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冷宮四年之久的靜妃,曾經的皇后,因身患不治之症讓帝王動了惻隱之心。召集宮中所有太醫爲其醫治。甚至所有人都認爲,若是這次靜妃熬過了這一劫,便有可能是下一個皇貴妃。皇上也是一個極爲念舊的人。
董鄂氏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卻是失手讓手中那還有一半未吃完補品的瓷碗墜·落在了地上。上好的補品灑落在地毯上面,染污了那極爲貴重的絨毛地毯。
董鄂氏知曉福臨的性格,只有他放在心上的人他纔會在意。若是他未曾放在心上的人,怕是死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皮都不會動上一分。因爲一個人生病而緊張,這顯然是告訴她她曾經的猜測並沒有錯。這皇宮之中,真正可以被她看做情敵的其實只有那個放在冷宮中的靜妃而已。
越是顯得不在意其實才是越在意的嗎?正因爲她身在冷宮,所以所有的宮鬥都不會牽連到她。這是福臨對她的保護?那麼她不過是一個樹立在宮廷之中的擋箭牌嗎?一個自以爲得到了所有的擋箭牌?
懷孕的人最忌大喜大怒,更何況是一個身體虛弱的孕婦。她纔剛剛有了這個想法,便感覺到了自己小腹傳來了細微的疼痛。還有種什麼東西在不斷下墜的感覺。那雙如水的眼眸中真真切切的染上了幾分驚恐。如果福臨愛着她,那麼肚子裡的孩子是兩人愛的結晶。就算他不愛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會是她與他之間永遠斬不斷的聯繫。他永遠無法拋棄她的護身符。
她不能夠失去這個孩子·····眼簾漸漸迷濛,在她昏迷過去的前一秒,她看到了月英的身影。便放任自己昏睡了過去,她知曉自己的孩子應當是保住了。
在這後宮之內,繼靜妃染上了頑疾之後,備受帝王·寵·愛的皇貴妃又不小心動了胎氣。這動了胎氣的原因,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皇貴妃的身體太過孱弱,很容易動胎氣,甚至隨時都有流產的危險。太醫們只能分成了兩撥,一撥整日在皇貴妃宮中候着,一撥則是專心守着靜妃。
靜妃的病症沒有人看得明白,只能用補品吊着性命。皇貴妃身體孱弱,不知曉她的身體只會越補越弱的太醫們,自然也是以補爲主。這皇宮中的補品一時間成爲了珍貴物品。
雖然孟古青與董鄂氏的身體都不怎麼爽利,但是最遭受痛苦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福臨,福臨牽掛着董鄂氏肚子裡的孩子,更無法放棄孟古青。所以這一日裡要來來回回橫跨後宮幾遭。
在孟古青那裡他得到的永遠是面無表情的冷臉,在董鄂氏房中他則是聽多了疼痛的抱怨。這一來一往,倒是讓他呆在董鄂氏房間中的時間越發少了,大部分時間寧可都呆在那有些寂寥的冷宮。最後,甚至是不再踏入董鄂氏房中。越是臨近產期,宮廷中董鄂氏失·寵·的流言傳的也就越多···
福臨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依舊是日日來冷宮中報道。就算兩人之間很少言語,只是他呆呆的看着孟古青那越發沒有血色的面龐,他也會覺得心安。有時候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的···
“皇上,您不需要去處理政事嗎?”孟古青毫不猶豫的從福臨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掌,毫不留戀那可以將她冰涼的手指溫暖的體溫。雖然溫熱的氣息很容易讓人迷醉,但是她卻早已經是不願意汲取她人溫暖的人。能夠溫暖自己的就只有自己。現在她身體微涼的溫度,也不過是藥物作用而已。
比起福臨身上的溫暖,她更喜歡這越發刺骨的冰涼。若是寒冷到她血液無法流動的程度,她便會處在所謂的假死狀態。也就能夠從這巨大的牢籠中離開,放在被褥中的手指摩擦了一下那海東青形狀的玉佩。玉佩還是海東青的形狀,卻比福臨最初送給她的時候更加精緻,也更加的傳神。顯然這已經是被她二次雕刻的產物。
“朕今日是處理完政務之後又過來的。”福臨緊了緊自己被掙開的手掌,已經被拒絕了無數次,卻仍舊是一樣的悵然若失。眼眸深處的受傷被很好的掩飾,他的面龐上依舊能夠很好的露出溫柔的笑意。
他不止一次的被孟古青以‘皇上應以國家大事爲重’趕出冷宮。又怎麼會在政務沒有處理完之後便過來,他最近幾日看奏摺的速度可是提升了不少。一些小事也不願意攬在自己身上,否則他要那一朝堂的大臣又有何用?
“妾聽說皇貴妃近日身體是越發虛弱了,很有可能保不住肚子裡的皇嗣。皇上應當多陪陪皇貴妃,這母妃的心情好了,皇子自然也就穩妥了。”孟古青擡眼看了福臨一眼,那滿滿的嫌棄簡直不要太直白。
“皇貴妃自是有太醫守着,朕過去她那孱弱的身體也不能好上一分。”
“皇上不是將皇貴妃看得比這社稷江山還重嗎?不怕動搖江山根基,不顧大臣們反對的迎娶,到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厭棄的妃子了?妾曾經的後位,丟的還真是不值得。”孟古青繼續出言諷刺,似乎看到福臨難過,她的心情便會好上幾分。
她來這宮廷可不是真真切切的受了他三年多的氣,現在只是讓他償還。而且,她並沒有捆着這皇上,讓他無法離開這冷宮。是他自己寧可聽着這些令他不舒爽的話語,也不願意去其他宮殿中聽取那些妃子們溫言軟語的恭維。
“她從來都比不得這社稷江山。”福臨苦笑,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封董鄂氏爲妃固然是因爲他對她的喜愛。但是更多的卻是想要借她來不斷的試探他的皇額娘,孝莊太后的底線。只是···現在說這些她也不會相信。只會讓她更加以爲自己是個從未有過真正感情的負心漢而已。
做過的事情本就無法重新來過,他也不得不承認,他負她良多。所以,有些話就只放在心底便足夠。“讓你丟了後位,是朕的錯。”
“妾身可不敢埋怨皇上,這四年妾身過的很好。”孟古青垂下了眼簾不再言語,還真是刀槍不入了。無論什麼樣的話語都一一接下,甚至還不顧帝王威儀的道歉。這樣的帝王,還真是少見。只是···卻同樣不會讓她動容。
福臨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四年的冷宮生活過的很好。那她在做中宮皇后的時候究竟是有多麼令她厭惡?就算現在他願意許她後位,她不會有任何的欣喜,而是會不屑一顧吧。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那些太醫們爲你熬製的藥好了沒。”福臨爲孟古青收緊了一下兩側的被子,衝她微微一笑。
這才轉身出了內室,一直把自己當做壁紙的冬青這才靠了過來。在孟古青的示意之下服侍着她躺下,現在孟古青睡的時間越長,離開的時間也就越短。大概···就是這兩日了。
福臨端着湯藥進入房間的時候,孟古青的呼吸已經趨於平緩,他不忍打擾她休息。只能將那一碗補藥放在桌上。幾個月的時間,太醫們對她的病症依舊沒有絲毫辦法。沒有對症的藥物,這補藥也是可有可無的,少喝上一次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皇上,主子這裡有奴婢看着,您不如去皇貴妃那裡看看。主子她向來刀子嘴豆腐心,想來也是極爲擔憂皇貴妃肚子裡的孩子的。”冬青低垂下眼簾,她說的話語其實她自己都不信。但是,能夠讓這極爲礙眼的人離開一會兒也是好的。
這副‘情聖’的面容,或許其他的奴才不覺得有什麼。她這個在孟古青進宮之時便陪伴在她身邊的貼身宮女則是十分反感。
“不必,我在這裡等她醒過來。否則,她大概又不願意將這補藥喝下了。”福臨看了看桌上他本來想直接丟棄的補藥,用它當做了藉口。若是這些補品做成藥膳定然是格外爽口,董鄂氏便是用的這樣的方式。但是因爲孟古青要吃的補品種類太多,只能夠熬成湯藥。
“皇上、皇上,皇···皇貴妃····皇貴妃她早產了!”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孟古青本就睡的不怎麼安穩,在他那極爲尖細嘹亮的嗓音之下,自然便醒了過來。
福臨有些惱怒,那原本帶着微笑的面孔也寒了下來。
“女子生育本就是在閻羅殿前走了一遭,皇上還是去看看皇貴妃吧。”孟古青的眼眸中帶着幾分許久未曾見的迷濛,整個人多了一絲柔和的氣息。
福臨的面頰出現了一絲紅暈,他多久未曾見過這般柔和的她了?“那我先去看看皇貴妃,你好好休息。”
孟古青絲毫沒有因爲自己用了美人計而羞愧,目送福臨離開,擡頭看向站在牀邊的冬青,“冬青,將那最後一劑藥給我吧。”
“主子這是決定今天離開了?”冬青聽孟古青這樣說,臉色變得極爲嚴肅。
“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
冬青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孟古青一飲而盡。那冰冷刺骨的藥似乎將周身的血液全部凍結,讓她的思緒也滑落到了另一個地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卻無法控制。
而她還發現,自己似乎整個人縈繞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明明是最冰冷不過,而且還不能控制的身體,卻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
“太醫···快傳太醫。”冬青有幾分嘹亮的聲音響徹在耳畔。
今日,註定是不讓人安穩的一日。
進入皇宮七年的靜妃薨於冷宮之中,其屍體承孝莊太后恩典,被運回科爾沁草原。
皇貴妃董鄂氏難產,雖說保住了性命,但是註定一生以藥石爲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