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的最後排，她抱膝而坐，縮在小小的角落裡，另一隻手握着那老舊的老年機，囁嚅着。
“……好。”
他怔了一下，點頭。
兩人默默地僵着，整整五分鐘，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似乎是穩定了情緒，方纔聽見她道：“謝謝你，季哲。”
公交車到站。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座位排滿，她也沒法再縮着了。
黎未晞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淚水，又是連着咳了好一陣。她的喉嚨乾澀，因爲抽泣，說話時連句子都說不太完整了。
“你在哪？”聽見公交車裡傳來的聲音，季哲皺着眉頭，“你要去哪？”
他的心中還有諸多疑問——爲什麼離開家？爲什麼哭？爲什麼……會想到打電話給他？
遞電話號碼，果然是他做過的最正確的舉動。
“我不知道。”黎未晞說，“我的家容不下我，我媽媽把我趕出來了，我就走了……從家裡出來只有這一班公交車……”
於是她就上來了。不管去哪，總歸是，先離開這個地方。
電話裡的她脆弱得宛如一根弦，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能斷裂。可又堅不可摧，能以四兩拔千斤之力承受起無數座大山。
現在的她，就是個這麼矛盾的存在吧？
“那就不回去了。”季哲說。
黎未晞：“啊……？”
“你報個離學校近一點的站，我去接你。”他張了張口，“不是說了今晚帶你去玩麼，現在，我履行承諾。”
她似乎因爲他的話有片刻的傻眼。
聲線顫抖不止，兩個年頭在她內心掙扎，理智與任性，任性佔了上風。
她報出了一個公交站站名。
【目標人物好感度+10】
雖然掛斷了電話，但是季哲卻收到了這樣的提示。
還真是……口是心非的女生啊。
***
季哲吩咐司機送他到公交站前，等了許久，都沒見到黎未晞的影子。
他沒想到黎未晞家裡坐公交車過來要這麼久。難怪她通常都是來得很早，再到學校裡補覺，每每上早自習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樣。她平時晚上離開學校都已經是十多點了，這麼一回家，怕是根本就沒睡上幾個小時吧？
反觀自己，上下課司機接送，這差距不要太大。
黎未晞所說的那輛公交車終於到站了。
那道纖弱的身影從公交車上下來，雙目紅腫，空洞而無神。她的背影太單薄了，這日子風大，又涼，真是很怕風一吹就把她吹倒。
季哲叫住她：“黎未晞——！”
她勉強牽出一絲笑：“嗨，季哲。”
見脫下了校服的他一身名牌，而自己，書包不知道幾代人用的，洗的顏色都快脫光了，身上穿着的，仍然是校服。就連那雙鞋都是大了碼的，不女氣，也不合腳。
她全身上下能看的，也就只有那一張臉，和氣質了吧。
季哲見她巴掌大的小臉掛着淚痕，就像個破碎的布娃娃，心狠狠一抽。
她這副模樣實在難見——更何況……還有一種，奇異的美感，牽着人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