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婕也不和他計較這個,他只是撐起身體道:“大皇兄,爲何不點燈?”
鬱辛向來少有解釋,只是站起身,摸黑將燈點亮。
鬱婕道:“大皇兄,你用過膳沒有。”
“我不大餓。”
“我卻餓了,只是,該不會是二皇兄沒有叫你吧,他這人一向狂放,對你我都看不上眼,做出這樣的事也不稀奇。”
鬱辛免不了辯解兩句:“二皇弟嘴硬心軟,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鬱婕笑道:“你和從前是不一樣了。”
這話說的奇怪,可是細說起來,鬱婕說這話神態都再正常不過,如同她以前說話沒什麼不同,鬱辛暗笑自己多心。
鬱辛便不說什麼了。
鬱婕道:“去叫他們端些菜來吧,我餓了。”
鬱辛依言吩咐下去。
等菜的空檔,鬱婕漫不經心的道:“倒是稀奇,二皇兄他們竟這麼早睡了。”
二皇子放蕩不羈,比起皇子,更像是一個文人,還得是“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那種,成天和各種文豪流連花街柳巷,而二皇子的脾氣與才情都極對文豪脾性,二皇子在讀書人中還是極有名望的,鬱辛上輩子殺他,未必其中沒有懼怕他在讀書人中影響力的原因,這樣的人夜夜笙歌,怎麼可能會這麼早睡。
鬱婕早哪八輩子就沒有小本子作爲金手指了,這讓他在這些世界的困難度提升不少,稍有不慎就露餡兒,加之她待的世界,每個人都是人精,不可能被人用失憶的藉口就糊弄過去了。
他說出這樣的話,是來源於這些天對各位皇子的理解,扮演太子鬱涼這叫一個得心應手。
鬱辛絲毫沒懷疑,而是道:“沒有,三皇弟應該是晚間回來了,他們效仿三弟在軍中參見的篝火晚會,舉辦了一個,都去了。”
三皇子愛武,從軍五六年了,少年離去,二皇子提及爲三皇子舉辦篝火晚會,鬱辛思及今早並沒有看見三皇子,由是做出三皇子下午纔到的判斷。
鬱婕聞言起身道:“我們也去看看吧。”
“你的病……”
“咳咳,不打緊的,御醫說,多走走也是好的,何況,大皇兄,我先去。”
鬱辛望着他狹長的眼,不由點頭道:“好。”
鬱婕笑道:“我們走吧。”
兩人收拾了收拾,便去了。
他們提着兩個燈籠,順着山路便下去了,白日美麗的桃枝,在夜晚成了鬼影,讓人害怕。
鬱婕只是因喉嚨癢,咳嗽了兩聲,其餘時候極爲淡定自若。
鬱辛藉着微光,看了他一眼,覺得眼前這人實在是完美至極,永不讓自己陷入狼狽邊緣,實在是令人徒生破壞慾,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着他表露不一樣的神色出來。
鬱辛按捺住自己不安分的想法。
兩人走到底,便看見草地上那巨大的篝火,火光印的人影清晰極了。
兩人走近,三皇子一眼便看見他們,大聲道:“太子弟弟,大皇兄。”
鬱婕皺了皺鼻,做出苦笑的姿態:“我好不易出宮一趟,陪你們熱鬧,還這麼生疏的叫我。”
二皇子從背後撲來,一隻手搭在三皇子肩上,恣意笑道:“老三就是這樣一板一眼的德行,你這身板太不經用。”
鬱婕亦笑道:“不比二哥強。”
二皇子瞪眼道:“沒大沒小,叫我二皇兄。”
說是這麼說,他一轉身,又去和別的皇子閒談去了。
三皇子道:“二皇兄向來性格如此,不知太子要來,我們也沒準備什麼,見諒。”
鬱婕嘆道:“三哥,你說這話便是將我當外人了,今日我們兄弟齊聚,怎麼還客氣起來。”
三皇子拱手道:“我在軍中一板一眼習慣了,太子莫要拘束,自己坐吧。”
鬱婕點頭,已經走向篝火旁坐下。
他一來,那幾個小鬼便一窩蜂的撲上來,他好脾氣的將幾個小鬼放在自己旁邊。
小公主嬌聲道:“皇嫂嫂不是說四哥哥病了麼?怎麼來了?身子可有好一些?”
她人明明是最小的一個,說起話來,卻異常像個大人。
他道:“我想來看你,便來了。”
小公主咯咯笑了起來,萬分可愛。
旁的小鬼便坐在他身旁,一起陪着他笑。
餘下幾個半大的皇子見狀舒了一口氣,此前幾個小鬼都是纏着他們的,畢竟小鬼不敢纏着那些成年的皇子,只敢纏着他們,他們差點兒被這些小鬼想出一出是一出的腦子給逼瘋了。
現在,太子來了,他們就解脫了。
一人拿着一隻正在烤的腿肉比劃起來。
幾位已經過了成人禮的皇子則站在一旁和和氣氣的說話。
平日朝堂上的政見之分、政黨之別都消散的一乾二淨。
事實上,每年出來大家一同遊玩的時候,很少有人會把宮中的陰私手段用在旅途上,彷彿一同遊玩這事,對每個皇子來說都極爲重要,重要到一定要去維護。
鬱辛遲遲未坐,他目光停留在人羣中心,那裡是太子鬱涼所在。
他可以肯定,衆皇子對於每年這項傳統的維護,有一大半都來源於對太子鬱涼的尊重,太子鬱涼大抵是燕國建國以來,最受兄弟姐妹擁護以及朝臣愛戴的太子了。
太子鬱涼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脾氣溫和,什麼事都做得盡善盡美。
只要他想,他可以和天下任何一個人做朋友。
只要他想,天下任何一個和他獨處超過一個月的人都願意爲他捨身賣命。
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所以,儘管有別的皇子也在爭奪皇位,卻仍舊不願與太子鬱涼同遊時下手。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不多了,隨着老皇帝的死去,三皇子迫於母妃背後士族勢力角逐天下,其餘幾位皇子也不得不角逐天下。
到他們這一步,很多事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清楚的記得。
上一世,先皇二十二個皇子,十三個死於毒殺,四個謀逆,被他以清君側名斬首,太子鬱涼被虐殺——五馬分屍,二皇子爲太子鬱涼平反被腰斬,剩下兩個皆被囚禁在自己封地,永遠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