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雖然知道有這麼回事,但始終平靜無波,是以,她也不能做什麼,面色不改的做着平常的活計。
只是,後院中總是有那麼些不安分的人,拿着她不爲賈荃兩姐妹尋夫婿這件事,說她是不願兩姐妹嫁人,老死在後院纔好。
這樣的編排她,說得她好似無惡不作,她又找不到這樣聲音的來源,卻又不能重新換一批人,這般動靜太大,於賈充有害,不定他對手抓住這說,怎麼害他呢。
她只得忍耐了下來,慢慢查探。
至於兩姐妹心中對她的芥蒂,反正這麼大了,不介意再多一些,是以,甚至對她們竟沒個解釋,兩姐妹越發瞧不上她。
郭槐只是趁此機會再次教導了賈南風,賈南風單純的腦子裡頭一個涌現出的想法便是殺了他們,一了百了。
她還小,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有這樣的想法,但她不會對任何人提起,因爲毫無益處。
過了一年,郭槐便生下個男孩兒,這是賈家這些年來頭一個兒子,就連賈母,對她態度也好了一些。
郭槐私下裡對着賈南風道:“小時,你看見沒,爲夫家生下一個男孩是多麼重要。”
賈南風便問她:“那娘,你爲何不開心。”
她的確是滿目蒼涼。
她僅是摸了摸她的頭道:“你還小,你不懂。”
“娘說給我聽,我便懂了。”
郭槐只是笑着搖頭。
賈南風想了想,便將疑惑埋在心裡,賈家有奶孃照看着,賈南風平日裡也僅是去看看,的確如楊豔所說,小孩子一天天的變好看,她看着白嫩嫩的妹妹和弟弟,慶幸不像自己一樣,眉後有胎記。
娘說,有胎記的人不好嫁人,這本就是一個以美爲評選的年代,後世中也曾說這是一個美人輩出的年代,嵇康,潘安,等等,無一不是有風儀的人。
娘說,她雖知書達禮,但那些大戶人家單容貌便過不去,他們家的媳婦兒,哪個不是貌美之輩,她想想自己平時看見的人,深以爲然。
娘說,小門小戶的不配娶她。
娘說,好在她離及笈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慢慢的選。
娘說過很多,有些她記住了,有些沒有,不過不要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娘會教她很多東西。
她只是碰了碰弟弟的臉,奶奶就叫了起來,彷彿她做下多大的錯事,她不開心,真的,她好像有點兒明白娘爲何不開心。
她悶悶的出門,想起了很久前的小衷兒,小衷兒多好,軟軟糯糯的,任她戳。
可是,娘近來出門都不帶她了,總讓她在家看書,可是,真的好無趣哦。
想着,她放下書,去看看小午兒。
小午兒房中只有她自己在那裡哇哇大哭,奶孃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賈南風伸出手,左右看看,沒有人,她便看着小午兒發愁,她並不會照顧小孩子,畢竟她自己就是一個小孩。
奶孃回來的時候,身上穿着新料子,喜氣洋洋的。
她陰測測道:“有什麼高興的事,說出來給我聽聽。”
奶孃嚇了一跳:“小姑奶奶,今兒個你也在啊,都快嚇死人了。”
“快,看看我妹妹怎麼樣了。”
奶孃看了看道:“想來是餓了。”
賈南風看着奶孃餵奶,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出門了,臨出門前,還不忘吩咐一番:“下次我來,要是再見不到人,你就等着。”
等着做什麼?可以想象的,絕不是什麼好話。
奶孃心中竟有那麼一瞬間怕了,後來想想,她是奶孃,夫人總不能因這丫頭一句話就將她趕出門去。
這年頭的奶孃可是很難請的,往往請到了之後,可是要養一輩子的。
她定了定心神。
出了門,賈南風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她與那兩個姐姐並不親厚,至於奶奶那兒,有了弟弟,也不用她,即便沒有弟弟,也有那兩個姐姐在,對她是不會好上一分的,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小孩子有些時候,心裡什麼都明白,看的比大人都清楚。
因爲他們不會被感情所桎梏,一切全憑直覺。
她想了想,便跑到前庭去,將大門打開一條縫,探頭探腦的看外面,門外等着一個人,站若崖上之古鬆,魏巍然,他看着她,衝着她笑,寬厚而溫和。
她從未見到過這樣的笑,爹總是嚴厲的,娘看着她時,帶了點兒瘋狂,彷彿在她身上傾注了許多心血,旁人看她是要麼敬畏要麼嫌惡,這樣寬厚的眼神,她從未見過。
她好奇問道:“你是誰。”
他說:“我是張華,你呢。”
她正要說話,卻又想起了娘說的,她搖搖頭道:“娘說,女子的閨名只能夫君知道,不過我識得你,你在城中很是有名,張長史。”
張華笑了起來:“你不說我也曉得女郎你是誰。”
“哦?”
“你就是賈鄉侯第三個女兒。”
賈南風拍手笑道:“是極是極,那麼你在這裡做什麼呢,是來拜見我爹爹的麼。”
他點了點頭。
她學着大人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爹爹不在,要不改日再來?”
“我聽說他今天便要回來,在這裡等等便好。”
賈南風笑笑道:“也好。”
張華雖是笑着,私下卻仔細的打量着她,這孩子眼中很乾淨,確實是不大懂這些待人接物,卻又好奇,他所見過的人家,無不是早早培養自家女郎待人接物的能力。
他便問道:“我聞說前些日子,女郎家又添了位公子,可喜可賀。”
“是啊是啊。”
“你不大高興。”
“沒有啊。”
“也是,家中孩子多,陪伴的人也多,也就有趣一些。”
賈南風突然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道:“張長史,阮步兵曾道您有王佐之才,我有一事不明白,還請你說說。”
“請講。”
“我曾聽聞有一人,曾在冬日裡撿了一條蛇,旁人都道這條蛇有毒,勸他扔了,他不願,旁人都罵他傻,他只把蛇放進懷裡暖,蛇醒來後咬了他一口,跑了,而他中毒而死,旁人都說這人是傻的,我卻不這麼想,卻又說不出原因,張長史你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