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冷酷無情的回答, 頓時叫展父震驚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妻子竟然用“沒用”來蔑視自己。
他怎麼就沒用了?
而且, 又這種不把丈夫當人看的妻子沒有?
“你!”
“離婚協議都在這裡, 我已經簽了字,就差你了。”展夫人看着這個男人微笑起來, 見白曦站在一旁呆呆地, 僵硬地看着自己,柔和了臉色輕聲說道,“這件事我已經取得了家主的諒解。家主說了,展家不管人離婚的事,我們結婚之後夫妻共同財產平均分配, 展家不會爲你爭取更多的權益。對了, 別忘了你的股份, 我也是要分一半兒的。”
她是很聰明的女人,知道要在展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就要先和展家家主說明白了。
不然展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一定不會和她善罷甘休。
她已經和展家家主簽訂了協議,在她活着的時候, 分到的展家的股權不能轉讓給任何人, 也不能參與展家的決策, 只光領分紅。
在她死後, 她的股份也只能留給展平, 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她同意了。
能得到這樣的諒解和結果, 她真的已經感激展家。
在她和展父的婚姻問題上, 展家充滿了氣度,也並未爲難她。
所以她才說展父沒用了。
她依舊可以靠着展氏集團得到優厚的生活,得到外面的人的尊重,還有孃家人也不會覺得自己回來丟臉,那還爲什麼要和這個已經老去的男人在一塊兒?
她還擁有着美麗的容貌,不如再去談戀愛,開啓另一端人生不是麼?
“股份?!”股份是展父的命根子,他聽到展夫人竟然要分自己的股份,頓時臉色變了。
他手裡的股份雖然不少,可是也只夠和自己的幾個兄弟保持平衡,一旦股份被分走,他在集團的地位必然大跌,甚至有可能會被踢出決策層。
這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家族之中爾虞我詐,甚至想要拿到展平的股份,再看着展夫人對自己露出冰冷的樣子,展父簡直不能呼吸。他本來就因爲展恆的一塊兒毒蛋糕食物中毒遭了天大的罪,此刻還在慢慢地調節,沒有想到展夫人卻在這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我不同意!”他厲聲喝道。
“不同意也沒辦法,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希望咱們鬧到法院去吧?”展夫人挑眉問道,“如果上了法院,到時候會有很多的記者來採訪你也說不定。”
她一副自己無所謂的樣子,板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倒是願意接受採訪,說說你這麼多年是怎麼有一個比婚生子還年長的私生子的。如果你覺得這也可以公開,順便曝光一下你的私生子,那我奉陪到底。”她一向都是這樣嬌縱冷血的態度,展父捂着心口急促地想要呼吸。
“展家,展家不會允許你這樣做。展家不會叫家醜外揚!”上電視?開什麼玩笑!
展家可是有頭有臉的……
“沒關係,我同意了。”展恆淡淡地說道。
“你同意什麼了?!”
“展家上電視增加曝光,我覺得無所謂。”展局平靜地說道,“丟人的又不是我。”丟人的是寵愛私生子叫原配忍無可忍鬧離婚的展父啊。
他這話……叫妖怪們聽到都覺得很刺激了。
兇蛇二哥就默默地捂着自己的心口,欣喜地發現原來展局六親不認,對臨時工比對家裡人彷彿還要溫暖一點。
展局對家人冷酷的話語,頓時治癒了臨時工的心。
他覺得自己還可以爲展局工作一百年!
白曦安靜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看着在病牀上與展夫人嘶吼彷彿瘋子的男人,她覺得展父這幅瘋狂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既然是自己出軌,爲什麼又要在這裡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呢?而且她聽展夫人的意思,想當初展父是很想和她離婚把展天的母親給娶進家門,只不過展夫人才不便宜小三,就霸佔着展夫人的位置享受着榮光還有奢華,硬生生地熬死了展天他媽。
她覺得展夫人現在真的算是出了一口氣了。
怎麼她現在冷眼看着,是展父憤怒了?
因爲股份麼?
哎……
男人吶……
所謂的離婚不離婚,看的也不是真愛,是股份。
真的叫殭屍很失望呀。
她就偷偷兒去看自家黑心道士的臉,哼哼了兩聲。
彷彿是感覺到了白曦的視線,展恆垂頭,看了她一眼,捂着她的眼睛輕聲說道,“不要胡思亂想。”跟他四叔一樣的渣渣這世界上怎麼可能到處都是,這簡直就是男人裡的敗類,展局不屑與之爲伍。
見白曦呆呆地點了點小腦袋,一副很聽話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懶得插手這夫妻倆的離婚大戰,對一旁的二哥淡淡地說道,“他自己的陽氣弱,容易見到不乾淨的東西,是他自己的體質問題。並不是妖怪主動襲擊他,這種事管理局不管。”
“好的。”臨時工發現自己不用幹活兒,頓時幸福地答應了。
“展局,那我可以下班了麼?”他試探地問道。
展局威嚴地點頭。
臨時工頓時感恩戴德地走了。
白曦看見展父正在高聲怒吼“我不同意!”,覺得這男人真的很小氣了。莫不是還想叫女人淨身出戶?她聽見展夫人的笑聲,一句一句地譏諷在了展父的臉上,只覺得痛快得無以復加。
這種高興,甚至叫她的眼睛都比之前明亮了很多。展恆正在看着她,見她心裡高興,不由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你開心就好。”他都知道這小殭屍幹了什麼,卻縱容了她,因爲哪怕她說不出來,可是他卻能明白她的心情。
看了看時間,他拉着白曦出門。
他們的電影時間還來得及,展恆帶着她去看電影。
就看的叫白曦胃疼的盜墓電影。
白曦坐在黑暗的電影院裡,看着前前後後的人類們很高興很興奮充滿了對盜墓並且上繳國家的各種興趣,頓時打了一個哆嗦,不由委屈地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可憐的小地宮。
她覺得人類真的比妖怪強悍多了,這上天入地的,簡直不給可憐的妖怪們活路來的。她一邊啃着自家道士餵給自己的爆米花,一邊跟着特效非常好看,一羣帥哥美女組成的盜墓小隊在看他們穿梭在黑暗的古墓裡。
還……真的挺有意思的。
小殭屍哼哼着看入迷了,還跟着觀衆們一下一下露出驚嚇的表情。
古墓的標配當然是殭屍了。
當一個猙獰嘶吼的殭屍從棺槨裡撲出來的時候,小殭屍艱難地拿小爪子捂住眼睛,戰戰兢兢。
展局:……
他特別想問問自家小殭屍,還能不能記住自己的身份了?
一個還長着毛兒的低階殭屍,怎麼差點兒嚇哭了一隻千年殭屍的?
他只能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小殭屍攬着歪在了自己的懷裡,伸手摸着她的小腦袋瓜兒,看着這個小傢伙兒一邊捂着眼睛,一邊還張開了指縫兒忍不住去看屏幕上的驚險的殭屍大戰摸金校尉。
他眼底在黑暗之中露出幾分縱容與柔軟,見小殭屍一個勁兒地往懷裡鑽,哼哧哼哧竟然嚇得發出了聲音,一時之間心裡的憐愛簡直要突破天際了。如果不是被小殭屍一爪子給推開,展局都想垂頭多親她兩口。
不過天大地大電影最大,白曦看電影看得都顧不上談戀愛了。
直到電影結束,看着千辛萬苦的主角們戰勝了可怕的殭屍從古墓裡逃出生天,小殭屍竟然還學着其他觀衆熱烈鼓掌。
展局很想提醒一下她目前的職業,不過卻只來得及轉頭把臉上的笑意趕緊給壓住。
他回過頭來,就見心滿意足之後的小殭屍自己明白過味兒來了,頓時捂着臉,僵硬的臉上慢慢地擠出了一個驚恐的表情。
她震驚得獠牙都要露出來了。
這立場……不是應該期待她殭屍同行樹立兇威抽打這些竟敢在人家的底下房間裡跟逛大街似的來來去去的人類麼?
小殭屍陷入了自我厭棄之中。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殭屍中的叛徒。
“要不要再看一場?”展局挑眉問道。
趕在理智回籠之前,小殭屍已經不由自主地點頭了。
她點了頭,微微張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這個壞心的道士,頓時沒法兒感受到真愛了。這壞道士顯然是在消遣她,憤怒地哼了一聲,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僵硬地在地上雙膝合在一塊兒跳了兩下,這才威脅地看了這個壞道士一眼。展恆卻覺得有趣得很,他也站起來,順着電影散場的人流拉着白曦湊電影院走出來,雙手緊扣,如果不知道他們彼此的身份,就彷彿是很平常的人類的戀愛情侶。
白曦的美貌非常引人注目,展局雖然英俊,可是他看起來也有點兒年紀了。
頓時就有人隱蔽地投來了鄙夷的目光。
老牛吃嫩草!不要臉!
展恆置之不理。
如果這點目光都受不住,他怎麼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白曦的目光卻帶着一點垂涎地看着路旁的一些小吃。
棉花糖什麼的,多麼浪漫呢。
就算小殭屍什麼都不懂,可是看見一旁人類小帥哥給自家小戀人買了棉花糖,寵溺地笑着……
她轉頭,眼巴巴地看着自家道士。
茅山派的宗旨就是寵自家殭屍了,展恆微微挑眉,走過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裡買了一根棉花糖。
那個什麼……都已經看起來是個成年人了,就去談成年人的戀愛好麼?年輕人們買棉花糖這套,真的看起來不怎麼適合這位威嚴冷酷的大哥啊。
特別是雖然男人的眼裡充滿了愉悅,可是不知怎麼,就叫人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殺氣騰騰的。
非常銳利,令人瑟縮的感覺。
“想吃?”見小殭屍美滋滋地湊過來,似乎是因爲時間久了,一張僵硬慘白的小臉兒能夠做出一些微小的表情,展恆不由笑了。他伸手從棉花糖上捏了一塊兒,喂到白曦的面前輕聲說道,“我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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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體貼,都省得自己費力去拿着糖艱難地往嘴裡吃了,白曦點了點頭,探頭叼走了這塊棉花糖。她只不過是下意識地又舔了舔男人帶着一點糖絲的手指,卻看見他微微一頓,之後收回手,卻沒有再給自己掐一朵棉花糖,而是垂頭,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白曦不知怎麼,就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兒……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頭期待地看着這黑心道士。
都這個樣子了,那今天晚上是不是應該更親近一點了?
反正她又沒有身份證,結婚證啥的就算了,有本命契約比結婚證好多了。
她都一千歲了,早成年了。
迎着小殭屍有點亮起來的眼睛,展局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地牽着她輕聲說道,“咱們去吃飯。”他就發現這時間過得很快了,簡直就是一眨眼就要到黑夜的匆匆而過。
昨天晚上他裝睡,可是那個什麼……他不能天天裝睡是不是?這雙修還不知道怎麼修,可把展局心裡急死了。不過作爲管理局的高層,展局一向有大將之風,臉上不動聲色,直接帶着白曦去堂弟早早就訂好的餐廳吃晚餐。
晚餐吃得不錯,還有舒緩的音樂,非常有情調,簡直都不像是他堂弟的審美了。
白曦卻覺得……
高檔餐廳吃不飽啊!
挺好吃的,可是就那麼一點點兒,精緻的一點食物就在非常漂亮的盤子裡,點綴着很好看的醬料還有蔬菜,可是白曦就覺得幸虧自己不是人類。
不然肯定吃不飽。
她慢吞吞地插着一小塊鵝肝塞進嘴裡,吧唧了兩下,沒有了。
“如果喜歡吃,下一次我帶你過來。”展恆擡手給白曦擦了擦嘴角,輕聲說道。
這家餐廳非常高檔,據說是美食雜誌評選的高星級餐廳,能來這裡消費的當然都是一些小有資產的人,在這些人的眼裡,展恆的身份顯然被他們瞭解得更加清楚。
見到這位展氏集團未來的家主,能夠行走在人與妖怪之間的強大的男人正目光溫柔地給一個看起來很年幼漂亮的小姑娘擦嘴,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可是確實引來了很多暗戳戳看過來的目光。展恆卻當沒看見一樣,繼續給白曦擦嘴。
白曦想了想,捂着自己的嗓子艱難地哼哼了一聲,點了點自己面前的一塊很精美的小蛋糕,又指了指展恆。
“你覺得我做的蛋糕比任何東西都好吃?”展恆挑眉。
他知道自己的廚藝其實不怎麼樣,不然不能一塊蛋糕就把他四叔給送進了醫院。
然而看見小殭屍喜歡自己蛋糕,甚至喜歡得覺得比高檔餐廳的美食還要喜歡,展恆不由笑了。
他的笑,軟化了他的冷硬還有冰冷不能通融的氣息。
白曦捧着臉,覺得自家道士真的很帥了。
特別是她暗戳戳地觀察過,自家展局在高檔餐廳坐了這麼久,對左左右右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完全沒有一個眼神。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
這說明什麼?
說明是真愛好麼?
不僅是真愛,更是她經歷了很多的世界,一直記得她的愛人。
她覺得自己沒有認錯人。
他一定是自己的愛人,可以肯定。
原主和展天的三生三世,或許因爲被背叛而慘淡收場,可是白曦卻覺得自己和麪前的男人是不一樣的。
他們不僅有三生三世。
還有很多很多的世界可以一塊兒度過,無論她去了哪裡,她覺得他都一定會找到她,然後他們換了模樣,卻依舊會重新相愛,不會認錯別人。
她忍不住偷偷地僵硬地彎起了自己的嘴角,露出驚悚的笑容。
她笑起來在別人的眼裡很可怕,可是展恆卻覺得比任何女孩子的笑容都要可愛好看。
他還心情不錯地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臉蛋兒。
“走吧,回家。”他們都坐了很久,不得不到了回家的時候,展局已經到了不能拖延的時候,不得不硬着頭皮準備帶白曦回家。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依然可以裝睡,既然師叔不給力,明天他就去偷偷兒問問其他信得過的妖怪什麼的。一邊想着心事,他一邊把白曦從座位上帶着幾分有趣地給抱起來放在地上叫她站好。他英俊的臉上帶着一縷笑意,白曦看着這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臉,覺得自己心裡滿滿的都是甜蜜。
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這種心情壓在她的心頭,叫她甜蜜又迫切。
迫切地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全都告訴他知道。
小殭屍忍不住壓住了自己的喉嚨,再次努力,看見他俯身給自己整理凌亂了的裙襬,動了動自己的沒有血色的嘴脣。
從這個身體死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過人類的聲音。
可是她卻艱難地努力着,哪怕做了很多的無勞無功。
就在男人想要直起身的時候,就感到冰冷的一隻小手顫抖着撫上了他的側臉。
有些倔強執拗,又很嘶啞艱澀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來。
“阿……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