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白的不悅溢於言表。
陳琳琳也呆住了。
她沒有想到丈夫竟然會說出這樣刻薄的話。
不是憐惜她在家裡照顧老人和白嵐, 竟然是嫌棄她抱怨了?
“不是的, 阿白, 我, 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不能每天忙着做家務呀。”那不成了保姆麼?清麗溫柔的女人覺得這簡直不像是曾經自己給他做一個小蛋糕都會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親吻她指尖兒的那個愛人了。
那個時候胡白是多麼地疼愛她啊, 什麼都不叫她做, 都有傭人在, 他們只需要彼此依偎在一塊兒, 珍惜那難得的時光就好了呀。她踉蹌地退後了一步, 垂着頭有些委屈地說道, “而且, 你說過的, 會好好對我。”
“難道我對你不好麼?”胡白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
他在外已經很忙碌, 真的不想在家裡和陳琳琳爭吵。
陳琳琳是他心愛的女人,他也不願意和她有什麼紛爭,因爲這還是新婚呢。
“我知道, 現在咱們的環境是艱苦了一些。可是琳琳,你信我,很快咱們就還會有很多的傭人, 還會有更好的生活。”胡白是從吃苦吃過來的, 對於眼前窘迫的境況當然知道這是正常的, 任何一個公司在剛剛起步的時候,都會耗費大量的精力和金錢, 可是這些都會在日後慢慢地賺回來。
見陳琳琳柔弱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莫名地在心裡生出幾分失望, 卻還是努力擠出一個柔和的表情來,拉着妻子坐在自己的懷裡。
“你也只不過是做做飯,洗洗衣服,還有整理一下大家的房間,這點小事難道還會做一天麼?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你可以自己處理,多好。”
想當初白心要忙公司的事,也時不時回家來整理家務。
白心是個動作很爽利的女人,整理房間,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可是……”陳琳琳抿了抿嘴角。
她突然發現,自己期待的胡太太的生活,並不如夢想裡的那樣好過。
胡白把大部分的錢都投入到了公司裡去,也不回來睡,整天忙忙碌碌的。
想到自己好幾天見不到丈夫,她的眼眶忍不住紅了,含着幾分眼淚低聲說道,“我想你。”
她的這份依戀,曾經是胡白最喜歡,也最心軟的。
她心心念念都是他,完全和白心不同。
白心忙起來的時候,都記不住自己老公姓什麼了。
胡白的心裡自然是熨帖的,然而想到自己繁忙,就微微頷首握緊了妻子的手輕聲說道,“咱們已經結婚了,是合法夫妻,以後有很長的時間會一塊兒度過。琳琳,我希望你懂事一點,在家裡好好照顧我媽。你一向都溫柔懂事,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還有,最近咱們家裡的經濟是要差一些,你好好整理家用,一定不要叫我在外頭還爲家裡擔心。知道了麼?”
男主外女主內,這是曾經胡白最希望得到的生活。
如今,他也希望陳琳琳能夠滿足他曾經的渴望。
“可是家用不多,我……”
“只要別短了我媽的,我們少吃一口也不算什麼。”
“可是媽說要每天吃燕窩呀。”陳琳琳急忙說道。
胡白只給她一點錢做家用,這裡花一花,那裡花一花,什麼都不夠用了。
她看見丈夫微微一愣,怔忡地看着自己,就急忙扶着丈夫的手臂低聲問道,“阿白,能不能你也去和媽說,最近不要吃燕窩,把錢省下來好不好?開源節流,燕窩這麼貴,而且我覺得媽吃了也不頂用,那也不是必需品,你說呢?”
她正說得小心翼翼,卻見胡白的臉上勃然變色,一把將她從自己的懷裡推了出去,他霍然站起,筆挺的身姿立在她的面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陳琳琳竟然要剋扣胡母的燕窩?
“我媽吃口燕窩,你都不願意?”
“可是家用……”
“家用還是我給的。琳琳,我的母親不能用我的錢吃一點燕窩?”
胡白突然眯着眼睛審視地看着陳琳琳。
他覺得眼前淚眼朦朧一下子就委屈起來的女人,看起來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溫柔單純。
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這是陳琳琳在嫌棄他媽?
“還有,連你也是在吃我的錢。”忍耐着怒氣,胡白現在深深地後悔竟然回了家,不然怎麼可能會聽到這樣的抱怨。他都奇了怪了,從前他們沒有結婚的時候,多麼的甜蜜,陳琳琳是多麼的善解人意,多麼的孝順他媽,甚至總是勸他要對老人家好一點。
那樣懂事,在他媽的面前乖乖巧巧,對他也好得不得了,可是怎麼結婚之後,妻子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
“你給的家用太少了。”陳琳琳委屈地說道。
她和胡白在一起之後,的確不怎麼用胡白的錢。
前夫給了她一筆爲數不小的贍養費,她就用那筆錢在過日子。
不僅是離婚之後,甚至在和前夫生活在一塊兒的時候,她的零花錢也比現在多多了。
前夫是對她很大方的,她本以爲胡白總是心疼她不要他的錢,總是說以後會對她很好很好叫她心安理得地收他的錢,也會和前夫一樣大方。
“你嫌棄我給你錢少?”
“以前的時候,我……”
“你還想着你前夫?”胡白的臉已經鐵青了,明顯在死死壓制自己的怒意。
沒有任何男人會願意看見妻子對前夫念念不忘。
那代表着一個女人潛意識地的看不起,覺得他比不上從前的男人。
看着陳琳琳瑟縮了一下不敢吭聲了,胡白本來想要說點什麼,就看見胡母正瑟瑟縮縮地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她的腰間還圍着一個小布裙,手上都是泡沫,臉色有些虛弱。
看見胡白回來,胡母的眼眶一紅,飛快地掃過了正伏在地上的陳琳琳,急忙走過來拉住胡白的手含着眼淚問道,“你怎麼回來了?吃飯了沒有啊?叫琳琳給你熱點飯吧?”她手上刺鼻的洗衣液的味道,叫胡白簡直不敢置信。
“媽,你在洗衣服?”
打從和白心結婚之後,胡母就沒有幹過重活兒。
白心把胡母當親媽一樣捧着,當然不會叫曾經有過大病的胡母去幹那些粗活累活,因此家裡窮的時候,白心做飯洗衣服整理房間,全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等有錢了,就有了傭人,胡母自然更成了一位頤養天年的老太太。
可是多年之後,她竟然又開始幹活兒了?
胡母見兒子關心地握住自己的手,也覺得委屈極了。
她甚至都沒有想到過,自己喜歡得不得了,總是對她乖乖地叫伯母的陳琳琳,會叫她幹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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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當她蹲在好大的洗衣盆前的時候,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
“琳琳說,說你有幾件襯衫和外套只能手洗的,你知道的,她的手是用來畫畫兒養花的,而且也嬌嫩,也不好洗衣服傷了手。”
胡母委屈極了。她雖然是個弱弱的性子,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吃過兒媳婦兒的苦,一向都養尊處優的。如今想起不久之前的好日子,傭人環繞,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胡母就忍不住失望地掃過了垂頭不語的兒媳輕聲說道,“而且阿白,咱們家最近很困難麼?琳琳和我說了,燕窩不能吃了呀。”
她並不覺得燕窩很美味。
那玩意兒啥味兒沒有,並不怎麼好吃。
可是胡母堅信吃燕窩是身份的象徵,只有有錢人才可以吃到,並且會叫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加健康。
她的眼眶紅了,覺得自己無比地委屈。
“心心,心心再生氣的時候,也沒斷了我的燕窩。”
這一句話大概不過是胡母的一句抱怨,可是陳琳琳卻猛地擡起了頭。
她對婆婆真的已經很好很好,平時從來都溫柔乖巧順着她,現在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想求婆婆幫自己一個忙,從前對自己很溫柔的婆婆就變了臉,還在丈夫的面前告狀。
這是要挑撥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麼?陳琳琳沒有想到溫柔慈愛的婆婆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急忙起身拉住胡白的衣袖含着眼淚哽咽說道,“不是的阿白。我只是太忙了。我要做一家人的三餐,還要去買菜,還要……”
“夠了!”胡白一把將妻子甩開,忍耐了很久,方纔冷冷地說道,“琳琳,我對你很失望。”
善良單純,溫柔賢惠的妻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嫌棄他,使喚他媽洗衣服,還覺得自己很委屈?
“我再和你說一遍,我給的家用,我希望都花在我媽的身上。琳琳,你不要說你很委屈。你在家裡又不需要出去工作,每天做三頓飯,洗個衣服能累死你麼?白心當初忙着公司的事,也沒有說叫家裡使喚我媽的。琳琳,我們剛結婚,你的這些話,我只當做沒聽見,不過,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看見陳琳琳一下子捂着臉在一旁哭了起來,胡白只覺得自己的頭被哭得疼極了。
他最近正爲了生意焦頭爛額,可是陳琳琳一點都不體諒他,總是還給他添負擔。
他都快記不起曾經那個總是撫慰他心靈的那個美好的女人了。
結婚纔多久?
“我媽的燕窩不能斷,還有,家裡的三餐質量我也不希望會下降,洗衣服這種事,你別使喚我媽。你的手就那麼嬌貴?你也懂事一點行不行?”
胡白覺得煩心極了,還有什麼心情和家裡人一塊兒吃飯,轉身就要走。
“阿白,你留下來陪陪我吧。”陳琳琳覺得每天獨守空房很寂寞,急忙央求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現在真的很忙?”她還想恩愛纏綿的事兒?胡白都覺得頭上一頭包。
“沒心情。你在家呆着吧。”他怒氣衝衝地就往外走。
正走到門口就見白嵐開門進來,見了胡白,眼睛一亮。
“姐夫你回來了?”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看起來就像是個溫柔嫺靜的小公主,白心雖然把她從家裡趕出去,可是衣裳卻並沒有剋扣,都給她帶出來了。
只不過白嵐的臉色也有些憔悴,她看見胡白就彷彿見到了救星一樣,急忙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姐夫,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錢?就是……下學期的學費,一萬塊。我姐不肯替我交了。”她一向都很親近胡白這個俊秀斯文的姐夫的,從前也常常得到胡白給自己的零用錢,因此要錢理所當然。
“什麼學費這麼貴?”陳琳琳聽了,不由露出幾分詫異。
“琳琳姐,現在學費都是這樣的呀。”白嵐茫然地看着她。
“一萬塊,這也太多了。”陳琳琳輕聲說道。
胡白給她的家用都沒有一萬塊。更何況,白嵐是白心的妹妹,白心不肯交學費了,爲什麼要叫胡白這個外人來交呢?
胡白的目光卻若有所思地看住了白嵐。
他看着天真溫柔地看着自己的白嵐,心裡暗道一聲失策。
之前只希望叫白心痛苦,也爲了昭顯白心已經衆叛親離,因此,他把白嵐接到了家裡。
可是現在白心真的對白嵐不管不服,難道他要一直養着白嵐麼?
如果白嵐真的已經不會得到白心的原諒,那她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他沉默了片刻,方纔對白嵐溫和地說道,“最近公司週轉不開,你再等一等,過幾天我把錢給你。”他已經不準備拿錢給白嵐了,畢竟這對自己毫無好處。白嵐卻依舊沒有察覺他的冷淡,聞言點了點頭,又遲疑了一下,就小聲問道,“姐夫,還有你能不能再給我一萬塊?”她紅着臉頰,在陳琳琳慘白的臉色裡小聲說道,“我男朋友今年大學畢業了。你知道的,他要找工作去面試,就需要很正式的服裝,所以……”
她一向都刷白心的附屬卡給戀人買衣服的。
可是附屬卡被斷掉,她沒有錢了,然而現在卻是戀人最需要錢的時候。
陳琳琳已經搖搖欲墜。
這怎麼左一個一萬塊右一個一萬塊啊?
她急忙阻攔說道,“小嵐,咱們家現在真的沒有錢。你姐夫在創業啊,他哪裡還有錢?你不是還抱怨家裡的飯菜都不怎麼好?就是因爲沒錢了要省着花。一萬塊真的太多了,而且,那個男孩子自己難道沒有錢麼?爲什麼要花你的錢?這不是很過分麼?”她一心一意想要爲胡白省錢,可是白嵐的眼睛卻震驚地睜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突然變得這樣市儈,一萬塊都和自己斤斤計較的琳琳姐。
詩情畫意的琳琳姐把錢放在嘴邊,真的變得很庸俗,變得和她只知道錢不知道感情的大姐一樣了。
“琳琳姐,我以爲只有你會明白我的心情!”白嵐用失望的目光看着陳琳琳。
“戀人之間,難道還要分得那麼細麼?我和他之間也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爲什麼你要計較是誰花的錢?琳琳姐,我覺得你好俗氣。我的條件好一點,他沒錢一點又怎麼了呢?我們相愛,難道這不是最重要的麼?琳琳姐,你也是愛過人的呀。”
“可他既然沒錢,就不要買這樣貴的東西。”
白嵐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的女人好陌生。
她的嘴裡斤斤計較,變得又刻薄又嘮叨。
就算她姐再不好,再庸俗市儈,可是也沒有爲了一萬塊就在她耳邊唸叨不停的。
“琳琳姐,你是不是看不起窮人?我覺得這樣做是不對的。窮小子就不能有愛情了麼?琳琳姐你也是從窮的時候過來的呀,那時候你和姐夫多好啊,甜甜蜜蜜,爲什麼現在卻不理解我了呢?還是你現在有錢了,就看不上別人沒有錢?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你變得俗氣了。”白嵐在陳琳琳難看的臉色裡,不再多說什麼,顧慮了她的心情,只是微微鞠躬,然後飛快地跑過她僵硬的身體,跑回了房間。
清麗纖細的女人猛地捂住了自己顫抖的嘴。
她覺得自己無比地艱難,似乎一切都變得光陸離奇了起來。
她心裡難受,想要叫丈夫安慰一下自己,卻見胡白已經頭也不回匆匆地趕回公司去了。
她再轉頭,卻看見胡母已經目光瑟縮地解開了自己的布裙,遞給陳琳琳小聲說道,“琳琳,麻煩你了。還有幾件外套,你快給阿白洗洗乾淨吧。”
她看見陳琳琳呆滯地握着布裙站在門口,急忙轉身回去廚房把兒媳做好的飯菜熱熱吃了,之後就嘆息了一聲不僅沒有燕窩,連飯菜的味道也不如從前那樣好吃,顫顫巍巍地回了房間裡去,也並沒有多去管自己的兒媳洗衣服洗了整整一夜。
就算是從前白心洗衣服的時候,她也從來都不會多管多看的。
陳琳琳洗了一夜的衣服,癱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泡得發白的手,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沒有想到,和初戀結婚之後,曾經幸福甜蜜的時光,也隨着那張結婚證煙消雲散。
不過顯然這份悲慼不能叫人感覺到。
領了一張離婚證的白心,正揉着眉頭,聽着今天舉着一簇嬌豔的紅玫瑰給自己念情詩的林總舌燦爛花。
她覺得頭疼極了。
林總也覺得鬱悶極了
一旁冷總正和白曦一塊兒親親熱熱地坐在一塊兒親嘴巴親額頭的,可是爲什麼白總卻無動於衷啊?
醒醒!
外頭春天都來了!
“林總,我有一個建議。”白心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在林隨期待的目光裡笑了笑溫煦地說道,“我們可以試着住在一起。”
“同居?!”林隨的眼睛驟然明亮起來。
“不是……是有時間,我會過去你的住所。”這暗示就很明顯了,顯然白總要的是一段開放式關係,她和聲說道,“你情我願,彼此輕鬆,我也不會約束你。合則來不合則散,林總,你並不吃虧,直到你結婚前,我們一直保持這樣的友誼,你覺得呢?”成年人了,辦點兒成年人的事兒也無所謂,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
“你不和我結婚?!”林隨臉色頓時一沉。
“……當然。我不會因爲這種關係糾纏你……”
“那我不同意!”英俊的男人啪地把玫瑰往桌面上一拍,冷着臉說道,“不結婚,別想和我上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