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離的神思有些飄遠,轉頭就看到一張放大的嬌豔如花的臉,芙蓉面,冰雪肌,玉潤天成。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快速敲擊起來,臉上升起一陣熱燙,看着那雙琉璃一般透徹的眼睛,才恍然驚醒。
他直接將頭轉了過去,極力地壓抑住心裡的躁動,臉上不動聲色,淡淡說道:“餘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那聲音悠久綿長,帶着些許低啞,拂在心尖,又是一陣顫慄,餘小夭好似被蠱惑一般,輕輕說道:“來找你啊。”
說完之後,才恍然回神,急忙擺着雙手,“不,不,不,我來給小貓洗澡。”
季淑離仍是低着頭,專心致志地給小黑貓擦着溼噠噠的毛,聽到她的話,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輕輕地嗯了一聲。
餘小夭蹲在他身旁,將一個乾淨的毛巾遞給他,好奇地問道:“季醫生,你以前養過貓嗎?爲什麼會來這裡當義工?”
季淑離接過她遞來的乾毛巾,將手中的溼毛巾放在一邊,繼續揉搓着小黑貓,一邊低聲說道:“以前沒養過,但是現在正養着一隻非常調皮的小白貓。”
餘小夭啊了一聲,又捂住了嘴巴,過了許久纔開口,聲音帶着些許茫然無措,似乎在追憶着什麼,“那你肯定很喜歡它吧?我曾經也養過一隻小白貓,我真的很愛很愛它,甚至超過了我自己,但它還是離我而去了。都是我不好,沒有看好它,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又過得怎麼樣。我每天都會來這裡,就是期望着哪天可以再看到它。或許它走累了,或是口渴了,會被好心人送過來吧,我心裡總是這樣期盼着。”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帶着淡淡的傷感,季淑離在聽到她說“小白貓”的時候,就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無比認真地聽着她的話,似乎不願錯過每一個字。他的眼中也瀰漫着淡淡的悲傷,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暗色,越發顯得脆弱。
餘小夭見他動作停下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哎,不好意思啊,季醫生,怎麼就突然說起這事兒了,真是奇怪。見到你,總是莫名覺得很熟悉,很想把心裡話將給你聽,看來我真是魔怔了,不是花癡綜合症晚期,而是相思綜合症晚期啊。”
相思?她居然對一隻貓咪用相思兩個字來形容?!季淑離的眼眸更加幽深,心尖升起一股難言的痛楚。他卻極力地掩飾一切,過了許久,帶那陣心悸的感覺散去,才轉頭看着她,聲音越發溫柔如水,“你不要太擔心了,或許真的有一天它就回來了,即使不回來,也許會有像你一樣的人去愛它。”
餘小夭見他眼神真摯,琥珀色的瞳仁散落着細碎的光點,心裡莫名一陣溫暖,果然很像啊,這雙眼睛真的很像她的小離啊。她笑着點了點頭,將眼中閃爍的淚花壓了回去,高擡着頭說道:“季醫生,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真漂亮。”
季淑離微淡地挑了挑嘴角,低着頭,暈黃的燈光溫柔地把他鴉翅般的睫毛染成金色,帶着淺淺的光暈。他嘴上並未回答她的話,卻在心裡說着,有啊,曾經有個人對我說過無數遍,你的眼睛真漂亮。
餘小夭見他並未回答,也不覺得尷尬,笑着跟他一起幫小黑貓擦身子。
待兩人忙完,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餘小夭走到門口,一張小臉燦若燈火,流光溢彩,“季醫生,今天真的很謝謝你,自從小離走丟後,我還從未這樣開心過。”說罷,揮了揮小手,坐進了車裡。
季淑離看着她的車揚長而去,嘴角勾起淡笑,琥珀色的眸子在萬千燈火的照耀下,越發幽深而深邃。
餘小夭剛剛走進公寓大廳,就見兩個男人朝着她走了過來,那一身警服分外醒目。她忽然就想起了下午許小蘋的話,眉頭微微皺起。
“餘小姐是嗎?我是d市警局的鐘淳安,想跟你瞭解些情況,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餘小夭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又擡手看了看錶,笑着說道:“好啊,但是希望不要太長時間,我還沒有吃晚飯。”
鍾淳安擺了擺手,“不會的,餘小姐,也就幾分鐘時間,就問幾個簡單的問題。”
他旁邊的一個警察年紀稍小,有些靦腆,見到餘小夭還紅了臉。
三個人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鍾淳安手裡拿着一個黑色筆記本,從中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了餘小夭,“餘小姐,這個人你認識吧?你們小區附近的流浪貓狗救助中心的副主任陳錦雲。聽說最近一年來,你經常去那裡做義工,肯定會見到她吧?”
餘小夭看着照片上的人,淡淡地點了點頭,“確實認識,我幾乎每天下班都過去幫忙,見過很多次。”
鍾淳安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她最近跳江死了?就是前幾天,在漢江大橋。聽說你之前曾跟她發生過沖突?”
餘小夭仍是一臉的淡定自若,“今天下午的時候去流浪貓狗救助中心,聽那裡的店員說了這事兒,對此我感到很遺憾,畢竟年紀輕輕的。至於衝突,也確實有過一次,一年多以前的事兒了。當時我帶着小離去那裡,剛好看到她用腳踢一隻受傷的小貓咪,臉上凶神惡煞的。我一看到那奄奄一息的小貓咪,心頭的火就竄了上來,止也止不住。雖然我是律師,平時性格也很溫柔和順,但是極度看不慣這種虐待小貓小狗的行爲,當時沒忍住,就跟她理論了幾句。”
鍾淳安看着她鎮定的臉,眼中也是一片清明,絲毫沒有任何緊張,繼續說道:“啊,原來如此,餘小姐真是性情中人。在那之後呢?你跟她說過話嗎?”
餘小夭聲音平緩,“那之後啊,見到她也當沒看到,一想到她的黑心腸,我的胃就不舒服,懶得理她,更不想跟她說一句話。”
鍾淳安了然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最後一次見她大概是什麼時候?她有什麼異常嗎?”
餘小夭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方緩緩說道:“大概是上個月的十五號吧,就是月中左右,我到流浪貓狗救助中心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出來,似乎有些急匆匆的,但是我下車的時候,她已經開車走了。”
鍾淳安似乎猶豫了一下,聲音放低,又問道:“那餘小姐對孫正道熟悉嗎?也是流浪貓狗救助中心的員工,半年前同樣是在漢江大橋,跳江死了。”
餘小夭聞言搖了搖頭,“我跟那個人並不是很熟悉,我是一年前開始去流浪貓狗救助中心做義工的,在他出事之前,也就半年不到的時間,很少見到他,也不知道他具體是做什麼工作的。”
鍾淳安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一臉的落寞。
出於律師的敏感,餘小夭看他如此神情,不禁好奇地問道:“怎麼了,鍾警官?孫正道的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不是說是自殺嗎?”
鍾淳安慢慢地合上了筆記本,雙手壓在上面,低聲說道:“當時確實是判定他爲自殺,但是出了陳錦雲跳江事件後,又覺得有些蹊蹺,感覺兩者之間定然有什麼聯繫。所以我又重新對孫正道的案件進行了審覈,翻看了一些相關資料。後來查到他的一個私人賬號,登陸之後才發現,那個網站全部是關於流浪貓流浪狗的。”
餘小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很正常嗎?孫正道在流浪貓狗救助中心工作,可能是爲了瞭解相關的信息,幫助那些貓貓狗狗吧。”
鍾淳安臉上現出一絲痛苦的掙扎,過了許久方說道:“餘小姐想錯了,那個網站確實是關於流浪貓狗的,但並不是如何關愛他們,而是一些虐待流浪貓狗的視頻。其中有一個視頻最火,就是將流浪貓或是流浪狗丟在漢江大橋上,那種無助的垂死掙扎,看着路過的車輛將起碾死。”
餘小夭聽了他的話,臉色瞬間就白了,雙手不覺摳緊,指甲鑽進了肉裡。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臉上是難掩的憤怒,“鍾警官,你說什麼?這些都是真的嗎?那些視頻是孫正道拍的嗎?他是不是心理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