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她說的享受,他卻也沒真的見她奢侈無度,追求珠釵環佩的樣子。
相反,她說的享受,不過是在季節裡,吃一些應季的果蔬,抑或者是如現在般。身處於暖氣四溢的室內,卻大開着窗戶,任由冬天冷冽如刀的風席捲着雪花打在面,溫一壺清酒,吃幾顆熱騰騰的栗子。
卻讓人無端覺得,這種優哉遊哉的日子,才真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聽得他的話,蘇葵立馬丟下手的栗子,倏地起身,眸子晶晶亮的望着他的臉,“當真?”
那驚喜的模樣,倒是少了些許平時的冷淡疏離。晏殊哪裡還有不應的道理,自然是連連點頭,漆黑如墨的鳳眸裡滿滿笑意。
“你還有什麼想要的,跟身邊的嬤嬤說便好,她都會事無鉅細的轉告於我,若是有的,我自然會爲你帶來。”不知何時,他在她面前漸漸略去了身份,開始以你我相稱。
也渾然不覺有何不對,反而樂在其——
“皇宮之自然是有許多名貴珍稀好酒,與其放於酒窖落灰,不如一一送於我品嚐罷?”她挑着脣,張口便是清幽的酒香,並不刺鼻,反而覺得滿滿的醇香之氣。
晏殊好笑,“你也不怕喝醉?”
“喝醉躺下睡一覺便是,反正我每日被困在這如牢籠般的慈寧宮內,無所事事,睡它個長醉不醒又有何妨?”她重新躺回軟塌,攏緊身的狐裘,蜷縮起身體,神色懨懨道。
捏着酒杯的手指一頓,晏殊低垂的鳳眸暗了暗,沉聲不悅道:“不許胡說,什麼長醉不醒?!日後再不許胡言亂語,知不知道?嗯?”
他逼近她的眼,緊緊盯着她的眸,讓她點頭。
蘇葵敷衍的頷了頷首,小小打了個哈欠,將小半張臉都縮進了雪白的狐裘裡,垂眸子,不再說話。
晏殊頓了頓,“不喝了?”他舉着酒壺問道。
“不喝。”她語氣悶悶的答。
於是他放下手的酒壺,撿起一顆栗子剝開,湊到她脣邊,“那栗子呢?吃麼?”
“不吃,撐了。”
“唉——”晏殊丟下栗子仁,悠長的嘆了口氣,她身越發濃郁的孤寂他怎會看不懂?每每只能在夜裡出現,永遠不能光明正大的沐浴在日光下,像一隻寄生與黑夜的生物,孤寂、落寞。
除了每日和他說說話以外,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消遣了。
大多時候,都像今夜這般,屏退宮人,一個人窩在軟塌,喝悶酒,望着窗外的虛空發呆。
她明明是怕冷的——
“今日以左丞相爲首的一派已經繳清了欠銀,其餘的也在零零散散的歸還,只有韓家,依舊熟視無睹,阿葵,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被叫到名字,蘇葵沒什麼精神的掀開眼皮瞥了他眼,復又垂下,“君君臣臣,你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執迷不悟,那便鎮壓罷,這天下是姓晏的,這天下也只需要一個主子,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