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專家,這是您要的資料!”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扛着一個大大的包裹走進了病房。
他皮膚有些黑,個子不高,身型卻很是壯碩。
挽起的軍裝袖子,露出了精壯的胳膊。
胳膊緊實,肌肉畢現,手掌虎口、指腹等處都有繭子,一看就是練過的行伍之人。
他的聲調裡還帶着些許家鄉口音,整個人也看着比較憨厚、靦腆。
進入病房後,他纔看到周子琴和顧母。
尤其是周子琴,年輕、漂亮、有氣質,比文工團的女演員都好看。
年輕人的臉騰的就紅了。
“我、我——”
他有些手足無措,想着打個招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顧傾城,見他進來,便笑着對周子琴、顧母介紹道,“小琴,娘,這就是領導給我安排的勤務人員。”
“他叫許有糧,言午許,家中有糧的有糧。”
嗯,很淳樸的名字,也非常有這個時代的特色。
同爲農村人的顧母聽了,就十分有共鳴,“有糧?哎呀,這個名字好!”
聽着就讓人踏實。
還有什麼比家裡有糧食更好的期盼?
許有糧聽了顧母的話,黑紅的臉愈發紅了。
顧傾城則繼續介紹,“有糧,這是我娘,你叫顧嬸子就好。”
許有糧的緊張彷彿得到了舒緩,忙開口道,“嬸子好。俺是許有糧,組織上讓俺來照顧顧專家。”
顧母眼底閃過興奮,連連點頭,“好!好!你也好!”
哎呀,她兒子果然出息了,居然都有勤務員了。
還是國家好哇,啥都管!
她兒子是真正的領導了呢。
顧母越想越開心,見到兒子之前的恐懼、擔心、心疼等等負面情緒全都消失了。
不是顧母忘性大,或是隻顧利益,而是眼前的兒子,跟她想象中的“奄奄一息”完全不一樣。
嘖,都能看書了,應該問題不大。
既然兒子沒啥事兒,顧母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她甚至有閒心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
縣裡的領導那麼厲害,應該也只有一個秘書。
哈哈,我兒子可是有勤務員的人。
可比那些領導都厲害呢!
可惜啊,兒子不能回老家,要不然,一定讓老家的那些人好好見識一下!
咦,也不是不可以啊!
兒子都累得吐血了,要好好休養,在醫院躺着是休養,回老家也能休養啊。
要不——
顧母的思緒宛如脫繮的野馬,胡亂的奔騰着。
顧傾城掃了一眼有些神遊天外的親孃,輕輕勾了勾脣角。
她沒有打斷親孃的美好幻想,繼續給現場的人做介紹。
“有糧,這是我愛人周子琴。你叫她周同志就好!”
顧傾城默默的算了算年齡,咳咳,她的這具身體和周子琴都比許有糧小。
否則,完全可以按照慣例,讓許有糧喚周子琴一聲“大姐”。
大姐是不行了,那還是叫同志吧。
這個稱謂,還沒有被污名化,男女通用。
“周同志,你好!”
許有糧的臉更紅了,顧專家好看,他的愛人也好看。
哎呀,這對夫妻,簡直比金童玉女還要般配。
“你好!許同志!”
周子琴客氣的打着招呼。
顧傾城又介紹了魏媽。
魏媽就比較拘謹了,嚴格說來,她不算家人。
許有糧倒沒有多想,只當魏媽是周同志家裡的遠房親戚。
他對魏媽也十分客氣。
“這是什麼資料?誰寄來的?”
做了介紹,就算是認識了。
周子琴開始像個女主人般詢問事情。
許有糧趕忙說道,“周同志,這是顧專家要的生物、醫學相關的資料。”
“附近的城市資料不全,領導特意向京中的專家求助。”
“……這些都是水木、京大的老教授們專門寄來的。”
“這些只是一部分,後面還有呢!”
許有糧一邊說着,一邊把包裹放在地上,找出剪刀,熟稔的拆卸。
看他這熟練的模樣,很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周子琴看向顧傾城,目光帶着些許控訴:青城,你還是個病人呢!怎麼能不注意休息?
顧傾城扯着嘴角、陪着笑,嘴裡還不忘解釋,“小琴,我有分寸!”
“對!你有分寸!有分寸到直接吐血!”
顧傾城:“……”
尷尬了片刻,顧傾城又小心翼翼的表示,“小琴,放心,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你還想有下次?”
得!
周子琴現在就像是一個火藥桶,而顧傾城呢,則是“罪人”。
說啥啥錯!
每一句話,都能精準踩雷。
看到顧傾城一臉尷尬,想要解釋又怕再次惹怒自己的模樣,周子琴滿肚子的火氣又彷彿被戳破的氣球,呲呲呲的消失了。
深吸一口氣,周子琴坐到了牀邊,“我就是害怕!”
吐血啊!
臟器還嚴重受損!
醫生都用“紙糊的”來形容,足見丈夫的身體有多糟糕。
結果呢,他剛睜開眼睛就開始鼓搗這些,他、他到底還要不要命了?
知道他醉心研究,知道他急於報效國家,可也不能這麼拼啊。
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他把自己身體搞垮了,非但不能爲國家做貢獻,還會讓家人難過……他,這是在犯罪!
想到接到電話時的無助、慌亂,想到這一路上的擔驚受怕,周子琴一陣酸楚、委屈,眼淚也忍不住的涌了出來。
顧傾城見狀,趕忙伸手幫妻子擦淚。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小琴,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我想要研究生物、醫學,也是爲了改善我的身體。”
“我想報效國家,我也想和你白頭到老!”
說着說着,顧傾城就開始了真心告白。
顧母、魏媽和許有糧:……忽然覺得,自己不該站在這裡。
許有糧看向顧母:嬸子,咱該咋辦?
顧母看向許有糧:你個憨貨,還能咋辦,趕緊出去啊!
魏媽直接不知該有怎樣的反應。
三人一番眼神交流,很快就打成了共識。
他們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還不忘給帶上門。
單人病房裡只剩下了顧傾城和周子琴這對夫妻。
顧傾城繼續柔聲說着,“我有一顆超級大腦,這具身體卻不能支撐它的超強運轉。”
“讓我不用它,我做不到,因爲這是暴殄天物。”
“可我也不想死。除了怕,更多的還是捨不得。”
“我想爲國家的建設貢獻一份力量,我想改變這個世界,我還想和你一起共度餘生。”
“……身體不夠強健,我就通過我的能力來改變!”
說到這裡,顧傾城握住了周子琴的手,“子琴,你放心,真的沒有下一次了。”
“我不想死!我捨不得我們的國家,更捨不得你!”
周子琴壓抑的情緒正在恣意的宣泄,她白皙精緻的面龐上,涕泗橫流。
聽到顧傾城的這番話,她愣住了,睜着朦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顧傾城。
在這個年代,似顧傾城這般直白的告白還是比較少見的。
哪怕是夫妻之間,更多的也是革命伴侶。
有愛情,但更多的還是責任。
雖然顧傾城說得已經算是含蓄了,並沒有直接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但她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周子琴聽懂了——
我愛我們的國家,我也愛你!
“原來,在青城的心裡,有國家、有事業,也有我啊!”
這樣的認知,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非常要命的。
周子琴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嗯!”
帶着濃濃的鼻音,周子琴應了一聲,她反手捉住顧傾城的手,將臉貼到了她的掌心。
“青城,你有你的規劃,我也有我的堅持!”
“以後我會跟在你身邊,照顧你、看着你,就算你忘了,我也會提醒你!”
丈夫的情話,周子琴照單全收。
但,她也會堅持自己的想法,她會一直守着丈夫。
丈夫守護國家,那她就來守護丈夫!
……
一番溫情,夫妻倆總算恢復了正常模式。
一直趴在門口偷聽的顧母、魏媽和許有糧三個人也重新回到了病房裡。
“娘,魏媽,咱們去買些東西吧。我想好好給青城補一補!”
周子琴做出了決定,就會嚴格執行。
她看了眼顧傾城消瘦的模樣,腦子裡已經有了全套的方案。
魏媽連連點頭,“我剛纔去問過了,可以借用食堂的竈臺。”
“另外啊,附近就有一個集市,逢三、六、九就有大集。今天正好就是初六,附近的農戶、牧民等都會來趕集。”
作爲一個優秀的“管家”,魏媽哪怕是到了外面,也能第一時間掌握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甚至已經在心裡列好了單子,需要買什麼,需要怎麼做,她全都有計劃。
“好!那咱們就去集市看看。”
聽到魏媽的話,周子琴愈發覺得有了底氣。
還是魏媽靠譜啊,有了她,自己太省心了。
顧母:……
兒媳婦有錢,兒媳婦的陪嫁能幹,這都是好事兒。
她呀,只管跟着就好!
三個女人很快就商定好,然後就開始了忙碌。
許有糧看着她們風風火火的背影,伸出了爾康手:……不用這麼麻煩啊,食堂有特需病房的病號餐。
肉啊、蛋啊,雖然做不到敞開了吃,可也不會缺了顧專家的那一份。
周子琴&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