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很大。
殿內空曠,別無他物。
在宮殿深處,惟有一個六角石臺,像是一個井臺,不知之前存放何物,五行冕正懸浮在井臺上方。
熟悉五行冕之人,一眼就能看出,厲芒正是大五行禁絕神光!
此刻,大五行禁絕神光如同利箭,瞬間臨身。
大五行禁絕神光,正爲禁,逆爲絕!
攻擊夏侯的正是逆五行神光。
夏侯立足未穩,頓覺視野之中充斥着五彩光華,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衝擊心神。
他刻意落後青狐聖王一步,確認宮殿內部並無異常才進入,不料逆五行神光不去攻擊青狐聖王,直奔它而來。
青狐聖王聲稱此寶並非後天靈寶,不知爲何誕生了器靈,許是因爲治壇內特殊環境的緣故,導致器靈演化不全,存在缺陷,無法蛻變。
方纔,夏侯確實感知到,冠冕內有一個意識,但是極度混亂,和青狐聖王的描述吻合,這種混沌的狀態是僞裝不出來的。
甚至,逆五行神光到來之際,那個意識仍是混亂的,五行冕的攻擊全無絲毫徵兆。
夏侯神情陡變,本能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頂門黑白二氣狂涌,氣衝斗牛,黑白漩渦剎那成型,卻忽然出現凝滯。
在他身邊的青狐聖王不知何時將一個銀色的細環握在手裡,張開手掌,正對夏侯。
銀色細環正是不久前屢立戰功的光圈。
只見一道銀芒射向夏侯,憑空幻化出一個巨大光圈,恰好在黑白漩渦成型的剎那將其套中。
青狐聖王對時機的把握堪稱妙到毫巔!
光圈內收,將漩渦禁錮在原地,漩渦中黑白分明,氣勢登時大挫。
換做尋常時候,夏侯或許不懼,此刻正面臨生死危機,卻無暇對抗。
‘嗖!’
一道金光自夏侯胸前射出。
金光耀眼,內部竟是一面類似盾牌的骨甲。
骨甲通體金色,形如龜甲,但要單薄的多,甚至可以說是薄如蟬翼,肉眼能夠透過骨甲看到對面。
和鴻羽子交手時,夏侯從未使用這件寶物,暗中有些防備,卻沒料到攻擊來得如此突然,此刻祭出顯得有幾分倉促。
‘轟!’
骨甲膨脹如一張大傘,隨即便被逆五行神光擊中,五色光華瞬間將金光淹沒。
只聽一陣‘咔咔’爆裂之聲,骨甲震動,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頓時便有五色光華穿過裂紋,繼續匯成一股,在夏侯駭然的目光中,轟然來臨!
青狐聖王冷靜看着夏侯,看到逆五行神光的威力如此驚人,不由目露異色。
她最初找到這裡,發現五行冕時,便險些引來攻擊。
每每回想起來,青狐聖王都不禁後怕,若非她在歸墟輪流操縱五行冕多年,對此寶非常熟悉,早有警惕,及時止步,很可能飲恨於此。
脫離掌控數十年,他們留在五行冕上的禁制早已失效了。
青狐聖王意識到危險,不敢輕易靠近,無奈退走,如此方有今日之謀。
她憑藉對五行冕的熟悉,悄然用秘術掩飾自身波動,夏侯卻不瞭解關竅,進入宮殿便引來逆五行神光,成爲青狐聖王投石問路的棋子。
她餘光瞥向五行冕。
利用夏侯試探五行冕,證實了她的一些猜測。
這道神光並非器靈主導,或者說,並非器靈有意識的攻擊。
來到此界後,沒有天道魔音,但魔念已生,難以消除,器靈尚未從瘋狂和混亂中清醒,唯有本能繼續吞噬魔魂。
百年來,器靈逐漸吞噬魔魂,隨着吞噬進行,威力水漲船高。
這道逆五行神光,遠超被他們操縱之時。
如果器靈已經吞掉魔魂,恢復意識,青狐聖王自認難以壓服器靈,不可強取,甚至可能改變計劃,先聯合夏侯鎮壓器靈。
現在看來,器靈並未甦醒,許是本能中掙扎出一絲清明,留下這道護體神光,襲擊任何試圖靠近之人,經多年醞釀,威力驚人。
逆五行神光被夏侯觸發,五行冕恢復如常,器靈沒有異動,似乎除非有人再對它不利,不會主動攻擊。
不過,以青狐聖王對器靈的瞭解,任何人試圖控制此寶都要先面臨反噬。甚至於,想要從這裡取走五行冕,也絕非易事。
當然,在取五行冕之前,還要做一件事。
她引來夏侯,不只是當作棋子這麼簡單。
夏侯是她經過精心挑選,選中的目標!
……
‘噗!’
妖血如注。
夏侯全身巨震,如遭重擊,倒飛出去,胸前赫然出現了一個血洞。
逆五行神光貫穿骨甲,轟擊在它身上。
夏侯當場被擊飛殿外,口吐鮮血,一種逆絕之力順着傷口向體內蔓延。
更雪上加霜的是,兩條黑龍又從宮門衝了出來,張口噴出兩團黑炎,便將夏侯淹沒。
與此同時,夏侯更是驚覺一股惡風從身側襲來,餘光瞥見目露殺機的青狐聖王。
“賤婢!你果然不懷好意!”
夏侯怒極狂吼。
青狐聖王嘴角噙着冷笑,身後狐尾一擺,三條狐尾脫落,化作三道流光直撲夏侯。
先是封絕大陣困鴻羽子,逼出精血。
在殿外獨戰兩條黑龍,消耗實力。
最後被逆五行神光重創。
一切都在她計劃之中,夏侯的實力經過層層削弱,正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怒吼聲中,夏侯雙目充血,迸發出滔天殺意,氣血震動如雷鳴,體型驟然暴漲,終於現出妖身。
夏侯乃是鹿妖得道,本體竟和之前黑白分明的鹿影截然不同,通體雪白,神駿不凡,毛髮沒有絲毫雜色,唯有胸前傷口洇出的血色。
看到此景,青狐聖王黛眉不由微蹙,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三條狐尾幻化法身,和本尊一起將夏侯圍在中間。
青狐聖王修爲今非昔比,且蓄謀已久,全力而爲,此刻施展這門神通,比之當年不可同日而語。
喚出法身的同時,青狐聖王張口吐出一枚青色玉珠,玉珠破碎成一團青霧。
青霧瀰漫,將三道法身和夏侯一併籠罩。
下一刻,青霧扭曲,霧中似有一些奇特的線條和符文浮現,連接在她和三道法身之間。
霎時間,青霧中爆起驚人的威壓,轟向夏侯。
兩條黑龍的注意力仍然在夏侯身上,成爲青狐聖王的幫兇。
龍炎滾滾。
夏侯很快變得狼狽不堪,大片毛髮焦黑,有多處觸目驚心的傷口,反擊之力漸弱,只有無力的狂吼。
忽然間,青狐聖王目露奇異神芒,在視線和夏侯雙目相對的剎那,陡然爆發。夏侯猝不及防,身影頓時僵硬,眼神渙散,沉浸到無邊幻景之中,甚至忘記了反抗。
青狐聖王眼底罕見浮現一抹激動。
莫行道自絕,無關緊要!
只要能控制夏侯,收其爲倀奴,不僅可使她實力大增,日後行事也會方便很多,本尊不用依附妖王。
她也曾是王者,豈會甘願屈居人下!
事實上,青狐聖王很喜歡這一界,妖族和人族針鋒相對,她大有可爲。
不過,即便最終要加入鬼方國,至少在她成就煉虛之後。
眼看情勢一片大好。
夏侯突然扭了扭僵硬的脖頸,雙眼從茫然恢復清明。
他的怒氣消失了,滿臉嘲弄,“賤婢!你可知我族爲何被稱爲日月神鹿?”
青狐聖王氣息陡然急促,嬌媚臉上涌現潮紅,雙目魅惑之力更勝,卻無濟於事。
只見夏侯的鹿身,從身體一側開始,白色的毛髮向黑色轉變。
日月神鹿天賦異稟,天生便擁有兩種形態。
這和體內生有雙魂不同,兩種形態均是本體,神通和實力均是相同的,只有一個元神,不會發生內鬥或者分裂。
日月神鹿幼年時,白天是白鹿,晚上變成黑鹿,除了外形改變,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此神通修煉極難,但神通大成之後,兩種形態可以自行轉換。
並且,在切換之時,不僅消耗的實力能夠復原,還可以壓下另一個形態受的傷,並且擺脫大部分對自身不利的狀態。
青狐聖王的魅惑之術便在此列!
相當於,日月神鹿一族天生便有近乎雙倍的實力!
儘管兩種形態不能同時出現,實力無法疊加,但有幾人經得起兩個化神後期的妖侯輪流激戰?
試想一下,本要將強敵誅殺,敵人的實力忽然恢復如初,作何感想。
青狐聖王勃然色變,深深看了夏侯一眼,“不愧是妖王座下第二妖侯,是我小看你了!難怪你敢獨自赴會。”
“若非本侯隻身前來,你豈敢將本侯帶到藏寶之地?”夏侯冷笑,殺意驚天。
白鹿逐漸變成黑鹿!
在轉變的過程中,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夏侯的氣勢更是水漲船高,虛弱之態已然消失,實力穩步恢復全盛。
青狐聖王深吸一口氣,她本就性情果決,見事不可爲,毫不猶豫中斷魅惑之術,玉手急揮。
‘砰!砰!砰!’
三道法身應聲破碎,法身碎片融入青霧,令青霧厚重到極點,有若實質。
濃郁的霧氣將夏侯和黑龍封鎖其間,在霧氣邊緣,更是浮現出一道巨大青環。
夏侯的實力正在恢復,但要鎮壓兩條黑龍,破開封禁,也不可能瞬間完成。
青狐聖王腳下輕輕一點,抽身飛退,竟沒有趁機逃走,而是遁回大殿。
夏侯看在眼裡,發出不屑地冷哼,既然這妖狐利慾薰心,現在還不逃,它不介意將妖狐一併收拾。
至於那頂冠冕,它要定了!
“吼!”
夏侯仰首厲喝,它身上已經快看不到白色的毛髮了。
黑色的毛髮上光澤流轉,比白鹿形態更添幾分威武。
漆黑的鹿角向上一刺,濃郁的黑氣分化兩道,分別向糾纏不休的黑龍衝去。
剛一接觸,兩道黑氣便爆炸開來,黑龍身體一震,撞向對方。
黑氣未散,而是趁機合攏,形成一根長長的繩索,將黑龍緊緊纏在一起。
兩條黑龍身軀扭動,黑氣繩索渙散,傳出咔咔之聲。
夏侯卻看也不看那裡,縱身躍起,鹿角尖端如同利劍,狠狠刺向其中一個法身所在之處。
就在這時,夏侯看到殿內的景象,瞳孔猛然一縮。
宮殿之內,虛空泛起陣陣漣漪。
淡淡的青光閃爍,漣漪瀰漫之處,竟顯現出大片虛影。
虛影很快凝實。
其中多數爲妖獸,寥寥幾個是人形。
這些妖獸雖無法和鴻羽子的精兵相提並論,倒也陣形齊整,顯然是經過精心團練的妖兵。
衆妖兵圍繞一座籙壇,並以一個身穿綠裙,容貌嬌柔的女子爲首,這名女子的修爲赫然是洞玄初期!
妖侯級的大妖!
“兵馬壇!”
夏侯神情中的輕鬆之色頓消。
這妖狐,竟是炸了法壇,奪壇而走的逆兵!
籙壇能夠容納洞玄初期的妖兵,被妖狐炸壇之人,定是洞玄真人。
綠裙女子率領妖兵,在宮殿內列陣,面對五行冕,手中寶旗連連揮動。
妖兵陣形隨之變幻,極具章法,衆妖合力,種種符圖之影在它們頭頂閃現。
隨着妖兵的動作,從妖陣中飛出道道流光,射向井臺。
在靠近五行冕時,流光變得輕柔,編織成一張細網,小心翼翼包裹五行冕,以防器靈反噬。
細網幾近成型。
妖兵顯然不是剛剛召喚出來的,偷襲夏侯之時,青狐聖王便喚出籙壇,並設法隱去妖兵行跡,悄然取寶。
取寶之時不可觸動五行冕,暴露意圖,否則會引起器靈敵意。
這並不容易,綠裙女子額角見汗,嬌叱一聲,妖陣氣勢暴漲,細網飛快合上最後一道縫隙,向後一扯,便要將五行冕帶回。
青狐聖王向妖陣飛退,目露遺憾。
此次謀劃,本是一石三鳥之計。
收傀儡,鎮夏侯,取五行冕。
可惜,她算錯了莫行道,也算錯了夏侯,導致兩度失手。
不過,青狐聖王從未忘記自己真正的目標,即使局勢一片大好,也沒有得意忘形。
只要能取走五行冕,掌握此寶,之前的失敗都算不得什麼,以她的心智,早晚能夠得手。
只可惜,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還算錯了一個人。
一個她以爲此生永遠不會再見的人!
寒風狂卷,陡然衝進宮殿。
四條螣蛇張牙舞爪,直撲綠裙女子。
凜冽寒風中,還有一道烈火組成的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