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不知上次戰果如何?”
黑影拱手詢問。
岷山哈哈大笑,一臉春風得意,“道友要的報酬,族中均已備齊,正打算送去道友指定的地方,道友十日之後派人去取即可。”
黑影也是一笑,“在下自然信得過上將軍。”
幾度往來,雙方都信守承諾,岷山得了勝果,黑影得了好處,兩全其美,關係愈發親近。
“道友此番親至,應當是有重要消息吧?”岷山雙目微眯。
“上將軍準備好青靈之氣否?”黑影大有深意道。
岷山不由精神一振。
黑影無疑是貪婪的,否則也不會背叛,但他又是懂得分寸的,每次索要的報酬,都和情報的價值相當,不會出格。
他敢索要青靈之氣,說明對此次情報有足夠的信心。
“老夫帳中現在就有一道青靈之氣!”
岷山神情肅然,“只要道友的情報驗證爲真,青靈之氣雙手奉上。若能攻破北海,還可以付給道友更多青靈之氣!”
“上將軍果然爽快!”
黑影大笑,笑聲中帶着幾分迫切,“這個消息和青羊觀有關,重要與否,相信不用在下多言……”
岷山不爲所動,“願聞其詳!”
“青羊觀欲重立山門,相信上將軍應當知曉,”黑影道。
岷山頷首,他們還有其他渠道,能夠從那些異族中獲知情報,三族共議後不久,便已知曉此事。
不過,他不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機會。
青羊觀在那些異族中聲望極高,乃是頂級大宗,他們意圖開闢山門,以壯威儀,實屬常事。據說青羊觀此舉令那些異族人心動搖,其影響也不會立刻顯現出來。
“上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羊觀新的山門,護山大陣非比尋常……”
黑影語氣神秘,將青羊觀護山大陣的隱秘娓娓道來。
岷山聽罷,目光微微閃爍,“這等隱秘,青羊觀之外,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知曉吧?道友是如何打探到的,緣何如此篤定?”
黑影淡淡道,“這些事情,上將軍就不必多問了,你們大可以派人去探查。不過,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時機,上將軍唯有後悔莫及!”
“道友言青羊觀已經封山,如何驗證?”
岷山微微皺眉,面露沉吟之色。
這個消息確實有些價值,但和他預想的有很大差距,青羊觀只是頂級大宗之一,即使青羊觀高手都被牽絆住,其他宗門的實力也不可小覷,依然能守得住北海。
黑影搖頭道:“非是讓上將軍探查青羊觀,如此反而會打草驚蛇。上將軍不妨盯緊一些和青羊觀交好的勢力和修士,護山大陣如此複雜,僅憑青羊觀一己之力不可能完成,勢必要尋找幫手。而青羊觀祖庭位於北海北辰境,和他們交好的勢力也大部分出自北海,其最重要的盟友便是玄天宮。到時候,玄天宮衆高手以及琉璃仙子,很可能都要被請去中州,再加上其他青羊觀的友盟。這麼多高手一走,北海空虛,豈不正是上將軍的機會?”
聽到這裡,岷山真的意動了,局勢若按照黑影說的那般發展,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前提是黑影的情報準確無誤。
心中如此想,他卻神色遲疑,“即便此事是真的,有挪移陣在,他們也能迅速回返,我們的時間實則非常短暫,估計難以取得很好的戰果……”
黑影忽然狂笑,毫不掩飾對岷山的嘲諷,“上將軍難道想要一舉定鼎北海?現在可不是當年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一旦青羊觀開始合陣,並非想停下就立刻能夠停下的,而中州勢力起先定會選擇觀望,時間實則比想象中充裕。上將軍切莫急功近利,不妨步步爲營,先趁此機會攻破北海精心佈置的防線,乃至佔下某一域,然後逐步經略北海。當然,上將軍若能長驅直入,攻克弦月境,毀掉上古挪移陣,截斷北海和中州,讓北海成爲孤島,未必沒有機會!”
這是兩種戰略,聽起來似乎都有幾分可行性。
岷山遲疑不定。
黑影道:“時間還很充足,上將軍且回去仔細衡量,再做決定。在下會密切關注青羊觀及其盟友的動向,事成之後,還望上將軍莫要食言!不過,上將軍一旦做出決定,切記做好充足的準備。”
涉及到青靈之氣,他表現得急切一些纔是正常的。
說罷,黑影並未等岷山迴應,身影逐漸淡化。
岷山回過神來,拱手相送,“道友慢走。”
帥帳中。
岷山本尊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化身的所見所聞,如同本尊親歷,對於這件事,他要考慮的太多了。
他們不可能將寶押在一則情報上。
黑影是否可信,是不是那些異族在放長線釣大魚,引誘他們入彀?
不過,他們並非沒有驗證之法。
岷山暗自思索,用什麼辦法能夠接近青羊觀,或者從其他地方得到旁證。
若要進攻北海,要衡量的事情更多,北海的兵力不算充足。若從中州調遣大軍,失去震懾,中州很可能會藉機生事,顧此失彼,得不償失。
那些異族口中的妖海和滄浪海,現在成爲長右族大軍駐紮的地方,一來防備異族對污濁之地有什麼企圖,二來可以讓幾路大軍輪番休整。
一旦決定動手,定要從那裡調派大軍到此,但要迂迴繞行,不能被那些異族的探子察覺。黑影說得對,他們必須提前做準備。
靜謐的大殿中,岷山獨坐此間,久久不動。
……
青羊觀。
禁地。
山谷內盤坐着兩個人,正是秦桑和申晨。
鑄造雷壇,申晨幫不上忙,只能幹看着,但他看起來比秦桑還要疲憊。
此刻,秦桑面前憑空多出一座雄偉的法壇。
道門法壇多分三級,上壇圓形,中壇八角,下壇四方,秦桑即將完成下面兩級。
空中漂浮的靈物少了近半,忽見一團靈光被秦桑攝到掌中,掌心生火,將靈光中的寶物包裹,開始淬鍊。淬鍊的速度極快,不過盞茶工夫,火焰中便浮現出金燦燦的光輝,一團流金般的液體緩緩流淌出來。
申晨目不轉睛看着秦桑的手掌,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師父的舉動,大部分是他無法理解的,他卻要強記下來,將是日後寶貴的財富。
此舉對心力的消耗堪稱恐怖,師父也不可能等他慢慢消化,申晨在不顧一切強撐,這種機會一旦錯過,很難再有了。
流金落入法壇,像在法壇的表面鍍了一層金箔,流金之中靈光頻現,一道道申晨前所未見的符文接連閃現,看得他頭昏腦脹。
漸漸地,這些流金沁入法壇內部,最終法壇突然一震,大地轟鳴。
青羊觀內外都能感受到震動。
這些年,震動發生過不止一次,青羊觀弟子習以爲常,都以爲是建造護山大陣引起的。
在震動發生的同時,法壇爆發耀眼的金光,直衝雲霄,秦桑反掌虛按,將金光壓制。待金光逐漸散去,完整的雙層法壇出現在他們面前。
看着法壇,秦桑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座法壇和月瀆灣那座同爲雷壇,但並不完全一樣。
那座雷壇之前的主人建造法壇選用的靈材,秦桑也不能完全參悟出來,而且有些是他無法尋到的。但他執掌五雷使院印,印中含有許多道門雷部傳承,各種法壇的建造之法,以及諸般靈物特性、能否通用,均有記載。
秦桑根據自己的理解改造,威能亦不遜分毫,壇基已經打下,下面將是最關鍵的一步。
“申晨。”
秦桑喚了一聲。
“弟子在!”申晨連忙起身,打起精神應道。
“你先出去,”秦桑道。
接下來,申晨觀之無益,而且他已經到極限了。不如出去幫李玉斧,外面正缺人手。
“弟子遵命!”
申晨躬身,退出山谷。
秦桑揮袖封閉禁地,緩緩飄起,落到法壇上方,靜坐不動。
他的心神沉入法壇,腦海中顯現出一道雷符。
在雷壇中銘刻何種雷符,關乎雷壇的威能。
道門四階雷符對應合體期,但五雷使院印最高只記載三階雷符,秦桑懂得的唯一一道四階雷符,便是雷壇中得到的祭雷誓章。
雷符也不是品階越高越好,不能超出自身的能力。但秦桑付出這麼多精力,自然不想只銘刻一道三階雷符,草草了事。
三階雷符獲得法壇加持,勢必威力大增,但要想震懾朱厭族這種強族,猶嫌不足。
秦桑要親手銘刻四階雷符,無疑是非常艱難的。
在月瀆灣時,秦桑藉助雷壇,已將祭雷誓章參悟透徹。即便如此,如果是他自己獨自制符,就算他現在是煉虛後期,成功的機率也非常低。
不過,如果在銘刻雷符之前,將所有分壇建成,可以派人主持分壇,然後借用部分分壇之力,助他成符,到時主壇和雷符同時大成。
另外,制符能否成功,也和選用的靈物,符筆、符紙、墨等息息相關。
這纔是秦桑最大的底氣所在,因爲他有青鸞真雷!
青鸞真雷,秦桑至今無法掌控,至少是合體期級數的力量,甚至更高。用青鸞真雷爲‘墨’,以它的品階,承載祭雷誓章的威能,綽綽有餘。
之前那座雷壇的主人,也未必有這麼好的條件。
同時,這也是最大的難關,四階雷符和青鸞真雷都是超越他境界的存在,要求最精微的控制,不容半分差錯,否則秦桑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三階雷符。
在此之前,秦桑還要引動壇基,配合青鸞真雷,再行參悟一番,看看有幾成的機會成功。
他盤坐在法壇上,背後青光乍現,鳳翼張開,一道細如髮絲的雷霆飄向他掌心。
心神連通法壇,秦桑催運掌中觀雷之術,雷霆扭曲不定,引發陣陣波動,都被這裡的陣禁阻擋。
……
青羊觀上空,自從開闢新的山門,鹿野便一直懸停在這裡。
思淥推開洞府之門,緩步走出來,現在容光煥發,體內的傷勢已經痊癒了。
他閃身至鹿野邊緣,俯瞰大地,神識悄無聲息掃過青羊觀,在禁地前頓了一下。
看到風貌大變的青羊觀,思淥喃喃道:“看來我至少閉關幾十年了……”
他專心穩固修爲,忘卻了時間。
青羊觀日新月異,但難以引起思淥驚異,他着眼的是整個風暴界,當然最重要的是秦桑這個人。
察知到禁地被封鎖,思淥正考慮要不要前去打擾,忽聽秦桑傳音過來。
“道友出關了。”
思淥神色微動,在禁地外現身。
禁地打開一條通途,思淥步入禁地,看到秦桑,鄭重一禮,“多謝秦道友庇護,我才能夠安心療傷。”
他不由看向秦桑身下的法壇,眼中閃過驚奇之色。
之前從秦桑和素女的交談中,他得知秦桑要建造一種法壇,但不清楚全貌。
此時親眼看到,思淥發現法壇尚未鑄成,竟彷彿蘊含無盡玄妙,他也觀之不透。
“道友的道基也穩固了,可喜可賀,”秦桑含笑點頭。
思淥並無自得之色,“突破後蹉跎太久,較之其他同階道友,尤其神通法術、鬥法手段,我還欠缺甚多。”
“這些須得徐徐圖之,急切不得。貧道現在有一事,想請道友相助,不知道友有無閒暇?”秦桑問道。
思淥毫不猶豫道,“請道友吩咐!”
秦桑頷首:“貧道身下的這座主壇,如今還差一步,須得先籌建分壇。其中最核心的三座分壇,已經在鑄造之中,但我又有一些新的想法,那些小輩只怕力有未逮,可能需要道友親自走一趟。未來催運法壇之時,也要道友親自坐鎮一處分壇!”
思淥自無不可,他正好奇這是什麼樣的法壇,於是立刻應下。
“關於法壇的內容,都記載着這枚玉簡之中,道友且拿去一觀。”
秦桑打出一枚玉簡,思淥伸手接過,又和秦桑說了一陣便告辭。
數日後,思淥悄然離開青羊觀,先去拜訪四聖宮,查看第一座核心分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