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很快，很快就到了跟齊母約好，去他們家的日子。高家慶也想去，齊昌倒是無所謂，知道這小傢伙還惦記着那天坐的汽車呢。
高嬸更是無所謂，有人給看孩子，去哪兒都行。別說有可能要住一晚上了，多住幾晚上也沒事。她還省飯呢。
徐可可的小跟班高蘭也想去，高嬸這次沒鬆口。她還要高蘭在家幫她幹活呢。爲了怕妹妹不高興，高家樂連提也沒提。
“哥，其實你也想去吧。”高蘭眼巴巴看着齊昌帶着他們仨拐出了巷子。
高家樂沒理她，繃着臉轉身就回了院。
這會路上的車很少，她們走了很久，久到齊昌已經把走不動的孟佳背在身上了。小家慶因爲是自己要求跟着來的，就怕再有理由讓他回去，一直咬牙跟着。
“要不你揹着家慶，我背孟佳吧。”徐可可看不下眼去了，小傢伙眼睛賊亮，頭上汗像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不用！”
“不用！”
齊昌和高家慶倆人異口同聲，只是一個不用說的輕鬆，另一個喘着大粗氣吐出這兩個字。
“在這兒等下，一會就有車來接咱們。”齊昌領着他們站到路邊一個綠色信筒前。
聽到一會有車來，高家慶來了精神，墊着小腳探頭往路上看。徐可可從背的書包裡拿出一件褂子，給孟佳搭在身上。小孟佳已經趴在齊昌身上累的睡着了。
天邊的太陽斂去了光輝，紅彤彤的一顆掛在天邊。在這貧瘠的年代，徐可可率先想到的，就是鹹鴨蛋。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雞蛋了，更不用說留着紅油的鹹鴨蛋黃。
“在看什麼？”
聽見齊昌問，徐可可轉頭看到他背上的孟佳，也不好意思再跟這人拉開距離了。就把心裡想的如實說了出來。
聽見徐可可把夕陽跟鹹鴨蛋黃相比，齊昌笑了，他知道小姑娘餓了。
他一手託着背上的小孟佳，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二塊壓縮餅乾，遞給徐可可和高家慶。
要不是孟佳還在睡覺，這倆人都要驚呼起來。太高級了，壓縮餅乾。徐可可來到這個世界其實沒有多久，可是她覺着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容易餓。看着點吃的，她眼都要冒綠光了。
這個年代都不是錢的問題，太多東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更何況，她現在沒錢。她現在恨不得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花。貧窮、物資匱乏的年代太可怕了，溫飽問題能消磨一個人的鬥志，讓人恨不得爲了一口吃的，放棄所有。
“我聽說，你要進校隊？”難得小姑娘跟自己說話了，齊昌靠徐可可又近了一步。聽說這話，是那天他進院，聽高蘭跟她說的。他當時問了句，可小姑娘還跟自己鬧着脾氣，裝沒聽見。是高蘭含糊不清的回了自己一句。他也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看着徐可可試着想去掰斷壓縮餅乾。齊昌以爲她沒吃過，“跟家慶那樣直接吃，這個不好掰的。”
徐可可當然知道，她只是想試試，萬一呢。她停了手，輕嘆口氣。“我還沒想好，不過體育老師說，參加校隊，學校會給補助。”
齊昌看她停了手，也沒吃，“你怎麼不吃，嫌幹嘛。”
徐可可搖搖頭，看眼在一邊啃的歡的家慶，“我給佳佳留着。”
齊昌笑了，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紙包，“這裡還有一塊，不用留。”
他本來就準備了三塊，正好一人一塊，他只是沒想到小家慶會跟來。
徐可可眼睛亮了，也不再客氣，把壓縮餅乾放在嘴邊，小口小口啃起來。那腮一鼓一鼓的像個小松鼠。
齊昌還想再問她幾句，怕耽誤了她吃，沒再說話。
徐可可跟小家慶不同，這個壓縮餅乾和她吃過的那些美味比，差的太遠了。可是現在，明明知道這東西沒什麼味，就帶了點鹹滋味。可日子苦的，徐可可覺着這餅乾吃進嘴裡都發甜。
很快有輛卡車，亮着大燈朝他們這邊開了過來。
坐在副駕駛的軍人，打開車門，指着高家慶，衝齊昌熟稔道，“讓那個小傢伙跟我坐吧，後面還放了點東西。”
小家慶樂壞了，都不等齊昌表態，主動就站了過去。那人二話沒說，單手將家慶抱進懷裡，側身坐了回去。
孟佳被徐可可叫了起來，難得坐次車，她猜小孟佳肯定希望是醒着的。不然過後聽家慶說起來，她會懊惱的。
只是小孟佳剛被叫起來，還有點懵，拿着齊昌放在她手裡的壓縮餅乾，看着前面，愣愣的啃着。
“你爸的調令今天早上下來了。”前面的軍人從後視鏡看了齊昌一眼。
“這麼快？”齊昌有些吃驚。“給安排到哪了。”
“新疆！”
這兩個字像是從他牙縫裡吐出來的一樣，徐可可從那人的語氣裡聽出了一些不甘心。
不知齊昌在想些什麼，他素着張臉，沒說話。
“說是職務和待遇不變。今天上午跟老魏通電話的時候，他說會想辦法.....”
“春哥，”齊昌快速打斷他的話，“挺好的，真的，條件雖然艱苦了些，只要能保家衛國，對我爸來說，在哪兒都一樣。下回打電話的時候，您跟魏叔叔說一聲，別麻煩了。這樣真挺好的。”
徐可可雖然不知道這裡有什麼事，但是依她前幾世的經驗，她也覺着，其實這樣真挺好的。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一片空曠的沙地。這裡目之所及不僅沒有人家，連樹都沒有一棵。滿目全是黃沙地。
直到又開了會，纔看到一片的燈火。等開近了，竟然是一片整齊的平房，一間連着一間，間隔相同，整齊劃一。
車子往裡面開，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帶院子的二層小樓。像後世的小別墅區。在這片‘別墅’區旁邊還有二棟四層樓高的樓房。
跟剛纔那片沙地比，這裡像是世外桃源。估計一般普通人，走都未必能走到這裡。
車子停在其中一個小院前，將他們四個人放下，那個春哥坐在副駕駛座上，衝齊昌喊了句，“晚點，我再來找你。”
卡車開走了。只留他們四個人站在門前。
藤曼順着院牆爬了出來。就連門上也纏繞着幾支。推開院門走進去，裡面佈局則有些詭異。小樓前面有一條石子路，涇渭分明的將兩邊分成了兩塊地。一邊種滿了丁香花，另一邊種着各種的菜。
透過院裡的路燈，徐可可能看到裡面種的韭菜還有大蔥。
這幾天，天氣漸漸熱起來了，那片菜地應當是剛施過什麼肥料，散發出來的氣味並不好聞。
兩個小傢伙還不懂的遮掩，全都拿手捂住了鼻子。徐可可雖然沒像他們那麼失禮，卻也屏住了呼吸。小臉緊崩，臉上沒有了表情。那樣子有些滑稽。
齊昌在旁邊看了，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他這一笑害徐可可沒憋住。吐出口氣，瞪了他一眼。
聽到聲音，齊母和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婦人，打開屋門迎了出來。
“快點進來，快點來，”看到兩個小傢伙的樣子，齊母親暱的摟着徐可可的肩，招呼他們快點走。只是這樣她還沒忘了跟齊昌抱怨，
“都是你爸，在家閒的難受，往年他沒嘀咕，這些東西也長的好好的。現在非要施肥，說是要把早年的營生撿起來。搞的這一院子的臭味，隔壁你陳阿姨都來找我了。”
齊昌想笑，沒笑出來。看來他爸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媽知道調令的事，會是什麼反應。
齊昌的父親看年紀應當不到六十，人長的瘦高。看屋外的那些菜，徐可可以爲人會很糙。見到後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齊父頭髮花白，人長的沒有齊昌帥。戴着個老花眼鏡，襯衣外面穿了件毛背心，手裡拿着報紙。看上去倒有幾分文氣。
只是看高家慶和孟佳跟他的親近勁，徐可可懷疑這兩孩子，可能以爲這是他們學校看門的大爺。
徐可可早就發現了，越是高位上的人，平日裡越是很難讓人看出他們的不同。他們平日裡就像再普通不過的長者。只有當他們工作的時候，或是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們身上的殺伐氣勢纔會露出來，那會兒的他們纔是最可怕的。
徐可可只是愣神的功夫，倆個小傢伙就跟着齊父去院子裡捉螞蚱去了。
“阿姨包的餃子，”像是怕她誤會，齊母拉着徐可可的手解釋，“阿姨說，明天包包子，不然連着兩天吃一樣的，拿回去再接着吃好幾天，誰也受不了。”
徐可可不知道這時候說點什麼好，好在齊母也沒準備讓她說什麼，領着她坐到客廳沙發上，接着道，“餃子早就包好了，就怕下早了不好吃，你在這裡坐會，一會好了，我再叫你。”
邊說着話，她還從茶几下面拿出個糖盒，“這裡有糖，你先吃塊。”
又張羅着給她倒水喝。想起廚房還有前幾天別人送的桃子，就要去給徐可可洗幾個，讓她嚐嚐。
齊母熱情的，讓徐可可有些吃不消。齊母同情她，她能理解，但是同情也不至於這麼熱情吧。
“好了，媽，你讓她自己待會，喝點水就行了。她剛纔在路上吃了半塊壓縮餅乾。現在肯定渴着呢。”
齊母坐不住，讓齊昌陪着徐可可，她要去廚房幫忙。幫忙這事，徐可可還是拿手的。也主動站起來，想跟着一起。
齊昌也沒攔着，徐可可在這兒閒坐着等着吃飯，估計她自己也難受。
“阿姨，齊昌回來了啊！”
徐可可聽聲就知道是酒窩姑娘，回頭一看，可不就是。酒窩姑娘今天穿了件米色開衫，手裡捧着一個海碗，因爲她站在門口離得遠，徐可可看不清碗裡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