴出定海神針,刺中對方識海。令敵人每個反抗的念頭剛剛生出來,便被狠狠地鎮壓住。從而束手就擒,令人防不勝防。
識海當中念頭似電,又如夢幻泡影,晉升之事一蹴而就。在外界金雀兒一眨眼的功夫,胡天雖然依舊用手輕微撫摸着自己的小腹,卻再也不是先前的胡天了。
“金雀兒……你有什麼打算?”半晌,胡天擡起頭,雙目如電,毫無顧忌地與金雀兒對視。
金雀兒慌忙垂首,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聲音如蚊蚋一般,柔弱地道:“我……我想跟在恩公的身邊……撫養孩子成人!”
她這話剛開始時,語氣動搖猶豫,到了後來卻堅定有力。最後她輕輕地撫摸着小腹,擡起頭,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地凝注着胡天,飽含着濃濃的情意與母性的光輝。
“哈哈哈……”胡天驀地仰天長笑一聲,執起金雀兒的芊芊素手,大聲道,“那麼你就跟着我吧!不過我此生志向,乃是去攀登修真之道最至高無上的巔峰!”
“你能協助我麼?”胡天輕輕地問。
“恩公,金雀兒可以的。”這句話平淡中卻蘊藏着堅貞,還未說完,喜悅的淚水便從金雀兒的一雙星眸中漫溢出來,嬌軀亦顫抖着。
想那當初,廣場高臺上,舉目皆敵,爺孫偎依卻遍體生寒。於黑暗中便走出來一個少年身影。他狂放中帶着桀驁,殺意中帶着瀟灑,一個眼神就能令他人膽魂皆喪。翩然長衫,風采卓絕,尤其是仰望他時那倔強的微笑,一下子就俘獲了少女的芳心。
此生此世,還有什麼能比陪伴在他身邊,更幸福的事情呢? Wшw▲тt kan▲℃ O
這一瞬間,金雀兒念頭歡暢,修爲經過深厚的積累之後,終於在此時厚積薄發,一躍到築基後期。
修真修的什麼?
真我。
凡事秉承本心,凡事依循本意。
胡天感受到金雀兒的氣勢陡然上升一個臺階,便知她修爲竟有所突破。不過他卻並不奇怪。金雀兒缺的不是修爲積累,而是心境感悟。這一刻終於得償所願,達成了真我之意,修爲若是再不進步,那纔是真正的奇怪呢!
“雀兒你剛剛突破,最近一段時間我來主持大局,你下去好好鞏固一番罷。”說着,胡天便取出一些上品晶石、丹藥塞到金雀兒的手中。
金雀兒乖巧地應了一聲,輕輕退下。
轉眼間這件房中,就只剩下胡天一個人了。
正巧,他亦有所突破,也需要時間鞏固。
三空經——大三空——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
轟的一聲,識海幻滅,消失一空。周遭無數意念,宛若水流低窪,鋪天蓋地一般蜂擁而來。胡天的印堂穴綻放白色豪光,如飢似渴地吸納這些寶貴的念頭。空空如野的黑暗當中,唯有一根定海神針,如同閃爍不定螢火蟲光。
轟!
彷彿渡過了漫長的歲月,又是一聲轟鳴,識海重組生成。範圍擴大了一倍,秋空藍淨更爲清澈明亮。正中央的定海神針,亦凝實了一分。
胡天睜開雙眼,眼中閃過喜色:這一次的修煉不僅僅鞏固了修爲,更令三空經達到了小成階段!煉成的一根定海神針,將在日後,成爲修真的一根標杆。胡天的境界越深,意志越強,這根定海神針便會持續不斷地一直成長,直到有一天,長成參天巨柱!
“修真,是修得真性情,真自我!有了孩兒如何?沒有孩兒又如何?有了感情又如何?沒有感情又如何?凡事臨頭,但憑本心就是了。”
當過去、現在兩我相合,做回真我,凡事依憑本心。便是心如快刀,還怕什麼牽掛?
“先前的自己,總是害怕自己會像前世一樣碌碌無爲,轉而有些偏激。甚至因爲害怕妨礙自己的目標而去逃避某些東西。這個世界有陰有陽,凡事有利有弊,豈可一棒子打死?”糾纏,令我舉步維艱,便慧劍斬情絲!若是將來親生孩兒百般阻撓於我,我又豈會婦人之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魔要擋我,操起定海神針一棍子桶死!”
什麼是牽掛?當你害怕時,擔憂時,便成了牽掛。
但是當胡天秉承真我,神針定海,凡事做就做了,只有對沒有錯!又有什麼害怕和擔憂呢?
當此時牽掛再無,便是一往無前的決意和勇氣!
翌日,修葺之後的議事堂。
胡天端坐主位,其下兩排長老分列左右,氛圍肅穆。左邊一列爲首的便是金文博,右邊一列頭領的便是胡莽。
胡天令他們一一彙報,很快就掌握了大體的情勢。君馬部落發展良好,甚至因爲魔焰虎災的緣故,險中求勝,不斷壯大。反觀其他部族,很少有這樣的情況。不過胡天要趁此次機會,大肆收斂資源,單單目前的情況,還不足以成事。
思慮片刻,大堂上再次響起胡天的聲音。只聽他沉聲詢問道:“諸位長老可知道,這變異魔焰虎王,究竟是爲何來攻擊我們?”
“這……”諸位長老面面相覷,無一人作答。半晌後唯有金文博開口,彙報了些自己的猜想。
“稟告族長,以屬下之見,魔焰虎極其仇視人類。一見到修真者,必定死撲上來,不死不休。至於原因卻無人知曉。這場虎災的源頭,便是幻巫神殿的魔焰虎羣。以屬下推測,真正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爲幻巫殿中,產生了異變。”
“哦?這幻巫殿會有誰能進去?平日都有五六隻虎羣,棲息在那裡,圍得水泄不通,嚴嚴實實。除了我上一次斬殺虎帥去了一趟……嗯?等等!”胡天說着說着,腦袋中忽然靈光一閃,隱有所悟。
他行事單憑真心,冥冥當中便有直覺指引。無意中說到這裡時,就感覺到腦海中有一股靈光,宛若流星一閃而逝。被自己一把抓住。
“爲什麼我剛剛感覺到,這一場的虎災是和自己有關呢?”沉吟了片刻之後,胡天開口命令道,“不管如何,族中盡起軍備,我明日即要親自上陣,斬殺猛虎,解除威脅!”
“是,謹遵族長之命!”長老們帶着一臉的興奮,躬身退去。
這場議會散去之後,胡天的腦海中仍舊流竄着許多想法。總感覺這一場的虎災和自己相關,但是真正的原因卻隱藏在重重迷霧當中,不得發現。
“不管了!且先修行,明日挑了那四頭魔焰虎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