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道:“是我的罪,我來贖。”
她還能說什麼?她只好質問他:“你怎麼贖?你本就不愛我,何苦現在招惹我。”
“還你一場因果。”
他說這話時,仍舊像那個超出衆生之外,於紅塵之間遊刃有餘,隨時都能撒手而去的御凌神君。
慕容楚楚再不說話。
她轉身離去,不再多話。
因此她好好的在自己原本的世界待了幾天,整天早出晚歸,忙於工作,卻諸事不宜。
大抵是因爲人一旦倒黴起來就沒有下限吧,平日裡沒有人敢忤逆她,近日卻不斷出現故障,不是這裡有些小毛病,就是那裡有些小毛病。
怒火一點點增加,就等爆開的那一刻。
就在這種情況下,她遇上了零,一個美豔又冷清的女子,她初見時便大大的警惕,不管怎麼,一樣能看清人心的人不論誰都會提防,慕容楚楚也不例外,儘管她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大抵人類對未知有天生恐懼,所以對於這種事格外害怕。
零說:“我來,是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你殺了御凌神君,我給你想要的。”
新不如舊,零是如此篤定着。
而對看盡世間繁華的她來說,這種想法情有可原。
“我沒什麼想要的。”
“你確定?”
她不說話了。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她不是前世的自己,她是慕容楚楚,她和前世一樣斤斤計較,卻並未和前世一樣愛着御凌神君,所以前世會委屈自己苛求他的一點兒憐愛,而她,想要的是血債血償。
她說:“你要怎麼樣。”
零笑着,道:“你知道該怎麼做。”
“所以我要是要兩個人來幫我,你也會給的。”
“當然。”
她看着零就這樣憑空消失,近來她越發淡定,也許你告訴她,她馬上要死了,她還是這副表情。
她算計的很好,謀劃的很好。
她邀請御凌神君出現,她說:“你去我的世界看看我吧。”
他出現,即便換了現代裝束,依舊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太聖潔太清冷,總讓人在想,要是把他拉下神壇又該是什麼樣子。
比如弒神。
弒神。
這個詞總讓人熱血沸騰。
如她所願,他們被困在小巷,他爲了她左支右擋,偏偏她以身犯險,也許他看出來了,卻仍舊心甘情願。
御凌神君掌管冰霜,以水爲介,奈何,他不能傷害此世界的人,更不能傷害他身後的人。
他硬扛着。
御凌神君非肉體成仙,被斬斷冰霜能力之後,他也不過是一個一般的仙人。
倘若他想,一時三刻,他便能讓這顆星球這個世界化爲飛灰,奈何,奈何他不能。
不是不敢不捨,而是不能,這便沒有法子了。
恰此時,有人來幫忙,來人操縱着植物,束縛着一切人,而不下殺手。
慕容楚楚不知道,正因爲這個人,纔是後來她經歷末世世界的緣故。
她欠了木向雲的,所以就該用命還一次。
她只是冷笑着,大概這些所謂的神都是這樣,假仁假義,束縛着自己,其實不定心裡怎麼骯髒呢。
她什麼都不信,她只信一件事——這世上沒什麼是純粹乾淨的。
她捏碎零給她的玉符,不過須臾,巷子口像破了個大洞似的,不斷有人出現,一套套法術轟過來。
御凌神君是神不是魔,他們能做的事,他卻做不得。
他護着慕容楚楚,他說:“走。”
她怎麼可能會走。
他不死,她怎麼可能會走。
他直接送走她,將她丟在系統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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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出去,卻不能出去,只是有一滴淚劃過臉頰。
她不明白是爲什麼,真是奇怪,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哭,她早以爲,自己已經不懂得什麼叫哭泣。
被迫進行遊戲,她的手段十分偏激卻有效,遊戲很快就進行到第四個任務,退出遊戲卻遙遙而無期。
她已經掏出東西打算威脅系統了,說真的,她在懷疑是不是她手段太溫和,導致系統忘了,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
直到,她在任務世界裡看見了秦易郎,秦易郎風輕雲淡的把一副手套給她,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她當年被刮鱗時候留下的蛇鱗。
她問:“他呢。”
“死了。”
也對,他是約束衆多的神,在不擇手段的魔手下要怎麼活。
她幹着嗓子問:“他還能不能活。”
“商城有還魂香。”
那需要三百萬積分點。
他已經離去。
她自己在那裡枯坐一夜。
眼睛乾乾的,她不想哭,她只是在想,她到底想要什麼。
她以爲她想要他死,可現在,她心裡空落落的,就好像他死了,她也不高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行走在這方世界。
她走過江南水鄉,走過大漠朔北,那軟絲細柳,那長煙落日,都在她生命中一一顯現。
她想啊,想啊,想了很久纔想明白。
當她想明白的時候,她停下腳步,終於痛哭失聲。
她想起來了,她從來沒有不喜歡他,那些讓他傷心的難聽話,全是她撒謊。
只是這謊撒的太大,讓她自己都信了,才一心想要他的命。
她該怎麼忘了他呢?他親手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卻在後來那麼拼命地彌補。
而她終究是女人,總是心軟的,哪怕再強硬,日子久了就任由感情氾濫萌芽,便會想着白頭偕老。
很少有真正瀟灑的女人,她們總是企圖從男人身上刮下一些什麼。
她也不能例外,或者說,御凌神君對她始終是不一樣的,正因爲他對她不一樣,她纔會看不破,纔會這般後悔。
那麼現在,又該怎麼辦呢。
他以他命證明,有一人真心爲她好。
她願再次相信這個悲涼的人世,可他卻回不來了。
這世間最遠的距離,永遠是生死相隔。
如果他能活過來,她一定會好好對他,告訴他,她有多麼喜歡他。
可是,無緣了。
不,她猛地擦去眼淚,起身做任務去了。
又不是沒有法子,不就三百萬積分點麼,何必哭哭啼啼的。
她永遠都是理智大於情感的人,既然有方法讓他回來,她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她送了他一命,他斷她一生安寧。她不想欠他,卻不能不欠。
既然如此,她還他就是。
她將遊戲鑽研的透徹。
等她完成三十個任務世界時,已經掙了兩百萬積分點,其餘玩家多不過幾十萬積分點。
可惜,離三百萬積分點還有點兒距離。
固然有別的復活道具,可或多或少有些缺陷,而慕容楚楚絕不湊合。
她要的只有御凌神君,失去記憶,或者輪迴轉世都不是御凌神君,她不要。
秦易郎再次出現。
她與他簽訂用工合同,她小算了一筆,也不過百年。
七十年後,極寒之地冰宮之中冰牀上,有人醒來。
他的眉目婉轉成流年,開合間成彼岸。
時光於他無關。
他伸出手摸着她的頭,她仰首衝他笑着,真誠的溫暖的,那些冷心冷肺清冷無情的時候,彷彿只是他在夢裡的一場幻覺。
他說:“好久不見。”
她抱着他,在剎那化爲鮫人,爲他落淚成珠。
“好了,不哭了,乖。”
她擦去淚水,撒嬌道:“我要你與我成親,我要與你共度一生,做你的新嫁娘,你得答應我,不能讓我空歡喜一場。”
“好。”他答應的爽快。
她縮在他懷裡,愉悅的笑了。
他不在的日子裡,她才明白,前世爲何那麼愛他。
那麼寒冷的日子,如果他不在,沒有那點兒溫暖,她要怎麼面對生命裡的寂寞蒼涼。
大抵一人死了一次後,都再不是最初的自己了,他們學會了爲對方而妥協,沒什麼心不甘情不願的。
這世間有絕世繁華,可最後,衆生能一起白頭的也不過一個人罷了。
衆生有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後來,後來他們結婚了,有一件事,慕容楚楚還是沒有告訴他。
她沒告訴他,即便她失去愛他的感覺,可愛他已經成了本能,誰能違抗本能呢?
都說人生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免得曲終人散之時,痛苦傷別離。
可她還是很高興與他相遇,她獲得了美滿。
慕容楚楚從不是瑪麗蘇,她想要的從不是等着天上掉餡餅,而是自己去爭取的。
只要肯努力,這個世界就不會讓你輸的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