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哥~”
青黛冷着臉道:“你道別人不知道你我像,那些人什麼心思,我還不清楚!倘若不是,算了,你去歇息吧。”
季墨白不聽,哀求道:“哥,你就應我一次吧,這麼多年,你想要什麼,我都達成了,唯獨這次,你就聽我的吧,他年我絕不求你去。”
青黛見着同自己有八九分像的面孔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心裡還是有些不忍,他輕輕恩了一聲。
季墨白抱着他,親了一口,道:“我就知道哥最好了。”
青黛笑了笑。
夜裡有人上門,青黛推開門,卻是小侯爺到訪。
小侯爺進了門,打量左右,咋舌道:“季大人就住在這種地方。”
“恩。”
小侯爺瞧着他,道:“你是青黛。”
“恩,侯爺請便。”
小侯爺挑着他的下巴,笑道:“喲,還挺清高,一個戲子而已。”
青黛冷笑道:“也不怕髒了你的手。”
小侯爺嘖嘖道:“若不是長得太像,真不會相信你們是兄弟。”
青黛似笑非笑道:“侯爺,請吧。”
小侯爺在京城中是有名的人,青黛在城中也是有名的人,自然知道青黛這人本就這麼個性子,脾氣古怪至極,倘若不是一副好相貌,又有皇太后的喜愛,儘管這喜愛如同對阿貓阿狗的喜愛,加之城中各婦人也愛着他哩,不然就青黛這人,其實是活不下來的。
他不跟他計較,他一侯爺,和戲子計較什麼。
說話間,季墨白已經出來了,他披着件外衣,裡間是褻衣,白的衣映着暖黃油燈,倒顯得溫情幾分。
小侯爺信步過去,說着話,青黛轉身進了側屋。
一夜細細嗦嗦,青黛睡的並不安穩,他倘若沒睡好,脾氣大的很,便在屋生着悶氣,差點兒將東西全給砸了,到底顧念着季墨白。
至了五更,他起身去了梨花院。
他即便是有名的角兒,這基本功也不能丟下。
他開始吊嗓,又唱了一兩句:“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門被推開了,小侯爺走了進來,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的臉,他道:“真像。”
青黛知道他說的是像誰,像的那個人絕不是季墨白,而另一個人,他卻不過呵了一聲。
“走吧,青黛。”
“我若不走呢。”
“這便不像了。”小侯爺自言自語道,“你若不走,這梨花院少兩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青黛本已換了練功服,臉上上了底妝,就待一會兒上層眼妝好上臺唱戲,聞言便要進屋卸妝,小侯爺卻直接拉着他出去,他一男人竟被拉的跌跌撞撞。
上了馬車,不知行了多久,車停在一處暗巷,打左右看去,空無一人,青黛不由暗笑一聲,深覺這是個殺人棄屍的好場所,只是小侯爺對付他這樣的人遠遠用不着這麼大費周折。
小侯爺自顧自道:“不知說你是膽大包天還是不在乎好,直接用‘青將軍’這名字,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那人就是你。”
青黛闔目道:“小侯爺,別說那些廢話,你說說你想要什麼。”
“我要你幫我挖一個墓。”
“什麼墓?”
“我不說你便不去?”
“倒家十八號,號號有規矩,我家的規矩便是,我去哪個墓,必須知道是什麼墓,我不倒無名墓。”
“這墓你也是知道的。”他頓了頓道,“朝歌妲己墓。”
青黛笑了笑,惡意而嘲諷的笑:“別想了,世無妲己墓。”
“你去了便知道了。”
青黛並不是十分想去,他很久沒有說話,天一寸一寸的亮了起來,隔壁街道的已經人聲鼎沸。
青黛道:“我再想想。”
“我記得青公子的弟弟就是季大人。”
“公子不敢當,我去就是,幾次三番威脅於我,樓小侯爺好大的本事好大的威風。”
小侯爺將扇子在手心裡轉了轉,一字一句道:“夠用就成。”
青黛下了車,沿着路往回走,一路上不少人看他。
倘若是尋常打扮,旁人也就說他是如何好看。
倘若是戲子妝扮,如此也不算難堪。
可惜,現在是真難堪,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瘋子跑出來了。
他聽得見背後馬蹄聲,知曉背後那人是何等惡劣的存在,此行爲不就是想看他難堪罷了。
他既不求饒,也不說話,兀自向前,腳下踩着練功用的軟木底鞋,偶爾走一兩步或是練練身段兒,也沒什麼要緊,可像他現在這樣,便極爲磨腳,一雙足硬生生的磨出了水泡,水泡很快被磨破了,生疼。
他也是真倔,他既不叫人送他回去,也不肯求饒,他就硬撐着。
他身後的人也真看的過去,就看着他越走越慢,甚至車中人頗爲閒適的喝了一口茶。
待他走到梨花院時,已經是下半天了。
班主見他這樣子,也不多問,只問他:“下午有兩場戲,可要演。”
他點頭:“演。”
他又求着班主道:“你去給我找點兒治外傷的藥。”
“怎麼了。”
“你去吧。”他隨時隨地,都不肯將自己的窘迫說出來讓人知道。
班主拿來了藥,他抹上,又裹好步,便對鏡描妝。
今日唱的是《貴妃醉酒》,他唱道:“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
座下一片叫好之聲。
他不動如山,兀自唱着自己的,貴妃的哀怒便都在這戲裡,剎那間,他便是那千年前的女子,求而不得,愛而不得,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愛人找別人去。
他演得極好,不然也不會成角兒。
待晚間演過兩場後,他腳又出了血,攢的力氣隨着唱戲完,就沒了。
回家後,季墨白看見他這樣子,不由罵了幾聲小侯爺,他罵小侯爺真不是個東西,青黛便點頭。
等他罵累了,青黛才道:“我要去妲己墓了。”
“哦?也好。”
青黛自顧自道:“對啊,我等了這麼久,才能進去,怎麼會不好。”
季墨白勉強笑道:“哥,我知道你等了許久,我也就一個要求,萬事小心,你是知道的,妲己墓兇險得很吶。”
青黛點頭:“我知道,朝中事你也上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