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小姐,外面下雨了,今日也要出去嗎?”紅纓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細細的雨聲在耳邊迴盪,伴着她的聲音一起,很輕很輕,幾乎讓人可以將之無視掉。
商絮搖搖頭,她的目光看向前方,可是卻是一片的黑,“今日就待在這屋裡吧。”
比起從未看見過這世間的人,她還要幸運幾分,至少她看見過。
不知白天與黑夜,商絮在屋裡坐了許久,雙眼都看不見的她幾乎什麼都做不了,起初她還試着叫侍女給她拿繡品來讓她打發時間,但是遺憾的是,她常常扎到手指,久而久之的,侍女便不再願意讓她碰這些東西了。
她現在雖然被花家當作小姐來看待,可是隻要確定了她不是真的商絮,那麼所面對她的下場……她上輩子已經經歷過了一遍。
被花流帶走,被送到白流止處,最後呢?再度面對死亡。
真是不甘心。
“你在想什麼?”溫軟的女音從窗外傳來,商絮扭頭看向那個聲音的來源處,她睜着眼睛,可是卻什麼都看不見。
“沒什麼。”商絮聽得出那個聲音是誰的,只是兩次見面,只是幾句話,但是那個人的聲音特別到讓她難以忘懷。
或許沒了雙眼後,她的耳力反而還更好了些。
“要不要同我出去玩?”那個人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向她提出了邀約。
“出去玩?”商絮一愣,“外邊正在下雨。”
“撐着傘便好,況且,你不覺得這雨天極美嗎?”
商絮垂下眸子,輕道一聲,“我看不見。”
“我看得見便好。”她這麼說着,沒有絲毫顧及到她只是一個瞎子的情況,這個人一點都不體貼,真是像極了她那話中的冷漠。
況且,她話裡話外都在拒絕,可是這個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拒絕……或者說不是沒有意識到,而是不容許她拒絕。
“外邊有侍女守着,我無法出去。”商絮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輕聲回着。
“從窗子跳出來,我會接着你的。”
商絮適時的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她上輩子再怎麼如何,都沒有做出這種出格的時候。
商絮哪怕不是真的商家小姐,也是被當作大家閨秀來教導的,按理說花家的地位遠遠要比商家高的多,身爲花家大小姐的花臨更是應該知書達禮纔是,怎麼現在……居然對她說出讓她跳窗的這種話?
莫不成是想看她的笑話?
“你又在發呆。”那人的話再度的響起,商絮第一反應便是否定,“沒有。”
那人只是笑着,並不說話,商絮看不見她是什麼表情,但是長久的沉默卻讓她清楚,對方此時應有的表情是如何的。
“你要帶我出去?”好半天,商絮才問了一句。
“自然。”
“出府?”
“不然,你以爲我要帶你去哪?就在這院子嗎?你天天呆着,也不嫌煩?”那人頓時便笑了起來,笑聲中帶了些諷意,聽着非常的不適。
這個人似乎非常討厭這裡,討厭這個地方,甚至可以說是討厭花家。
商絮想說她不嫌棄這種安靜,但是想想她又什麼都沒說。
“我若是同你離開,她們進來若是看不見我……”
“你擔心這些做什麼?”那個人笑着,那微冷的口氣卻讓商絮不禁打了個寒顫,“你是主,她們是僕,主子做什麼難道需要事事都同她們交代?”
顧言兮安靜了一下,給足了商絮反應的時間後,她又說了一句,“若是你想待在她們的監管之下,那便當我今日從未出現過。”
“爲什麼?”
爲什麼呢?商絮完全搞不懂面前這個大小姐的想法,完完全全搞不懂。
這麼做的原因,這麼做的目的,她在打什麼主意?上輩子得知她並不是真正的商絮時,花家人可是立馬翻臉的,那麼爲什麼一開始要對她那麼照顧呢?
他們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或者說,他們想從商絮身上得到什麼?
“我高興。”顧言兮乾脆的給出了三個字,那微微上揚的尾調透出幾分的歡愉,好似她的目的真的如此純粹,沒有異心。
商絮沒有再說什麼,她摸索了下桌子的邊緣,確定好空間大小的時候,便踩着凳子直接上了桌。
她今次乾脆的舉動但是讓顧言兮的嘴角彎了些,她走近窗臺,一手握着傘,另一隻手則伸了出來,衝裡面的商絮喊着:“跳下來。”
商絮呼出一口氣,她的桌子距離窗臺幾乎沒有任何的縫隙,因此下雨時若是不關上窗子雨總是會濺起來,她先前有特意測量過窗子與桌子的高度,只高了一些,只需她擡高一些腳便能越過窗戶。
但是窗子外邊是什麼,她不知道。
而現在,窗子外邊的是花家的大小姐。
商絮上輩子遇到過的事情並不少,因爲她是個瞎子就隨意欺負她,因爲她看不見,欺騙她前方一片平坦,惡意的害她撞上架子,許多許多的事情。
這個大小姐年紀聽上去並不大,也有可能是同以前所遇到的那些人一樣。
思索間,商絮已經跳下了窗口,她落進一個懷抱中,並不暖和的懷抱,卻給了她幾分的安全感。
外面正在下着雨,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一點雨落在身上的感覺。
她瞎了之後,其他的感覺都要敏銳許多,有時候不小心受了點傷都會覺得比以前痛的多。
“你剛剛在想什麼?”對方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商絮想,她大概比自己要高几分,“是不是在想我會不會故意騙你跳下來,然後讓你摔倒?”
她的話幾乎猜中了她的心思,商絮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想整治一人,從不用這種幼稚的手段。”
笑聲清晰的傳入耳膜深處,過分的近距離讓這道聲音被放大了許多。
商絮低下頭,輕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商絮並沒有聽到她說什麼,對方只是牽起了她的手,便往外走。
她走的地方似乎有些偏僻,商絮從來都沒有走過這裡,或許是一開始就迷失了路,所以才無法在記憶中的道路所對應上。
路上偶爾會碰見幾個下人,她們在看見這個大小姐的時候都會停下站到一邊,恭敬的向她問候。
只是這個大小姐卻從不停留,連句迴應也不給。
冷淡的讓商絮有些驚訝,但是又覺得這是在常理之中。
走過樓梯的時候,大小姐纔會出聲提醒她,告訴她腳下有幾級臺階,這個人看着並不是那種體貼的人,可是卻在某些時候還挺細心的。
“今天落了雨,街上並沒有多少,比起平日裡倒要冷清許多,畢竟沒有多少人會沒事在下雨天出來。”
“行人不會,商販不會,畢竟行人不出來,那麼商販的貨物也賣不出去,以及讓貨物被雨水淋溼倒不如休息一日。”
似乎是出了府了,這個大小姐的話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大小姐這話是在說自己異於常人?”商絮就走在她的身邊,任由她牽着自己的手,聽到她說這些話,她忍不住的說了一句。
那人的聲音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只剩下周邊的雨聲,過了會才聽見那人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你這是在罵我?”
她的話與平常相比多了些變化,但是能夠聽出對方並沒有生氣,商絮笑了下,道:“不敢。”
顧言兮只是輕哼了一聲,又繼續說起了話來,“商販雖然不會出來,但是一些商鋪還是開着的,畢竟又不是什麼大雨。”
她稍微停頓了下,又接着道:“不過那也與你無緣,畢竟你看不見。”
商絮扯了扯嘴角,不做聲,這個大小姐字裡行間的都不離她是個瞎子的事實,還真是個不饒人的大小姐。
“那麼大小姐想帶我去哪?”
“以你目前的地位,叫我大小姐不覺得可笑?”
原來是這個原因嗎?年幼的大小姐擔憂新來的姐姐會搶去自己的所有地位?只是,這個大小姐聽着倒不像是這種人。
“大小姐多慮了,我只是暫時寄住府上而已。”
“你在跟我保證什麼?”聽見她的話,顧言兮笑了起來,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你以爲,我會擔心你搶奪花家?”
“先不說你有沒有那個能力,光是憑你我的身份而言,你認爲我需要擔心這個?”
商絮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將她的心思摸的極透,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明她比對方多活了一世,可是現在卻被一孩子給壓制的無話可說。
“我聽說商家大小姐可是打理着商家一切大小事務,是一位手段非常了得的大小姐,怎麼現在看來,你與傳言半點都不符?”
“傳言終究只是傳言而已,大小姐若是因此當了真,不覺得可笑?”商絮低下頭,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繼續說着後話,“就像是大小姐,不也與傳言不符?”
“哦?”
“傳說花家的大小姐陰晴不定,說翻臉便翻臉,是一位狠角色。大小姐覺得自己與傳言中的相符?”
她的話讓顧言兮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顧言兮才慢悠悠的開口,“你還真是有趣。”
沒有任何情緒的一句話,非常非常的平淡。?女主,請回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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