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修善的眼底,是不甘與疑惑。
是委屈與悲痛。
他那一雙眼睛大睜着。
眼角還沁了淚。
言歌很快就避開他這雙眼睛。
她這一刻,雖然難受,卻又渾身輕鬆。
她終於做到了。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清心咒,是建立在紀修善愛她的基礎上,沒有他的愛,這咒也不會大成。
她沒想到有一天會能在吞天獸的身上設下一個清心咒。
簡直就像是奴隸翻身一樣。
她想大笑幾聲應景,胸口太疼,笑不出來。
跳進窗戶的石崢一臉不可置信的瞪着把牀上男人抹了脖子的言歌。
他預想過很多這房間裡的畫面。
可從來沒想過會是眼見的這一種。
下一刻像是反應過來,飛快的竄過去,將搖搖欲倒的言歌抱進懷裡。
“我帶你離開。”
他沒有問言歌爲什麼這麼做。
但深知,紀修善一死,紀家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必須馬上帶她離開這地方。
可剛要拉着她走,一低頭,就看到了她胸口洇出的那大灘的血。
“石崢,我走不了了。”她按住他想要壓上她胸口傷處的手:“你快走好不好,別留在這裡。”
她試圖微笑,笑容卻無比蒼白,石崢抿着脣沒說話,一旁桌籃裡就放着紗布,他拿了紗布試圖幫她包紮傷口。
“別說話。”他聲音顫抖着,就像是在乞求:“別說話,你敢死一下試試!”
言歌聞言笑了起來。
“石崢,我不是蔣小鳳,我是妖,我以愛我的人的心爲食,他足夠愛我,所以纔會成爲我的目標。”
“我也不會死,這個身體毀了,還會有別的身體供我驅使。”
她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背:“你在牀上很好,我很滿意,但我以心爲食,你不夠愛我,無法成爲我的食物,真遺憾!”
她最後一句,幾欲不可聞。
她的手緩緩垂下,身體徹底軟倒在了他懷裡。
她把他當了一盤子連桌子都上不了的食物?
她從來沒把他當個男人,當個愛人?
怎麼可能?
他愣愣抱着她,許久才低低的叫:“狗屁!”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將她的頭擡起,可她雙眼緊閉,不管他怎麼搖晃,她都沒有睜眼。
他的一腔憤怒轉而又變成了悲憤:“你睜眼,你睜眼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
她沒睜眼。
他揹着她從窗臺跳下,揹着她在炮灰連天的上海穿梭。
她沒有再睜眼。
死了。
他最終,把她埋在了亂石堆裡。
她說她不是蔣小鳳。
她說,他連當她點心的資格都沒有。
她說,她以愛人的心爲食。
她說,她會換個皮囊重新來過。
他一點都不相信。
這種話,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他纔不會相信。
可,還是信了。
他像她說的那樣,征戰四方。
像她說的那樣,做一個英雄。
一個,不會死在戰場上的英雄。
他想,她要是真換了皮囊,他肯定能認出她來。
到時候,他要掐着她的脖子質問她。
可問她什麼,他卻沒想好。
她也沒有給他這個質問的機會,一直到他老死,他也沒能再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