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沒人派來收殮,她自知,一旦被逐出青丘的狐仙,便是過得再淒涼落魄,也不會有人問津。
那夜下了瓢潑大雨,青月提着的燈籠早被雨水打溼,衣裙緊緊貼在身,冰涼的雨水順着她披散的黑髮流到臉,打的她睜不開眼。
她瘋了似得破門而出,一路不知摔了幾跤,手臂全是烏青,終於在夜幕徹底黑沉下來之前,趕到了遍地屍骨的亂葬崗。
淒涼的晚風在四下空曠的田野打轉,枯死的枝幹之,黑色烏鴉不祥的叫着,那些已經腐爛了的屍體,被驚雷一照,露出慘白的骨頭。
駭人至極——
即便活了幾百年,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當時腿軟的幾乎走不動路,她跪在地,拼命向前攀爬,不顧惡臭、恐懼,翻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亂葬崗的屍體太多了,那場雨下了多久,她便找了多久,衣裙早已被不知名的東西沾染的髒污不堪,髮絲凌亂的像個瘋子,枝頭烏鴉“啊、啊——”的叫了一夜,天光破曉時,她終於找到了靈箬。
青月喜極而泣。
隨後身體徹底僵硬住,她顫抖着掀開她身裹着的破爛席子,靈箬蒼白的小臉帶着痛苦,雨後放晴的天空卻映不進她的眼睛,她是睜着眼睛去的,肚子鼓的老大。
她到死,也沒有等到心愛男人的回頭。
甚至連滿心期望的孩子,也隨她一起去了。
她趴在她已經僵硬冰冷多時的屍體嚎啕大哭,淒厲的嗚咽傳出幾裡。
偶爾幾個不得不從此路過的遊人,也被她悽慘絕望,宛若女鬼的模樣嚇得落荒而逃。
後來,青月將靈箬的屍體火化,帶着她的骨灰千里迢迢趕到青丘山下,跪在那裡三天三夜不得其入。
她後悔極了,若是當初她狠心一點,在靈箬求她的時候沒有放她走,也許今時今日,靈箬還是高高在的狐仙,受盡族長老們的喜愛。
便也沒有了如今慘死的下場,受盡凡塵困擾-
蘇葵後來知道青月獻出靈魂換來的唯一心願,便是讓靈箬不再重蹈覆轍,爲情|愛所累。
如此清新脫俗的心願,在她以往的經歷,可以說是見所未見。
青月沒有要求蘇葵弄死雲非墨,爲靈箬報仇,而是她心裡清楚,一切不過是靈箬心甘情願的飛蛾撲火,人間男子都是如此,是她自己看不真切。
怨不得旁人。
再來一世,她只願靈箬能夠好好的,不再遇到那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
至於其他,都隨它去——
眼見靈箬的一百歲生辰即將到來,劇情也將拉開帷幕,蘇葵便滿心悵然。
窗外的雨依舊在絲絲的下,她怔怔盯着對面兒一家立於花巷的老宅子門前,那兩隻褪色嚴重,被風吹的亂轉的紅燈籠發呆。
日子過得太久,她人便也懶倦了下來,不過看了一會兒,便哈欠打個不停,眼皮沉重的快要睜不開。
於是,她乾脆順從自己的心意,晃悠悠的趿拉着繡鞋,再次晃回了那張剛離開不久,猶帶餘溫的拔步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