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不會飛,只能貼地遊走。它本是由蟒類進階的金蛟,遊動起來嫺熟而迅速,只是苦了背上的安寧。
小金現在這個大金蛟形態,這一路下山不能走陽關大道,怕嚇壞上山進香的老百姓,於是上下顛簸之劇烈可想而知。再說小金行動時身體要左右擺動借力,安寧在它身上也只能跟着晃來晃去。
終於到了山下,從不懼任何交通工具的安寧只覺得腦中昏天黑地、胃內翻江倒海。
這次南嶽採靈草之行出奇的順利,一路並未受到阻攔,中間殺出一個使斬妖劍的錦天鳴,究竟只是誤會一場。最後就連罕見的迎霧草也那麼巧的長在幾人過夜的洞口。
“老天爺看我太順了,終於忍不住讓我吃點兒苦頭……”安寧搖搖晃晃,咽喉裡泛着酸水、兩腳發軟去找小白和龍飛陽。
小金尋着氣味在前面引路,默默無語。它好心做壞事,也很無奈;特別是,安寧沒說一句責備它的話。
終於找到提前飛下山的兩人,龍飛陽依然還沒轉醒,小白正靠着龍飛陽苦哈哈喘氣。小白長這麼大,不像別的低等靈禽那樣甘於做別人的坐騎和交通工具,實在沒有駝人的經驗,這一趟雖然將龍飛陽平安帶下了山,卻也跟玩命一般拼得全身氣力用盡。
小金在心裡偷樂,到了最後只剩它這條未化形的金蛟算是無恙,果然人形生物就是脆弱。
龍飛陽被沒有遭受到安寧那般比暈船還磨人的苦難,再加上已經離開了結界,沒過多久便醒了過來。
於是三人盤坐調息,小金在一旁護法。
龍飛陽傷口已經無礙,只是靈力流失太多身體有些虛弱,他執意不用多休息,調息完畢就催着安寧和小白一起上路。
安寧只好扶着他往衡陽城走,去客棧取馬。
魔族與人類同是人形,但其本身具備許多人類不具有的勢。比如魔族有良好的自我癒合能力,重傷之下只要不被斬頭掏心,留得一口氣在就能自行慢慢恢復。所以魔界人口數量在大千世界中是最少的,但其實力在大千世界中是最靠前的,所謂兵不貴多而貴精也。
安寧與龍飛陽關係親厚,也曾經聽得龍飛陽提起一些關於魔族的事情,對於魔族的自我癒合能力也有一定了解,但在親眼見證之下還是大吃一驚。
起初龍飛陽需要安寧攙扶,沒過多久便能獨自行走,再然後腳步穩健……這種天生的自愈能力實不在安寧體內上古青木之血的妙處之下。
安寧在心中將魔族這種自愈能力讚歎了一萬遍,其實他忽視了一些細節。惹魔族的自愈能力全都這般誇張,早滅了天界而一統三界六道了。
龍飛陽之所以恢復得這麼快,除了能夠迅速自愈,首先得益於小金及時幫他處理了傷口;其次山神喂他服食了靈丹;最後纔是本身的自愈能力以及先天混沌之氣對於這種能力的加強。
一路上安寧將龍飛陽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說到山神最後用虛空之門將天鳴和鬆躍帶走,龍飛陽停了一下,問道:“既然驚動了山神,那麼火神祝融一定已經知道我體內存在着先天混沌之氣,說不定由此猜出了我的身份。天界與魔界勢不兩立,他作爲上古正神,爲什麼會輕易放我走?”
安寧愣了一下:“我還真沒想那麼多,也許他們看咱們實力不強,又是爲了救人吧。有個詞不是叫日行一善、心誠則靈嗎?我想祝融應該是一位正直的神,所以纔會大開方便之門吧?”
龍飛陽點點頭,卻在心裡認爲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天界與魔界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且不可調和,根本不是安寧想的那麼簡單,說一句心誠則靈就能矇混過去的。
又說到在山洞口尋到迎霧草,龍飛陽的眉毛已經擰在一起分不開,但這一次他沒有再說出疑問,只淡淡地說:“這一趟真順利,運氣真好!”
是冥冥之中的天數,還是陰暗背後的人爲?先不去想那麼多,總之迎霧草已經尋到,救人要緊,其它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龍飛陽心裡想着事,漸漸的腳步慢了下來,落在後面。
安寧一手牽着小白,一手抱着小金,回頭衝他喊:“大哥你快些!”語氣裡盡是歡樂。
終一生的時間,若能總保持這份歡樂該多好啊!
龍飛陽臉上漾起微笑,快步追了上去。
陽光裡的人們是清晰可見而溫暖的,轉過身卻看不見,背後陰影裡無數的眼睛。
回到衡陽城,找到來時客棧取完馬匹才巳時剛過,三人匆匆用過餐點即刻起程。
此時與小九約定的十五天之期纔到第三天,按說時間十分充裕。但經歷過這些日子的各種難中之難、計中之計、謀中之謀,大家都明白辦事要趁否則夜長夢多的道理。
一路回去,中途剛好又在小鎮老龍潭借宿一晚。
前日三人滅掉潭中的烏賊後走的匆忙,這次去客棧投宿就見到小鎮上一派喜氣,居民們互相討論着潭中之妖被除這等大快人心事。
甚至有說書人口若懸河繪聲繪色描述:三位天界之子乘着一條數十丈長的金龍從天而降,引來天雷滅了那潭中妖物。說到妖物如何體形龐大、各種猙獰恐怖之時,衆聽客慼慼然面有懼色;又說到三位天界之子如何大義凜然、怎樣施展神通之時,衆聽客無不拍掌叫好。
誰能料得到,說書人口中那三位天界之子正混在人羣堆裡和大家一起聽書,那條數十丈長的金龍此刻正縮在白娃娃的袖子裡?
回到客棧,小白滿臉困惑地問安寧:“人類生命不過短短數時年,雖然不能窺見天機,對很多事不明就理,卻人人都有歡樂之色,這是爲什麼?”
安寧想了想,認真說:“我也不太明白,大概正因爲生命太短,所以人類纔會如此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吧?也許等我年齡再大一些,對生活的理解再深刻一些,就能好好回答你了。”
小白似懂非懂地點頭,鼓着小嘴、眼珠子咕嚕嚕直轉。
安寧瞧他那可愛的模樣,又道:“你們這些化形的小精靈對於人類有那麼好奇麼?別想啦,明天要一鼓作氣趕回筆架城呢。”說完抱着小傢伙去睡覺。
龍飛陽默默回房,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人類真的很奇怪,明明那麼弱小,明明心裡清楚聽到的都是謊言,但是他們怎麼還能那麼樂觀地接受這一切?
三界六道,雖然以天界實力最強,但是人界無疑纔是各界交匯的核心,纔是各界爭奪的焦點。
人界真奇怪,但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