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貴妃的想法敏妃母女不得而知,也無暇關注。她們此時正忙着爲阿滿整理行裝。
趙瑋派人送阿滿回來時便交代了,讓她第二天一早就去南書房上學。
敏妃從得知消息後便翻出幾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給她,秋美人連夜縫製了個斜挎的書包,上面繡着漂亮的蝴蝶,彷彿能隨風飛走。柳婕妤則悄悄給了敏妃一張紙,敏妃見了卻如獲至寶。
阿滿裝作不經意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南書房先生孔翰林的生平和性格喜好。內容十分詳盡,只差把他每頓都吃什麼列舉出來了。
阿滿:沒想到柳娘娘平日裡一副社交恐懼症的模樣,卻是真人不露相。短短一夜時間,就能弄到孔先生這麼多的資料。
系統:柳婕妤的姨母是先帝獨寵多年的皇貴妃,位同副後。她一生無子,就對這位孃家侄女視若己出。皇上當年就是爲贏得她的支持才求取的柳婕妤。
先皇駕崩後,皇貴妃也跟着殉葬,死前把自己在宮裡的人都留給了這個侄女。雖然其中大半都被皇上換掉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柳婕妤在宮裡的勢力不容小覷。
阿滿咋舌:有這麼厲害的姑母,一般人早成了朱琳琅那樣了,怎麼柳婕妤反倒成了一個社恐人士?
系統:好像皇貴妃當年爭寵的手段很不光彩,名聲很臭。柳婕妤在閨中時京城的貴女們都孤立她。久而久之,柳婕妤也就養成了這副性子。
閒話暫且不提,她一大早就被敏妃從牀上挖起來,打扮一新後背上新書包,帶着小福上學去了。
南書房在御書房南側,和居於東北角的飛雪臺隔着御花園和好幾座宮殿。
阿滿走了好一陣纔到了書房門口。
還沒進門,就聽到趙恆那極其囂張的聲音:“趙愉,你也配用什麼好東西?快交出來!”
阿滿:……
她頓了頓,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跨進門檻。
隨即看見趙恆一隻手揪着一個男孩,另一隻手使勁朝他身上打去。
這就是便宜爹的大皇子趙愉了,明明應該比趙恆大三歲,看起來卻又瘦又小,比阿滿也高不了多少。
趙恆的拳頭雨點一般打在他身上,他卻絲毫不敢反抗,只埋着頭緊緊護着懷裡的東西。
趙恆搶了幾次都沒搶到,不耐煩起來。直接一巴掌扇在趙愉臉上,然後使勁一推,趙愉便狠狠撞在桌子上。
懷的東西也不小心摔了出來,“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阿滿這纔看清掉在地上的是一方端硯,雖然碎成幾塊,卻依舊看得出其細膩。只可惜摔成這樣,補都補不回來。
趙恆見硯臺碎了,氣的不行。狠狠踢了趙愉一腳,罵了句:“晦氣!”
轉頭看到走進來的阿滿,他頓時瞪大了雙眼,“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滿衝他一笑:“父皇讓我來讀書呀!”
她的笑容在趙恆看來陰險極了,他眼神閃躲,臉上的肥肉顫抖了幾下,小胖臉肉眼可見的變白。
阿滿走到他面前,他立馬“咻”地一下離她遠遠的,一臉緊張地看着她,色厲內荏地叫道:“你別過來,我告訴你,孔先生馬上就要來了,你要是敢動手他不會饒過你的!”
阿滿撇嘴:慫包!
她從趙恆面前走過,看向蹲在地上的趙愉。
趙愉對阿滿的到來似無所覺,他認真地將硯臺碎片一塊一塊撿起來。然後徑直坐回位置,全程都低着頭,不曾多看旁人一眼。
阿滿摸摸鼻子,也找了個位置坐好。
孔知節是孔聖人後人,不過他沒能遺傳到先人的基因。勉勉強強中了舉人,然後靠着祖宗遺澤進了翰林院,一輩子都止步在一個小小編修。
後來皇上要給皇子們找啓蒙先生,大儒們被請了個遍,沒幾天又一個個搖頭離開。
後來不知怎的,這個燙手山芋就落在了他手裡。孔知節每天面對陰沉的大皇子和頑劣的二皇子,只覺心力交瘁。偏偏他又沒那個底氣辭職,於是只能咬牙忍耐。
他站在南書房外,深吸口氣,才邁着沉重的腳步進門。
意外的是,以往鬧騰的書房裡此刻卻十分安靜。
孔知節有些訝然,要知道,二皇子一個就抵得上好幾個學生,平日裡這時候他不是在欺負大皇子就是和內侍們聚衆喧譁。
他加快腳步,走進書房第一眼看見二皇子破天荒地坐在座位上,雖然他就跟凳子上有刺似的扭個不停,但好歹是老實坐着的。
至於他後面的大皇子,孔知節只是一眼掃過。
兩人旁邊還坐着個陌生的身影,應該就是那位三公主了。
見孔先生看過來,阿滿朝他甜甜一笑,小姑娘生的精緻可愛,眼睛清澈明亮,小臉粉嘟嘟的,一笑兩靨還有兩個淺淺的梨窩,乖巧極了。
孔先生也衝她善意一笑。
罷了,公主就公主吧,皇上統共也就這三個孩子,多一個也不多。
他站在前面清了清嗓子,趙愉和阿滿立馬站起來,趙恆卻依舊坐着。
孔知節心中一堵,咳的更大聲了些,趙恆纔不情不願地站起來。
三個孩子彎腰行禮,道:“先生好!”
孔先生看了眼趙恆左臉那道紅紅的巴掌印,很快又挪開目光,淡淡道:“都坐下吧!”
就開始抽查昨天佈置的課業。
趙恆背的磕磕巴巴,背到一半便瞪着眼卡殼了。
孔先生嘆了口氣,讓他回去重新背。
趙愉倒是背的很順,不過剛背了幾句,就聽趙恆重重地把椅子一挪,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趙愉一頓,接下來的內容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阿滿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再看到趙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只覺得拳頭又捏緊了。
孔先生只得讓趙愉下去接着背。
然後才檢查阿滿的進度。
發現阿滿完全能跟上他的課後滿意地捋捋鬍子,給了她一套新書後便開始講課。
今天講的是《論語-學而》,孔先生先教他們通讀幾遍,然後講了釋義,接着便讓他們誦讀。
這些對阿滿來說都很簡單,何況她之前就已經把論語背熟了。
於是她一下成爲孔先生最滿意的學生,在課堂上毫不吝嗇地誇了她好幾句。氣的趙恆牙咬切齒。
突然他眼中一轉,嘴角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看阿滿的眼神就變得辛災樂禍起來。
中午大家各自休息,阿滿吃完飯後在自己的房間裡睡得香香的。
趙恆則朝心腹耳語幾句,心腹領命而去。兩刻鐘後,心腹鬼鬼祟祟地回來,將一個小盒子偷偷交給他。
趙愉就拿着小盒子偷偷進了教室,將盒子裡的東西倒進阿滿的書包裡。
下午孔先生讓他們練字,自己則在前面看書。
阿滿是真喜歡寫毛筆字時那種心靜的感覺,因此提筆懸腕寫的認真。
趙恆則最討厭寫毛筆字,比背書還要討厭。更何況他現在心中有事。見阿滿遲遲不去摸她的書包,心中就跟貓撓似的。胡亂畫了幾筆就丟下筆,想設法提醒阿滿摸書包又怕漏了馬腳,急得抓耳撓腮的。
忽然斜眼看見趙愉也在認真寫字,心情更加惡劣。
既然那小野種不上鉤,那就拿這個廢物取取樂吧,要怪就怪那個小野種不識擡舉!
擡眼見先生沒注意這邊,趙恆便悄悄將自己的硯臺一點點地往後挪。
趙愉對他的小動作絲毫不知。
系統倒是看到了,不過它發現趙瑋正站在後窗外,便沒有提醒她。
阿滿正準備收筆,就聽到一聲尖利的“啊!”,她手一抖,筆尖在紙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墨跡。
阿滿:……
她猛地擡頭,擡眼就看見趙愉滿臉是墨,漆黑的墨汁順着他的臉往下淌,很快便弄髒了衣服。
孔先生已經沉着臉站起來,喝道“趙恆!你在做什麼?”
趙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狽地趙愉,聽到先生的喝問。絲毫不見心虛,老神在在地說:“先生,我是一時失手纔打翻了硯臺,不是故意的。而且大哥一定不會怪我的,是吧大哥?”
後面那聲“大哥”一出口,帶着明顯的警告之意。
趙愉抖了抖,低着的頭就微不可查地點了點,接着默默擦拭臉上的墨汁。
孔先生無奈,只得先讓趙愉下去洗臉。
阿滿:趙愉真可憐!爲什麼他總是被欺負呀?
系統:他母妃是月國的一個公主,當年月國向樑國稱臣,把他母親獻給皇上。後來月國又叛出大梁,皇上直接派兵屠了月國,把他母妃也賜死了。本想連他一起賜死,不過當時皇宮裡只有他一個皇子,也就由着他長到如今。
唉,在這深宮裡,果然人人都有可憐之處!
趙愉的表現明顯讓趙愉十分得意,他目光挑釁地看向阿滿。
阿滿毫不退縮地看回去,觸及阿滿清凌凌的目光,趙恆臉上的笑容一僵。
這時阿滿卻突然拿着書包朝他扔來,趙恆大驚失色,連忙後退。
然而阿滿只是虛晃一招,趁他後退的功夫,一把奪過上面的鋪的宣紙。
趙恆阻攔不及,低吼道:“還給我!”
阿滿不理他,一掃紙上畫的東西,毫不客氣地笑了。
看到她隱含惡意的笑容,趙恆心道不好,然而不等他回神,
阿滿直接把紙遞給孔先生。
“先生,您看!”
孔先生接過紙一看,頓時七竅生煙。
只見紙上歪歪扭扭畫着只烏龜,龜殼上還寫着三個狗爬似的大字,“孔知節”。
他渾身顫抖,眼睛緊緊地盯着龜殼上的三個字,氣的說不出話來。
趙恆有些心虛,他瞪着阿滿,“你是故意的!”
阿滿朝他揮了揮拳頭,趙恆一噎,立馬縮回目光,不敢再看她。
孔先生指着趙恆,面容鐵青,嘴脣顫個不停,“好!好!好一個尊師重道的二皇子!老夫才疏學淺,怕是沒那個本事再做二皇子的老師了,老夫這就去聖前請罪!”
眼見事態不對,趙瑋不得不出聲道:“愛卿要給朕請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