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明姝猛地朝我撲過來,我就地一翻滾躲了過去,然後身後楊秋和劉大富的屍體又朝我包圍了過來,我一時間沒有注意,竟然被撲了個正着。
只能眼睜睜被他們吞吃殆盡。
“掌櫃的?師傅?”
我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竟然是上官明姝那張臉,他哭得滿臉的眼淚說:“師傅你怎麼昏迷了?我還以爲我再也進不到你了。”
我轉頭四顧,發現自己竟然在那個小亭子裡,難道剛纔那些都是我的幻想嗎?
“那個怪物呢?”
楊秋此時湊了過來說:“都被明姝一巴掌打散了,超級厲害!”
明姝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我很狐疑地看着他,他居然這麼厲害,難道之前那些都是假裝的嗎?
明姝水說:“師傅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吧。”
我沒說話,心裡還記恨他騙了自己。
回到花街,我依舊當起了掌櫃的,明姝卻賴在我的當鋪裡不走了,每天小意殷勤地叫我師傅,幫我提水打掃就像一個老媽子而且還沒有一絲的怨言,我心裡想着就由着他吧,於是沒有管。
一天他打掃了很久的房間,突然大叫一聲,我趕緊過去一看,發現他腳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痕,看來是不小心受傷了,於是就上前幫他治療傷口。
他痛呼出聲,我知道他他在裝可憐,但是心裡又很憐惜他,所以沒有拆穿。
直到有一天他說喜歡我,我才發現原來他竟然有了這樣的心思,心裡很震驚,於是拒絕了他,但是他一直都不肯放棄,我也沒辦法只能答應下來。
畢竟原主的心願就是讓他開心快樂一輩子。
結婚之後他對我很好,我這才知道他原來是一個隱形的大富豪,我只能默默的花錢,因爲他的錢太多了我都花不完。
他說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我每天早上吃意大利牛排,晚上吃珍饈美味都吃吐了。
知道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淮懷孕了,明姝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我終於有寶寶了。
我的寶寶很健康,十個月以後他成功降世,是個聰明可愛的男孩,我很愛他,明姝也很愛他,我們都很愛他。
他就是我們的心肝寶貝,他很聰明,十分的聰慧。
十歲就展示出了驚人的抓妖天賦,他是一個天上的靈異師。
所以我把畢生所學都交給他了,他很快就學會了我的全本本事,明姝也是。
所有人都說他是一個天才,我的寶貝是一個天才我很開心,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來保護他。
一天系統問我要不要離開這,我睡我都結婚生小孩了你纔來,你要是再明姝追求我都時候來我就跟你走了,現在晚了,不走了。
系統有很無奈,因爲明姝他的幸福來源都是來自於你,你要是不嫁給他,他就不可能感到快樂,任務也就完不成了。
但是現在他的幸福值已經滿了我們可以走了。
“不走了,我要流下來陪他們過完這一輩子,我很愛我的寶貝,我要看着他娶妻生子。”
天光初亮,不遠處徹夜運轉的煙囪還殘留着一縷灰色的煙塵。
省公安廳大樓早已一片忙碌。
再度熬了個通宵的仲夏,剛剛忙完一樁碎屍案的結案報告,終於靠在椅子上抻了個懶腰。
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被省廳緝毒總隊的副隊長楊國昌一個電話給叫了過去。
“小林啊,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但這個案子,他還非你不可,別人都不好使啊!”
“出大案子了!”
跟仲夏一樣,這個省廳裡的紅人也剛剛熬了個通宵,正頂着兩個黑眼圈,見到仲夏的時候,整抓着一杯豆漿就着煎餅祭五臟廟。
看着這個老隊長都熬得頭髮成綹,仲夏滿肚子的牢騷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領導帶頭加班,當屬下的還能說啥,出死力唄!
更何況仲夏本身作爲一個技術科的老油條,對‘大案’這倆字也是出奇的敏感。
大案,就意味着複雜詭譎的案情,以及難以檢查的屍體!
想到這,仲夏也不困了,搶了半張煎餅過來,一邊嚼一邊含糊着說,“啥案子,說說?”
不怪仲夏,任誰幹了法醫之後,案子來了立刻撂下筷子辦案,經常飢一頓飽一頓的,趕上飯口都會趕緊就一口,管他是隊長還是廳長呢,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三年來,別的本事見漲多少不知道,肚子倒是先粗了一圈。
楊國昌見仲夏這一套也不含糊,三口兩口噎下嘴裡的餅,噎得翻着白眼,扔給他一份卷宗,就開始趕人。
“路上看,市局的伙食比咱好,早點過去還能趕上發水果,市局的雷隊長樓下等着你呢。”
說着就把仲夏送了出來。
“咣噹”一聲關上了門。
“老東西,不就吃你個餅,這個摳搜。”
仲夏摸了摸鼻子,訕訕的下了樓。
果然,一到樓下,就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青年警察在大廳等着,肩膀上錚亮的兩槓兩花,一雙狐狸眼格外惹人眼球。
“明姝。你好,仲夏科長。”
“您好雷隊長,名字挺特別啊。”
三十出頭的副處級可不多見,仲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明姝笑了笑,解釋道,“我運氣好,遇上了幾件大的案子,很順利解決了纔會升得這麼快。”
這麼接地氣的說法,倒是把仲夏給逗笑了,倆人脾氣對味,很快就熟悉了。
案子還沒說什麼,明姝倒是確實請仲夏吃了一頓地道的市局大食堂。
十菜一湯一水果,把仲夏個整天跑外勤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夥吃胖了好幾斤。
明姝就在旁邊說案情。
叫仲夏稍感意外的是,案情格外的簡單。
昨天,一個年輕人到市局裡自首,說自己殺了人,在警局裡賴着不走。
這倒也罷了,但是他除了說了自己殺了誰之外,對所有的案情隻字不提,也不說自己的姓名,身上也沒有能證明身份的物品,只有一個不記名的手機,見到值班民警就一口咬定自己殺了人,要伏法。
如果不是明姝今天早上正好在場,那個人很可能就會被當成拍段子找熱搜的抖友趕出去。
本來這種事情按流程走就行,只不過這樁案子涉及的人物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得不慎重對待。
因爲這個年輕人號稱自己謀殺的,是本市十大企業家之一,市裡的首富齊默嚴!
死者齊默嚴,五十八歲,身高一米八二,體重五十公斤,本市建築業龍頭紫荊房地產的老闆,罹患淋巴癌十二年,有一兒兩女,髮妻早亡,後與合作伙伴再婚,家庭較爲和睦,兩天前因癌症折磨身體衰竭死亡。
出於多方面的考慮,在局內法醫集體認定其死亡無意外後,明姝找上了楊國昌。
“案情不算複雜啊?屍體找到了麼?”
明姝點了點頭,“屍體就在殯儀館,但是情況有點不好辦……”
仲夏忍不住皺眉,“屍體是否非正常死亡,家屬同意,正常進行解剖即可,有什麼爲難的?他們施壓了?”
明姝揉了揉眉心,沉聲道,“是的,死者家屬也收到了嫌疑人發過去的信息,知道了他自首並承認殺害了死者,已經向局裡施壓,要求必須儘快給出結果,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求楊老找的你。”
“正常案件是像你說的這樣處理的,可是我們查實,在嫌疑人自首之前,死者已經於兩天前自然死亡了。”
仲夏一呆。
“自然死亡?!”
“那還檢啥?那不就是擾亂公共秩序佔用法醫資源嗎?”
明姝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聽說有人承認殺害了死者之後,死者家屬也表示在火化的時候有一些幻聽,彷彿聽到死者在慘叫。”
“案情涉及到齊董事長,一般人的檢查結果沒有說服力,我們也是不得不慎重啊,還有,我有種直覺,這件案子有古怪,所以才一力向楊老求的你。”
仲夏無奈的拍了拍腦門。
這下,仲夏對他們爲什麼非要找自己過來算是有了數。
感情是聽說他協助破了幾個案子,把他抓過來當救火隊員了!
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軟。
最後,仲夏還是跟明姝一塊去了解剖室。
幾個穿着解剖服的法醫正在旁邊低聲談論着,見到他們過來,齊齊停了下來。
仲夏眼睛一掃,就發現了好幾個臉熟的,都是法醫部門的同志。
叫他奇怪的是,解剖臺上並沒有齊老爺子的遺體,只有一個小手提箱大小的箱子。
見到仲夏這位‘明星法醫’,幾個同志臉上都有了些微表情,讓精通微表情的仲夏一一收在眼底。
一個個的,要麼就不忿,要麼就懷疑,還有乾脆看小丑的……
不由得心中苦笑。
這下好,一張餅的功夫,他叫楊老頭坑了一把狠的,把市局和齊家裡外得罪了個遍。
還是明姝擺手給衆人互相引薦了一下,氣氛才稍稍有些好轉。
仲夏也不在意那些眼光了,擦了擦手,拿出手套,輕聲道,“死者呢?時間緊迫,咱先去看看吧?”
明姝的神情有些尷尬。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來晚了一步,就在今早六點鐘,死者已經由家屬主持,在殯儀館火化了。”
說着眼神瞥向解剖臺上的手提箱,“火化後的……遺體,都在這裡了。”
仲夏楞了一下,指了指放在解剖臺上的盒子。
“火化了,所以這些就是骨灰了?”
明姝艱難的點了點頭。
“還剩下一點……骨頭渣子什麼的,局裡的法醫都上了,實在沒結果,給那小子做測謊,結果又是真的……”
仲夏艱難的猶豫了半天,才無力的開口。
“這可不大好辦啊。”
仲夏沉思了一下,一邊吩咐臨時助理小宋給自己記錄,一邊戴上手套,輕手輕腳的打開了骨灰盒的蓋子。
先是稍加觀察,隨後顯而易見的皺了一下眉。
無他,盒子裡的骨灰,整體呈淡粉紅色,看起來像是砸碎的喜馬拉雅岩鹽晶體一樣。
明姝蹙眉不語,反倒是一旁過來錄像記錄的警察小王好奇的插了句嘴。
“林醫生,有沒有可能那個孫志強是給齊默嚴下的慢性藥啊,我看包青天裡頭,中毒的屍體骨頭是黑色的!”
頓了頓,仲夏對周圍的幾個法醫同志邀請道,“諸位,要不要一起看一下?”
幾個法醫都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好像被叫做阿倫的小夥,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骨灰成淡紅色,死者明顯是因爲癌症身亡的,典型的化療藥物殘留現象,綜合死者病志,死者生前長期罹患淋巴癌,最近更是病竈擴散,加大了藥劑服用量,最後不治身亡,還叫我們過來看什麼,再正常不過的自然死亡了!”
仲夏點了點頭,讚許道,“很嚴謹的論證。”
小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仲夏不由得笑了起來,接着說道,“但這種現象並不能直接證明死者死於癌症。”
說着他拿起了盒子中殘存的一塊骨頭,指着谷歌上粉紅色的顏色對小王解釋。
“正常來說,自然死亡後,火化的骨灰呈現灰白色,少數會有其他顏色,極少數有結晶現象,我們也叫‘舍利子’的,但是說現在這種全體呈現淡粉紅色或者淡黃色的,就是因爲死者生前服用了大量的藥物所致的。另外,部分中毒死亡後骨灰的確會呈現黑色,但特殊情況下因爲燃燒不充分,骨灰也會呈現黑色,比如火災現場,很多半焦化的屍體都會呈現黑色。”
邊撿起碎骨片,仲夏邊將一些簡單的知識娓娓道來,小王聽的連連點頭,眼放光芒。
將所有的骨頭都擺放、稱重記錄後,仲夏又稱了剩下的骨灰的重量,對助手說道,“記錄。”
“疑點一。”
一旁昏昏欲睡的明姝眼神一瞬間凌厲起來。
助手一愣,連忙拿起了記錄本。
“疑點一。經查閱現有資料,死者生前身材高大,但生前因爲癌症,身體瘦弱,去世前體重大致在50千克左右,火化後骨灰按照百分之五的無機鹽含量計算,骨灰質量應當在2500克左右,但死者現在的骨灰重量約爲7550克,遠超自身骨灰質量範圍,甚至遠超過一般壯年男性死者骨灰質量。”
剛剛插話的阿倫法醫又忍不住發言了。
“林醫生,會不會是因爲燃燒不充分?咱們這的殯儀館火力不足,火化爐溫度不夠,所以纔會剩下大量的骨灰,這夠不成疑點吧!”
仲夏笑了笑,繼續說道,“因爲本市的殯儀館剛剛更換了設備,所以爐溫已經可以穩定控制在1000攝氏度以上,不存在燃燒不充分的問題,這一點,我昨晚上剛剛去過那裡,可以證實。”
“另外,即使刨除爐溫的問題,我們也說過,燃燒不充分的骨灰因爲爐溫不足,骨骼火化後會呈現灰黑色,但這些骨灰都呈現淡粉紅色,所以不會是因爲爐溫低燃燒不充分的原因。”
“我認爲因爲死者服用了大量的抗癌藥物,所以焚燒時骨骼纔沒有變成黑灰色,但依舊因爲骨骼成分,導致了燃燒不充分,這些都是可以解釋得通的。
你說死者不是因爲燃燒不充分留下大量骨灰,那這些超過正常一倍以上的骨灰質量又該怎麼解釋?”
阿倫乾脆直接站了出來,與仲夏當面鑼對面鼓的對質了起來。
仲夏捏起一捏骨灰,放在戴了手套的手心裡,仔細觀察,甚至輕輕的放在鼻端扇了一下,隨後笑道,“看來我們可以考慮骨灰顏色改變的另一種原因了。”
“比如說,死者體內無機鹽的含量超標呢?”
“畢竟我們都知道,越是高品質的無機鹽,顏色越是會呈現粉紅色。而無機鹽,是殘留骨灰的主要成分,如果死者體內的無機鹽超標,那麼就可以形成大量的骨灰同時又不影響充分焚燒了。”
阿倫法醫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那可能是生前藥物含鹽量或者生理鹽水的因素,看看病志就可以,對死者是否意外死亡的案情沒影響。”
仲夏沒有反駁,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一眼擺在白色無紡布上的骨殖。
隨後在剩餘的骨殖中翻看了一下,拿起了一小截細長扭曲的骨頭,詢問道,“那這個呢?這個應該是指骨和一小塊三角骨,這裡有一處裂痕。”
阿倫法醫哼了一聲,拿出一份錄像帶。
“死者所住的是24小時監控特護病房,在死前兩個小時還見了親人,之後在病痛中死去,死前經歷了痛苦的掙扎,甚至抓傷了自己,這很正常。”
“明明就是個富豪遺孀害怕繼子回來爭財產,搞出一堆事情,怎麼還真有人願意爲了那女人跑前跑後!”
仲夏挑挑眉,對阿倫法醫這麼明顯的厭惡有些詫異,不過很快,他就被手上的發現吸引了視線。
不同於阿倫法醫的斷定,仲夏因爲之前同死者沒有接觸,所以可以保持一顆平常心來判斷,也可能就是因爲這一點,所以在他小心的打開那一小截連在一起的骨頭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聽到了死者想要告訴他的話。
仲夏直起腰,沉聲道,“疑點二。”
“死者殘留指骨與三角骨一截,已焚燒扭曲變形,有一道輕微裂隙。”
阿倫法醫不解的看着仲夏,但已經不敢隨意發言了。
倒是小王,好奇的提問,“林法醫,指骨有什麼可疑的?我以前辦過碎屍案子,那縫縫應該也不是刀砍的痕跡,似乎是燒裂開的?”
仲夏點了點頭,“的確,裂隙大小不足零點一毫米,可以確認不是外在傷痕,手指姿勢呈現被焚燒後所出現的‘拳鬥’姿勢,這不能說明什麼……但是問題是,爐溫超過1000攝氏度的情況下,即使是死者的腿骨和最堅硬的顱骨也已經破碎,這截指骨是怎麼留下來的?”
“喀”的一聲輕響。
幾個法醫紛紛變色。
“怎麼還把死者骨頭掰斷了?”
但其中一個年紀偏大的法醫眼神一亮,看向仲夏的眼神已經有了掩飾不住的欣賞。
“小夥子,有點想法啊!”
仲夏頷首表示感謝,隨即對助理記錄員小宋說道。
“看他指頭形狀,是因焚燒而導致屈肌比伸肌發達,造成手指呈現握拳姿勢,這是典型的焚燒而造成的姿勢,又因爲身體裡的無機鹽含量超標,使得燃燒不充分。所以這一根握在最裡面的指骨才得以保存下來。”
“拳鬥姿勢很常見,但是恰恰因爲拳鬥姿勢,我們難能可貴的保存到了骨骼強力蜷縮後,保存在骨骼之中的遺體殘留,也就是這一小片的組織殘留。”
將斷面迎着光展示給在場的所有法醫,仲夏徐徐說道。
“經目視檢驗可見,死者左手指骨與三角骨之間裂隙發現死者殘留組織,殘留組織斷面呈現黑色煙霧狀殘留,存在明顯的生活反應,也就是說……”
“死者的手指中的組織,在火化的時候,是有生活反應的。”
仲夏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就連一直挑釁的阿倫法醫也愕然的看向箱子中的遺骨,喃喃自語。
“也就是說,在被推進火化爐中焚燒的時候,死者還活着!”
“馬上批捕嫌疑人,重新審查,將齊默嚴案所有卷宗提到刑偵大隊,叫一組所有隊員歸隊!”
明姝一躍而起,拿起手中的電話就撥了出去。
仲夏手中的骨骼成爲了本案定論的關鍵性證據,而這一切也已經被執法記錄儀記錄下來,成爲可以當庭質證的證據材料。
單憑這塊骨頭,明姝雖然不能定下自首嫌疑人的罪行,但齊默嚴被謀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那麼一切都不能再按照小打小鬧的兒戲來,所有的一切都歸入正軌。
齊家家屬被市局聯繫問詢,殯儀館的火化爐被暫時封存,而這個‘無名氏’的投案者,則被帶去了戶籍科辨認身份。
很快,一切就煥然一新,截然不同。
嫌疑人孫志強,二十七歲,單身,家住紫荊花園一期回遷房,家中只有一個殘疾的老母,以送快遞爲生,因二十年前房子被強拆始終仇恨齊默嚴,半年前發現齊默嚴身患癌症,於是開始計劃殺人。
在被攻破了心理防線之後,孫志強很快就交代了。
仲夏在審訊室旁邊的監控室單向玻璃背後,看到了這個將他們所有人都嘲諷了一圈的年輕人。
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孫志強已經身形枯槁,兩鬢微霜,臉上帶着生活的痕跡,唯有眼神裡,眼神裡滿是屬於年輕人的桀驁和反叛。
明姝翻了翻縣局送過來的卷宗,“啪”的一下,將那本泛黃的卷宗扔在了桌子上。
低聲罵了一句,進了審訊室。
仲夏瞥了一眼卷宗,想了想,也跟了進去。
明姝單刀直入,對孫志強開始了詢問。
“交代吧,坦白從寬,你是自首,還能減刑,我給你爭取個十年還是有可能的。”
孫志強咧嘴一笑,伸出手來。
“聽說交代的時候能給根菸?”
明姝頓了頓,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玉溪,遞過去一根。
“聞聞吧,不能點火。”
孫志強“切”了一聲,把那根菸放到鼻尖聞了聞,捏在了手裡。
沉吟了一下,他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其實也沒什麼好交代的,那孫子現在發了家,人模狗樣的,但是剛起家的時候,跟個瘋狗一樣,我爸就是讓他那幫子兄弟整死的,我媽也叫打斷了腿,半瘋半醒的,現在天天靠吃藥吊着。”
“我本來想着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他媽的二十年了,窮人也沒辦法出個頭,眼看着他都要老死了!”
“我在醫院當臨時工,看護。”
“那天趁着齊默嚴的主任醫師外出學習,我頂了齊默嚴的看護過來值夜班,到了半夜,我就把他管子拔了,插上透析機器,然後把他的血都換成了鹽水,哈哈!那老頭子瞪着我,哆嗦了好半天,愣是說不出話來,就那麼蹬腿了!”
“誰知道給他打鹽水都沒死,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沒人懷疑齊默嚴是被殺,你爲什麼要自首?”
眼看着孫志強情緒越來越激動,仲夏敲了敲桌面,打斷了孫志強的話。
孫志強的動作有了一瞬間的凝滯,嘆了口氣,無奈的笑了。
“我媽唄!”
“我媽告訴我不能學那個孫子幹了壞事拍屁股走人,我就來了,本來以爲沒什麼事的,沒有證據,你們當我胡言亂語,我也能回家……”
孫志強揉了一下眼角,低聲說道。
“這回沒人看着她吃藥了。”
房間裡沉默下來。
明姝照慣例反覆詢問了幾次,仲夏卻一直觀察者孫志強的表情。
表情鎮定,臉頰無汗,連語速都十分的穩定。
但是,當仲夏的目光向下時,他眼神一凝。
他在抖腿!
他在緊張、恐懼,並且急於掩飾什麼?
仲夏看着明姝記錄的詢問筆錄,又將所有的案情在腦中串連一起,一切的因素彷彿在腦海中排列分佈,變成一個連貫的畫面。
從孫志強發現齊默嚴即將不久人世開始,到他給齊默嚴抽乾了血液,爲他注射大量的生理鹽水,到齊默嚴宣佈死亡、火化,孫志強自首……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完美的一環,但仲夏總是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
太過巧合,也太過戲劇性了。
如果不是孫志強只有初中文化,仲夏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對警方和齊家的一種當面的嘲諷。
等等!
一道電光閃過。
他只有初中文化……在醫院做護工……爲什麼不直接拔掉齊默嚴的維生系統,反而要大費周章的爲他透析,並且,他有可能會熟練使用透析的機器嗎?甚至在機器進行中將血液替換爲鹽水?!
仲夏緩緩坐直了身體,突然開口。
“孫志強,你在隱藏什麼?”
孫志強一愣。
“這件案子,背後真正的主使者,到底是誰?!”
仲夏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孫志強粗糙的手指。
“你想讓齊默嚴死,但你並不想讓他那麼簡單的死掉,你想折磨他,可是你卻沒有這樣的能力。你的目的,並不是讓齊默嚴死,而是讓齊默嚴被自己的家人送進火化爐,活活被燒死!
要想做到這一切,必須要有縝密的計劃,並且必須具備精確的比例操控和相當高超的化學功底,以及專業的醫學水平纔有可能做到。”
“沒錯,爲了這一天,我準備了足足三個月。”
孫志強手裡的煙扭曲成了一堆菸絲和紙屑,他緊緊地抿着嘴,看着仲夏。
仲夏笑了笑。
“一個學醫七年的醫學院校高材生,在剛畢業的時候,甚至分不清機器上的按鈕都是什麼意思,更無須提到臨牀操作。那麼你孫志強,一個只有初中文化,只有相當基礎的化學知識的臨時護工,憑着自己買的書學習了三個月,真的能做到這一步嗎?”
“如果你能做到,那麼你告訴我,Hemodialysis是什麼意思?”
孫志強面如死灰。
一會兒之後,明姝合上了筆帽,沉聲道,“是透析的意思,你說自己會使用透析機,卻連透析機上的字母都不認識?”
孫志強頹然垂下了頭,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一樣癱軟下來,趴伏在訊問椅上。
沉默良久。
一句怪異的話從孫志強凌亂的髮絲下傳了出來。
“我承認,我輸了。林醫生,你通過了他的考驗。”
考驗?
仲夏的後背汗毛乍起,剛剛所欠缺的一切都在瞬間有了新的解答。
“死者生前如果大量失血,的確可能造成假死現象,但是不能單靠無機鹽,必須依靠相當程度的降溫設備……”
“如果是假死,那麼死者的瞳孔必然會有光反應,那麼爲他檢查定性死亡,又能夠便利的使用降溫設備的……”
仲夏臉色驟變,砰的一下碰翻了椅子,站起來朝着觀察室大叫道,“醫生呢?!”
“齊默嚴的主治醫師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