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是真有,鬱婕那時給他下完面後,覺着自己不能親自端給他,才叫老何做的,她只是覺得辛受一天天被她打的有點兒可憐,出於彌補心態而已,所以纔沒有叫何叔似有若無的提一提。
只是今日,咋聞這人這般對過自己,辛受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那個消失的人了。
那個人,對他極其不好,卻也會偶爾做出些許舉動,那些舉動又讓他覺得,也許這個人沒有那麼壞。
“辛大哥,今天還是吃麪麼。”
“恩。”
他應了一聲,打量着已經走出門的女子,她和那個人是真的不一樣,同樣一襲白衣,那個人穿上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而她身上也是單純無辜的純粹,彷彿一眼可以看得穿。
她會溫柔的告訴他,別怕,這世上還有她,不論別人怎麼看,她都不會放棄他,更不會拋棄他。
而鬱婕,是的,那個人的名字是鬱婕,這是很好查到的一件事,白衣衣就知道,卻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白衣衣也不知道,據白衣衣說,已經很久沒有人見過她了。
他抿抿脣,他想起的鬱婕讓他懷念。
她從不曾收留他的軟弱,也不曾將他抱在懷裡安慰,甚至連一句軟話也不曾說過。
她卻教會了他如何識時務,教會他武功,給他留下許多錢,她讓他離了她之後衣食無憂,不用爲錢財奔波,不會被旁人欺騙,即便落入極其糟糕的境地,因爲她當年的惡行,他竟覺得不算什麼,也一一的挺了過來。
這個人呵。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他知道白衣衣對他的心思,一個女子不求名不求利忍受了許多跟在一個男人身邊,還能爲什麼?不過是求一場恩愛情長罷了。
他應該答應的。
她軟的像陽光,她溫柔的像水,從不曾說過一句重話,也能包容他的脾氣,從她眼中,能看見滿滿的情誼。
他應該答應的。
如果沒有鬱婕在,沒有鬱婕做比較,他應該會喜歡上這個溫柔包容自己的女人,他應該會答應的。
但是鬱婕在了,作爲一個男人,他只渴求復仇,而非自欺欺人的哀傷。
有那麼多比較,旁人看來,他應該喜歡白衣衣的。
可惜,並不。
他承認,他愛慕美色,可世上美人何其多,白衣衣不就算一個麼,可他依舊只愛她。
他愛鬱婕,儘管她大了他十五歲。
他愛她,他身上有很多道疤,每一道都是她留下的。
她是個怪人,他也是。
他有些悵然,他以爲自己恨她,沒想到這六年,不過是讓他一點點體驗到她對他帶來的影響,心心念唸的,居然忘不掉了。
他微闔着眼,閉目養神。
恩,其實也不用意外,當初秦易郎爲他解開掌管情感那一面時,就自然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公孫只會是鬱婕的,他會因爲輪迴,忘記鬱婕,甚至喜歡別人,但他至愛只有鬱婕。
他不知道。
至少現在不知道。
日子如常,這崑崙山下的宅子裡來來去去就那麼三個人,彷彿什麼都不曾變過。
唯有辛受知道哪裡不一樣了。
那個人不在了。
有好多次,他彷彿還能看見她從房門裡走過來,一襲白衫清冷孤傲。
她會揚起手裡鞭子,罵道:“你還不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她摸着他的頭道:“你要好好的。”
並不算如何深情的話,他卻無比的激動,他想說些什麼,每當那時,便清醒過來,明瞭她並沒有回來。
在這城裡待了一年有餘。
着實有些無趣了,他便領着辛優出去逛逛,這次,他沒有再像從前一樣,找些名門正派上前拜訪,反而是到了秦淮畫舫。
他想明白了,她是他的仇人,縱然她對他好又怎麼樣,追查真相的人送來的消息澆滅了他微弱的希望。
信紙上只有寥寥數語,即:十七年前傲梅山莊一案爲鬱婕與血煞樓交易有關。
明明白白的話。
促成了他到秦淮畫舫的緣由。
秦淮之處多伎,畫舫內的都是絕世美人,各有各的才能,各有各的規矩,即便是武林人士也得按照這些規矩來,畢竟這些伎裡面也有與俠客交好的,若是得罪了,免不了被俠客教訓。
辛受是不懼的,他只是覺着有趣,因此也按規矩來。
今日,淮河的畫舫格外的多,比起平日的幾艘畫舫,這次一數,竟有小二十艘,船還在不斷增多。
辛受看着辛優。
辛優道:“淮河每年的花魁之賽便是這兩日。”
世人皆有所求,難怪這般熱鬧。
辛受了然。
他坐的地方是最靠近淮河的酒樓最好的觀野位置,他輕易的就能看見那些爭奇鬥豔的女子。
大抵是快到了大賽時間,基本足不出戶的各家花魁們都從畫舫上下來了。
一個個美人,各有風情,白玉雕成的人物,一顰一笑就讓人心動,靠在隨侍的丫鬟身上,弱風拂柳般,讓人心動。
清秀的,美豔的,高傲的,清冷的,俠女般英氣的,傲梅般冷漠的……
總之數都數不過來。
辛受隨意看了一眼,卻不肯再低頭,他從窗子上跳下去,落在一位花魁旁邊,那花魁極是冷豔的一個人,美到極致。
她道:“我還有事,恕不能相陪,公子若有意,還請夜間再來尋我。”
“我認識你。”他開口卻說了這麼句。
“我並不認識你。”
“我卻認識你,從你年輕的時候就認得你,我永遠記得你。”
女子只是漠然道:“小女子年方二八,公子口中的年輕恐怕是我在家時吧。”
旁人一陣鬨笑。
豈不可笑,你想想,一個青年對一個少女說我倆年輕時就認識,拜託,又不是七老八十再相逢,衆人焉能不笑。
旁有武林人士道:“辛公子,還請放過雪仙子,你這等搭訕方法,雪仙子看過幾許了。”
“就是就是,放開她。”
……
辛優忙從人羣中拉出這些年越發不靠譜的朋友了,只聽撕拉一聲,那女子的袖子被扯了半截下來,辛受便拿着那半截袖子被扯出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