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高五米的玻璃窗,旁邊就是一面到頂的書櫃牆。
一個嬌小可愛的女生,一邊哼着歌,一邊從下往上的擦擦擦。
她徹底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到了歌曲的高潮部分,她還會忍不住的手舞足蹈、扭動身體。
坐在書房裡,看着透明光屏上的監控畫面,周旻蹙了蹙眉頭。
“好蠢!”
這個女生是沒有腦子嗎。
偏僻的城郊別墅,空無一人的客廳,藏頭露尾的主人……她居然半點都沒有危機感,反而還能自得其樂?
她是怎麼長這麼大?
沒有成年人該有的戒心,沒有年輕女性該有的警惕心,就這麼傻乎乎的信了撒旦的所有說辭?
果然啊,這個世界充滿了蠢貨。
唯一的區別,約莫就是這個桑甜智商欠缺了些,卻看着不讓人討厭。
等等——
不是“唯一”。
還有個女人,更蠢,卻更不讓人討厭!
最爲關鍵的一點:她是他的親媽!
跟他有着世間最親近的血緣關係。
該死!
我怎麼又想起那個蠢女人了?
還“親媽”,她配嗎?
她配得上“母親”這個稱謂嗎?
莫名的,周旻有些煩躁。
但他不喜歡說話,有了負面情緒,也沒有什麼渠道宣泄。
他只能自己憋着——
撒旦:……主神!不要啊!
憋着憋着,很容易憋成變態啊。
“夠了!”
就在撒旦默默吐槽的時候,周旻忽然開口了。
他的語氣十分煩躁,“讓她走!”
他不要再看到這樣的蠢貨。
撒旦趕忙應聲,“遵命!主神!”
答應完周旻,撒旦就跑去僞裝神秘人——
桑甜帶着耳機,還在搖頭擺胯的一邊嗨皮、一邊工作。
忽然,她的藍牙耳機裡響起了一道機械音:
“好了,今天的工作就到這裡!”
“放心,工作時間雖然不夠兩小時,主人卻會按照兩小時付費。”
“另外還報銷來回的路費!”
桑甜拿着抹布的手頓了頓,她先是意外,接着就是驚喜——
不用幹夠兩小時,卻還能按兩小時結算工資!
這是什麼神仙老闆?
桑甜只顧着高興了,全然沒有意識到,本該從天花板發出來的機械音,爲什麼會侵入到她的耳機裡?
讓桑甜更高興的事兒還在後面,機械音剛剛落下,耳機裡又傳出了某支付平臺到賬的提示音。
“二百五十元!”
嗯嗯,二百元是工資,五十元是來回打車費!
哈哈哈,真是個大方的老闆。
什麼孤僻、神秘?
什麼有病?
這分明就是我桑甜夢寐以求的“夢中情BOSS”啊。
桑甜笑的眉眼彎彎,本就甜美軟糯的長相,配上這甜到人心裡的笑容,愈發的可愛、無敵。
撒旦一個沒有人類感情的人工智障,看到這樣的傻白甜,都忍不住開心。
周旻緊繃且冰冷的情緒,也有一瞬間的緩和。
這個女孩兒,雖然傻傻的,卻就是讓人莫名的舒服。
就像那個女人,也是蠢萌蠢萌——
該死!
我怎麼又想到那個女人了?!
她根本就不愛我,除了需要一個騙人的藉口時,她都不會提到我。
剛剛有所升溫的寒冰,再次冰封,甚至比之前還要可怕。
周旻甚至都沒有心思再去監控桑甜。
伸手按了個按鈕。
唰!
透明光屏瞬間消失。
撒旦:……主神這是怎麼了?
爲什麼情緒波動得如此強烈。
要知道,它家主神冷靜、剋制、沒有感情,比它這個人工智能還要像個程序。
撒旦幾乎沒有看到自己主神有如此“失控”的一面。
哦不對,是“人性化”。
主人不再冷冰冰,而是多了一絲絲的人味兒。
難道是因爲那個叫桑甜的女孩子?
嗯,一定是!
看來以後我要多多關注。
等下次桑甜再來,我會適當的提醒她——
更夠讓主神開心的人,真心不多!
撒旦不懂人類感情,但它智能化程度逆天。
根據它在網上查閱到的各種資料,它知道,自家主神的情況其實並不正常。
人類,不比人工智能。
他需要親人、需要朋友,需要愛情……
……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周旻卻始終沒有下達命令。
撒旦不禁有些着急。
它忍啊忍,到底沒忍住。
“主神!昨天的書架還沒有打掃乾淨呢!要不,再把桑甜找來吧?”
周旻拿着書的手,微微一頓。
他不是因爲“桑甜”這個名字亂了心神,而是他想到了昨天的情緒異常——
他居然又想到了那個女人。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桑甜,看到她傻傻的、可愛的模樣,他就會想到某個中年婦女的臉。
陌生卻又熟悉。
陌生的是,那個女人走的時候,他才五歲。
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三年。
在他刻意的遺忘下,那個女人的模樣開始變得模糊。
而熟悉的是,周旻的記憶太好了。
過目不忘、過耳不忘!
哪怕是刻意遺忘,那張臉上的五官,他也是無比深刻。
最關鍵的一點:周旻從那個女人的臉上,看到了相似的眉眼。
像他!
更準確的說法,是他這個做兒子的,長得像親媽。
“親媽?她不配!”
素來冷漠無波的情緒,再次被觸動。
周旻不禁有些煩躁。 怎麼回事?
昨天是看到桑甜,就想到那個女人。
可今天,只是聽到桑甜的名字,他的腦海裡便閃現出了那個女人的臉!
這是魔咒嗎?
“不許再提她!”
周旻猛地就爆發了,他暴躁的喊了一句。
撒旦被嚇了一跳,CPU的風扇幾乎都要停滯了。
好半晌,它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主神,您對桑甜不滿意?”
明明挺可愛的一個女孩子啊,它一個人工智障看着都喜歡。
桑甜彷彿自帶光芒,走到哪兒都能照亮。
且她的軟糯、可愛,也總能讓人放下心防,不由自主的親近她、喜歡她。
撒旦是周旻製作出來的,在某種程度上,它也體現了周旻的思想與喜好。
撒旦覺得,自家主神應該會喜歡這種陽光、開朗、善良的女孩子。
就算不喜歡,應該也不會如此排斥啊。
還是被關在小黑屋裡的禍水,偷偷開啓上帝視角,捕捉到了這個畫面,暗暗喟嘆:……我似乎明白陛下的計劃了。
也明白了陛下洗白的套路——走女主的路,讓女主無路可走!
哦不,陛下甚至都沒有洗白,她在維持原主的人設。
而正是這樣的做法,才更加自然,更加合乎邏輯。
至少,不會引起周旻這麼一個高智商的大反派的懷疑。
“我說了!不許再提她!”
周旻又從撒旦的音響裡聽到了“桑甜”兩個字,他的腦海裡也再次冒出那個女人的模樣。
周旻愈發暴躁。
撒旦:……
“是!主神!”
撒旦乖乖的應聲,主動結束了有關桑甜的話題。
沒有再次聽到桑甜,周旻的情緒略略得到了舒緩。
但很快,撒旦又期期艾艾的開了口:“主神!那個,您的父親打來電話!”
如果可以,撒旦也不想提醒。
他知道,自家主神有兩個雷區——親媽和親爸。
親媽是重災區,因爲這個女人是主動拋棄,十幾年不聞不問。
親爸是輕災區,他從未說過要拋棄周旻的話,也一直承擔着周旻的費用。
周旻的退出,是他主動的。
雖然,這種“主動”,多少有些無奈,也有着周父的縱容。
跟親媽相比,親爸似乎沒有那麼的渣。
但,周父依然不是個慈父。
他的再婚,他的偏心,或許不是故意,卻還是傷害了周旻。
周旻對周父這個親爸,也有心結——爸爸原來不是不愛孩子,只是不愛我!
對於繼母生的弟弟和妹妹,親爸就非常疼愛。
看到了強烈的對比,本就智商奇高的周旻,明白了很多事。
他也就更加痛苦。
如果可以,周旻不想跟親爸以及他的新家庭有任何來往,哪怕那個家裡有三個人跟他有血緣關係。
周旻不會主動給親爸打電話,周父呢,也不會經常聯繫周旻。
除非——
“他又要幹什麼?”
“上次是他兒子過生日了,纔想起我這個大兒子已經過完生日三個月了。”
“大上次是他女兒出生,他興奮的給通訊錄上所有的聯繫人都打了電話,包括我這個討厭的大兒子。”
這次,又是爲了什麼?
女兒的生日嗎?
周旻冷冷的吐槽着。
撒旦:……我哪知道啊。我是人工智能,又不是神棍,我做不到能掐會算!
“接通吧!”
周旻沒有繼續爲難撒旦,而是下達了指令。
幾秒後,電話被接了進來。
嘟嘟了兩聲,周旻按下了接通鍵。
“周旻,我是你爸!”
“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妹妹今年就要上小學了,我們這邊的政策是一套學區房只能有兩個孩子的名額。”
“你把你的戶口先遷出去吧,讓你妹妹入學。”
“……我不是趕你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反正你也不上學,佔着名額,也是浪費!”
電話剛被接通,一道中年男聲就突突突的說了起來。
周旻:……
什麼“商量”,這分明就是已經做好了決定,直接通知。
還有,什麼叫“你也不上學”?
雖然周旻確實沒有上過學,也不願意去跟一羣蠢貨學一些自己早就知道的知識……
但,不願意上學跟不能上學,有着本質的區別。
從五歲被幼兒園清退,周父就沒再想着讓他讀書。
哪怕是義務教育,社區有人來過問,周父也直接甩給對方一份診斷書——
“這孩子有病!普通學校根本無法適應。”
有病?
對!他有病。
哪怕是罕見的天才病,周父也從未想過耐心的培養、引導,而是直接放棄!
或許,周父還是遷怒與他。
將自己婚姻破裂、老婆私奔等一切罪責,都歸咎到了周旻身上!
“……好!”
周旻本就對親情沒有半點期待。
對於周父提出來的要求,只有些許失落,卻還談不上傷心、絕望。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
他人都搬出周家了,戶口留在哪兒也是白費。
遷出去也好,他與周家再無瓜葛。
許是周旻的態度太過配合,周父心底閃過一抹愧疚。
不管怎樣,周旻都是他的親兒子。
曾經,他也無比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
可惜啊——
說到底,是他先放棄了這個孩子,生了其他的孩子,並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那對兒女。
有病的大兒子,他終究是虧欠了。
“樂樂,爸爸不是不要你了。你放心,我給你準備了一份保險。”
“是分紅型的,等你過了十八歲,就能每個月領取一筆錢,雖然不多,應該也夠生活!”
所以,他沒有不管兒子,至少比那個狠心的壞女人強很多。
周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