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茵看着眼前這幾個女人。
她記得,這幾個平時是最閒嘴嘴碎的,路過一隻耗子都恨不得談論幾句,現在她金茵站在這裡,她們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一門心思撲在自己面前的活上。
這反應,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廠裡?咱們村哪來的廠?”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家開的唄,現在咱們都在給你家打工呢。”
“我家開的?”
一提到家,金茵下意識想到的就是城裡的那個家。
可她的爸媽都是教書的啊,什麼時候在村裡開廠了?難道爸媽還瞞着自己做了另一番事業?
“也不是……這也不是你家了,差點忘了你是別人家閨女了。
喲,開車子來的啊,城裡爹媽這麼有錢呢?
哎!金姝!金姝你過來一下!你看看我這個縫的行不行啊?”
女人見金姝出門了,熱情的招呼她。
那堆滿臉的殷勤笑容,差點讓金茵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人了。
這幾個女人平時不是最刻薄麼,什麼時候對誰這麼諂媚了?
而且這人還是金姝!
金姝走過來,四個女人連忙把衣服送到她眼前,表情小心翼翼的,生怕對方不滿意。
“嗯,還行,不過你這個走線有點粗糙,你和她們學學走線。”
“行,我這就改。”
“來來來,金姝,嬸子這邊早上剛蒸的玉米,你吃點。”
“我這裡還有雞蛋,餓了吧?來吃點。”
金姝推辭道。
“我不餓,你們好好幹活就行了,晚上去廠裡交貨。”
“放心吧我們一定好好幹!”
四個人親親熱熱的和金姝聊天,完全把剛從城裡回來的金茵給忽略了個徹底。
金茵都快看傻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這些人爲什麼要這麼巴結金姝?
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叫她家開的廠,後面又不是她家的廠?
揣着一肚子的疑惑,金茵直接轉身就走。
褚冬還在車上坐着,見金茵走過來便不耐煩的問。
“能不能走了?”
“再等會,我還沒看到我爸媽呢。”
“一口一個爸媽喊的那麼親,又不是你親爸媽。”
“我不是說了麼,他們養了我,就是我一輩子的爸媽,反正現在還早,開車送我去找我媽吧。”
褚冬嘆了口氣,滿臉的煩躁。
“嗯,看完了就走,你不覺得這裡味道有點怪麼?空氣一點都不好。”
“那肯定不如城裡,我和我媽說兩句就走,很快的。”
金茵再次上車,搖下車窗看着金姝在後面慢悠悠的走。
這時候一旁的褚冬讓人把車停下來,直到金姝趕上了,笑着問她。
“你去哪?送你一程。”
“不用,就在前面。”
“上來唄,省的你自己走了,正好我們可以聊聊天,敘敘舊。”
褚冬看着金姝那張嫩白的臉龐,原以爲回農村之後她會被農忙磋磨的美貌不再,沒成想一個多月不見她好像更白更漂亮了。 這讓褚冬看得有點後悔,這段時間他應該寄信給她的,這樣最起碼還能保持聯繫,以後也好再走動走動。
“金姝,你是在怪我這段時間沒有聯繫你嗎?”
見金姝不上車,褚冬乾脆下車和她一塊往前走。
金茵見狀也連忙下來,緊挨着褚冬,牽着他的胳膊抱怨着。
“你扶着我一點,這路太難走了,我的鞋子很高的。”
金姝見狀,勾脣一笑。
“這才一個月沒回來,就適應不了生活過十六年的地方了?”
金茵臉色微變。
“金姝,我以爲你多多少少會對我有一點愧疚之心,如果不是你,過去十六年我本該過得很好,我替你吃了十六年的苦。”
“哦?那我在這裡怎麼沒吃過苦?一個月了,我覺得這裡很好。”
金姝笑了笑,看着金茵氣定神閒道。
“你吃苦,是你命不好,與我無關,換做我來了,我保證我一點苦都不會吃。”
“金姝,你是在嘴硬嗎?喜歡這裡爲什麼還要給我爸媽寫信?爲什麼還要找他們要錢?”
“所以你怎麼會知道信裡的內容?偷看了?”
金茵先是眼底一慌,緊跟着很快鎮定下來冷笑道。
“爸媽給我看的,他們說你實在有點貪得無厭,讓我不要再管你。”
“嗯,離了家還惦記着家裡那點錢的人確實貪得無厭,你不是重病在牀沒錢治病麼?我看你現在挺精神的,看來爹孃給你的錢確實管用。”
金茵一聽眼睛瞬間就睜大了,她今天就是爲了這個事纔來的,爲什麼爹孃寄給她的信裡面不是錢而是一迭破報紙!
她還納悶爹孃爲什麼會這麼對她。
現在聽金姝這麼一說她才反應過來!
“錢被你拿去了是不是?!你又偷錢?!”
“什麼錢?什麼叫又偷錢?來都來了,那就當着媽的面說清楚吧。”
“你偷看我的信!還偷走了爹孃的錢!”
“爹孃給我看的,怎麼?有問題嗎?還有錢,我只知道爹孃把我學費全都寄給你了。
你這身衣服不便宜啊,看來我的學費都在你身上了。”
金茵下意識攥緊袖子,大聲道。
“這是爸媽給我買的!”
“你爸媽既然有錢給你買衣服爲什麼沒錢給你看病?
金茵,撒謊的人死後是要進拔舌地獄的,你這樣,十根舌頭都不夠拔的。”
說完金姝笑着看了兩人一眼,懶得再和他們周旋,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褚冬看着金茵,眼底帶這些疑惑和不滿。
“你找你鄉下爹孃要錢治病?”
“我沒有,金姝胡說的。”
“她爲什麼胡說?我瞭解她,從小到大她就從沒有撒過謊。”
金茵一聽心底忍不住來氣。
“她沒撒謊,你意思就是我撒謊了?褚冬,這一個多月你從沒有把我當成朋友!
我對你那麼好,我從不奢求什麼,你現在卻因爲外人來懷疑我!”
褚冬蹙眉,他連連擺手。
“行了別說,你抓緊點,我晚上還要把車還回去呢。”
“我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金茵憋着一肚子火,總是走到了那些人嘴裡的廠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