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上穿上。”白曦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男人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呢。
系統已經興致勃勃地探頭探腦,蠢蠢欲動。
“好帥好帥!哇!”它尖叫了一聲。
白曦沉默地把這個佔她徒弟便宜的垃圾系統給扔去了小黑屋。
“可是師尊,你不知擔心我麼……”少年的眼裡霧濛濛的,很可憐地看着自己的師尊。
他師尊無言以對。
系統奮力從小黑屋裡探出頭來吶喊:“狐狸它三歲……”
白曦用力踹緊了小黑屋的門。
她揉了揉眼角,嘆了一口氣招手叫這秀麗溫順的少年走到自己的面前,伸手給他敞開的衣帶細心地繫上,在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目光裡爲難地說道,“男人是不能在女人的面前脫衣服的。怪我,你在我座下修煉二十年,我竟然忘記教導你做一個男子應該要對女子避嫌。”
她的話音剛落,就看見白宴急忙伏在了自己的膝上小聲說道,“弟子知道男女大防,也從不在別人的面前寬衣解帶。可是……師尊不是別人啊。”
他仰頭,秀麗的眼睛認認真真地看着白曦,輕聲說道,“師尊不是其他人。”
她是他喜歡的人。
白曦一愣,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
“你都快四十歲了,還像個孩子。”這麼單純,還是一副少年模樣,真是叫人擔心得不得了啊。
見白宴對自己孩子氣地笑了,白曦忍不住也緩和了眼中的冰寒之氣。
她帶着幾分縱容,又帶着幾分溫煦寵愛,白宴輕輕地蹭了蹭白曦的掌心。
他的手握緊了自己的衣帶。
師尊不願意看他,他是失望的。
可是當師尊親手給他穿好衣裳,他又覺得滿心的歡喜。
這世上是不是除了他,再不會有人得到師尊這樣的愛惜和溫柔了?
這樣就夠了。
“嗯?”白宴正在白曦的手掌心蹭來蹭去的時候,聽見白曦壓低了聲音輕哼了一聲,他偏頭,就見一道靈光從洞門口飛入洞府,被白曦抓在了手中。
白曦一把將靈光抓碎,聽到了掌門師兄的傳音。
“師尊,我能不能陪師尊一塊去?”見白曦起身要娶見掌門,白宴急忙起身問道。
他的臉色有些急切,白曦想到掌門傳音之中說起的那件要事,斟酌了片刻,微微頷首。她和白宴一同到了掌門的大殿之中,就見掌門尚且不在,幾個同門長老卻都在一頭霧水地竊竊私語,顯然尚且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到白曦攜着一身冰雪而來,自成世界。身後的秀麗少年面容溫雅,幾個長老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這二十年間,白宴在宗門的聲名極好,就算是再挑剔,對白宴充滿警惕之心的修士,如今對白宴也改觀了。
對於白曦當日收下一個真魔之體的少年,如今已經沒有人會詬病。
“阿宴也來了?”白鬍子的老者笑眯眯很慈祥地看着白宴,眼裡都要冒綠光了,和聲說道,“這次去秘境可還順利?也是,有你護持,你的師弟師妹們,我們都是不擔心的。”
他還對臉色平靜的白曦稱讚道,“到底是師妹的弟子,阿宴行事當真百裡挑一。師妹也不要總是拘束他,叫他來我的仙府來坐坐,我倒是很喜歡阿宴這樣的年輕人。”白宴的修爲高,又在凡人之中經歷了很多,有很多的手段,又是個愛護同門的人。
這一次帶着鳳長老的弟子們去秘境,那些孩子沒有一個受傷的,白宴盡顯師兄的風度。
他平日裡與幾位長老座下弟子前往各處歷險,總是會護着自己的師弟師妹,見了什麼天材地寶,卻也不搶奪,反而由着師弟師妹們先挑選。
就算是自己吃了虧,也不過是一笑置之。
這般心胸,若不是真魔之體,其實都可以去競爭一下下一代的掌門了。
可惜了的。
雖然正道諸宗容了白宴的出身,可是卻必定不能容忍正道大宗的掌門與魔道有半點糾葛。
白宴勾脣,給幾位長老請安。
他要那些沒用的天材地寶,法寶靈器做什麼。
他有師尊就足夠了。
“不過阿宴的年紀也不小了,可有了心上人?”那老者看着白宴更加殷切,見白宴抿着嘴角笑着紅了臉,又看了看無動於衷的白曦,越發笑着說道,“你可還記得你芙蓉師妹?這小丫頭打從上一次和你一塊兒出去擊殺妖獸之後,在老夫的面前嘰嘰喳喳都是白師兄白師兄的。”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見白宴只是溫和地微笑,並無動容,心裡就多了幾分失望,嘆息了一聲無緣還是努力地說道,“她……”
“師兄,你什麼時候成了保媒牽線的了?”鳳長老覺得受不了了。
“這,這麼好的弟子,當然要想想他的終身大事!”老頭兒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二十年前爲了搶阿團,老頭兒捱了一記封眼錘,如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白師妹都沒有說什麼,鳳師妹,你跳出來做什麼?莫不是也對阿宴有什麼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我的弟子又不是女修。”鳳長老關門小弟子從前是白宴給抱着長大的,能有個什麼心懷不軌。
“多謝各位長老爲阿宴費心。只是如今阿宴心中都是大道修煉,並無雙修之意。師妹很好,可是阿宴卻沒有福氣。”
白宴的目光飛快地掃過白曦,見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動容,心中酸澀,又覺得難過得厲害,只是想到自己如今能陪伴在白曦的身邊,一時對幾位爲他做媒差點兒打起來的長老們恭敬地說道,“若各位長老因阿宴生出齟齬,倒是弟子的罪過了。”他不安地一笑,秀麗非常,幾位長老都露出了笑容。
魏歡寧閉目坐在一旁,忍耐地聽着。
他想到當年見到這少年的妖異邪惡,如今再見他這樣溫馴,將幾位宗門長老哄得團團轉,幾乎要拔劍而起。
妖魔兇殘不可怕。
更可怕的是,已經知道隱藏的妖魔。
他擡頭緊張地看向白曦,卻見白曦的一雙眼,安靜卻專注地看着那個少年。
不過二十年,她的眼睛裡只有弟子了。
“師尊,我不會和別的女子雙修。”
白曦看着目光灼灼的少年,想了想,中肯地說道,“你最好元嬰之後再想雙修之事。”
待白宴結嬰,就算是在這條修真大道上真正地站穩了腳跟,到時候就算是雙修,其實也是一樁美事。這條修真之路是這樣漫長,若有一個人陪伴白宴一同長生,在白曦的心裡也是極好的。她見白宴的眼神微微黯淡了幾分,有些莫名,然而還是認真地說道,“且,你也不必擔心門戶之見。你喜歡的女子,必定是我也會認同的女子。”
她弟子就算是找一個魔道女子,也並無不可。
“弟子只想陪着師尊。”白宴垂頭說道。
“孩子氣的話。”不過想到白宴的少年心性,白曦還是沒有過多指責。
白宴見她並不放在心上,也只是笑了笑,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他安靜地看着坐在自己前方的師尊,垂了垂眼睛,將眼底壓抑與忍耐的光掩飾起來。
然而魏歡寧看見這樣溫馴的少年,英俊的臉慢慢地繃緊。
“魏師弟,你可知道掌門要說何事?”竟要將宗門的所有長老都聚集在一起,可見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然而見魏歡寧的目光落在白曦的方向,想到魏歡寧這二十年在外傳來的風聲,鶴髮童顏的老者皺了皺眉,多了幾分勸說之意和聲說道,“白師妹清心修煉,不動凡心。魏師弟既然已有佳人相伴,就不要再動搖白師妹的道心。你我同門,難道還要將白師妹置於一個令人非議的境地不成?”
更何況二十年前白曦拒絕雙修,叫老者冷眼看着,魏歡寧大概就沒戲了。
也幸虧白曦當年沒有接受魏歡寧,不然這二十年,聽到自己的未來道侶和另一個女子同進同出,那得是什麼心情?
雖然一貫同門交好,不過這老者對魏歡寧也多了幾分埋怨。
魏歡寧做事,有些過了。
既然招惹了別人,如今又一副對白師妹念念不忘的樣子想要做什麼?
當自己的同門師妹是什麼?
他心中是有些不滿的,只是瞧魏歡寧失魂落魄的樣子,到底不好疾言厲色。
“呵……”鳳長老身爲女修,卻看不上魏歡寧優柔寡斷的樣子,冷笑了一聲,鳳目高挑,在魏歡寧蒼白的臉色裡冷笑說道,“還能是因爲什麼。得了一個,自然就肖想下一個。我聽說魏師弟在外親密的那個女子出身魔道?怎麼?魔道一個,正道一個,魏師弟左擁右抱,覺得自己風流無雙呢?”她的話就多了幾分尖銳刻薄,魏歡寧無言以對,見白曦撐着自己的雪腮無動於衷,目光空茫漠然,心中越發酸澀。
“鳳師姐,我只喜歡師妹……”
“這樣的喜歡,還是不要說出來污了我們的耳朵!”鳳長老頓時唾了一口。
可惡心死她了。
心裡喜歡白曦,然後在外還和別的女子那樣親密地往來?
莫非是那種“不管我外面有多少女人,我心裡只愛你”?
紅衣美人只覺得更噁心了。
她的眼角眉梢都帶着對魏歡寧的鄙夷,魏歡寧正要爭辯,卻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之後,留仙宗掌門高大挺拔的聲音慢慢地走了進來,他無奈地掃過冷笑連連的紅衣美人,就知道這師妹又搞過事了。
他鳳師妹脾氣火爆,眼裡不容沙子,一向是個不好相與的。
“別吵了,魏師弟這次回來,發現了一件大事。”見白宴站在白曦的身後,掌門一愣,之後頷首說道,“阿宴來得正合適。這件事,或許你也能幫上一些忙。”
他端坐在首座之上,見幾個長老都側耳傾聽,頓了頓,看了失魂落魄的魏歡寧一眼,這才肅然說道,“這件事十分要緊,因此,我才召集各位長老一同商議。”他的神態格外鄭重,連鳳長老都露出幾分詫異地問道,“不知師兄說的是何事。”
“這件事倒是魏師弟的功勞。”見魏歡寧顯然心神恍惚,掌門英俊的臉繃緊了幾分,肅容道,“魏師弟遊歷各地之時,曾經發現了一處鎮魔窟。此地在極西之地,遠離修真界,若封印穩固,並不會危及修真界。只是魏師弟當日探查鎮魔窟時,發現這鎮魔窟外已經開始有魔氣外泄,因此懷疑鎮魔窟中的封印已經鬆動。鎮魔窟若封印緊密,我等自然不必在意。只是若封印鬆動日後導致其中的妖魔脫困,只怕……”
能被鎮壓卻不能被完全消滅的魔頭,自怕不是簡單的魔頭。
留仙宗既然身爲正道大宗,自然有除魔護衛各界的責任。
他這話開口,頓時令人露出驚容。
“鎮魔窟?”鳳長老壓低了聲音問道。
“那鎮魔窟外的魔氣非常妖異,我的一件靈器沾染上一點,就已經靈光盡失。且那鎮魔窟之中傳來的威壓,令我這個化身修士都會心驚肉跳。”
魏歡寧回過神來,沒有誇大其詞,將那鎮魔窟的恐怖一一說了。
他是化神修士,已經是頂尖的修士,可是卻都會感到對那鎮魔窟之中的氣息畏懼不已,長老們都不說話了。
“師妹,你有話要說?”
見白曦的臉色動了動,掌門急忙開口問道。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希望魏師兄解惑。”白曦見魏歡寧柔情萬種地看着自己,都要膩歪死了,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說道,“這樣會令化神修士都畏懼的妖魔都被鎮壓,恐怕當年出手將魔頭鎮壓在此地的大能必然不是凡人。這樣的強者施展的封印,怎麼會輕易鬆動?難道大能會想不到封印鬆動會令妖魔脫困?就算滄海桑田,可是若無人破壞,我想,封印也必定不會有任何問題。魏師兄可知,封印是何事開始鬆動的?”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出手打造鎮魔窟的強者必定不是尋常修士,怎麼可能會弄出一個豆腐渣工程,就等封印長年累月自然鬆動,然後坑死修真界放出魔頭啊?
她覺得這裡頭有貓膩。
魏歡寧的臉色已然慘白一片。
他出身正道,一生都沒有撒過謊,因此方纔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下意識地含糊幾分,只當自己從未說謊,就無愧於心。
可是當白曦開口詢問,他的臉色就難看了。
掌門的目光霍然看向他。
“師弟?”
“是……紅歡……”他訥訥地說道,“她只是與我置氣鬧了起來。可是師兄,她是真的知道錯了。”
“紅歡是誰?”掌門的臉色一沉。
之後,他明白過來,看着臉色羞愧的魏歡寧,幾乎壓抑不住怒氣。
“是那個魔道的妖女?”見魏歡寧失去力氣一樣輕輕點了點頭,掌門氣得幾乎要走火入魔,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英俊挺拔的青年高聲質問道,“真的是你們壞了鎮魔窟的封印?!”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表達自己憤怒的內心,是魏歡寧幾乎放出一個魔頭卻在他的面前閉口不言僞裝自己的無辜,還是魏歡寧竟然會做出動搖鎮魔窟封印這樣會令生靈塗炭的事,更或者是……魏歡寧連他都騙,若白曦沒有問方纔的詢問,他是不是還要在他面前表功?
因爲他是“第一個”發現鎮魔窟封印鬆動的功臣?
“混賬!”掌門再也忍不住了,渾身靈氣涌動,向下劈空就是一記耳光,隔空將魏歡寧重重地抽在了地上。
魏歡寧不敢亂動,掙扎着跪在掌門的面前。
他的身上被長老們不敢置信的目光刺着,動了動自己的嘴角,垂頭低聲說道,“是我的錯。”
“你怎麼敢!”留仙宗自詡正道大宗,可是宗門裡竟然出了一個放出魔頭的罪魁禍首?
想也知道,那鎮魔窟中的魔頭,必然不會是如同白宴一樣溫馴的妖魔。
“紅歡……師兄,是我的錯。紅歡因與我吵架,爭執了幾句纔會負氣衝入了鎮魔窟。她的性情一向激烈任性,可是她真的並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就可以說她沒有罪過了不成?”鳳長老拔高了聲音質問道,“她是無辜的,你也是無辜的,別人都是該死的,你是這個意思,是麼?!”除魔衛道也是有犧牲的。誰願意因爲這種事去犯險?
她沒有想到魏歡寧是這樣的人,一副爲情所困的樣子,竟然還幹出這麼腦殘的事,剛想繼續指責魏歡寧,卻聽見宗門之上無盡的高空之中,突然傳來了一個少女有些嬌縱的聲音。
“魏歡寧,你給我出來!你說了喜歡我的,如今你要和你師妹在一起,就要撇開我不成?”
“白曦!”
她剛剛在高空叫嚷出了這麼一個名字,卻只見自己腳下的寶殿之中,一道流光突然撲出,竟是一個黑衣長髮,秀麗精緻的少年,渾身黑氣涌動,立在寶殿之前仰頭。
他一雙眼化作血紅,妖邪無比,手中黑氣化作兩條巨蟒,至上高空,轉眼將她纏繞得不能動彈。
少年握拳,雙拳猛地向下一拽。
“妖女!閉嘴!”
一聲巨響,美豔少女口中來不及發聲,自高空而下,轟然砸進了寶殿前的巨大廣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