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百象,她看在眼裡,記在心中,於是不論對誰都多了份寬容。
她記得元慎君成親前對她說的話——他說,到時修書一封就是。
他果然說到做到。
她也該拿出誠意,畢竟是一起搭夥過日子,總不好讓元慎君一味付出,她心安理得接受吧?
她做不到。
是真做不到。
老頭子教她,又不是沒手沒腳,怎麼能佔人便宜,縱使別人送她東西是好意,但心安理得接受便要不得。
說白了,她與他是絕無關係的陌生人,他們成親不過是各取所需,這纔開始婚姻生活第一天,她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花皙蔻不愛貪圖別人的便宜,她也不喜歡元慎君,是以,她不佔他便宜。
她將捉鬼用的東西用大箱子盡數收了起來。
元慎君非常不理解的看着她道:“這是你的東西,何必收起來。”
花皙蔻道:“師父常說,人間的男子少有喜歡自己妻子與鬼神打交道的,我不知你是不是,但我收起來,總要好一些。”
其實……
他一點兒都不介意的,因爲她嫁給他,就是天天和鬼神打交道。
他沒有說話。
也許,他該忘了他的身份,和她過一場凡人的生活,如此纔不負往凡間走一遭的生活。
他默不作聲,僅是溫柔一笑。
他心裡下了這個決定。
竟從此再也沒想過與鬼怪有關的問題,就好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了,花皙蔻竟也收斂着。
她時時笑着,就好似再平常不過的婦人了。
只是這婦人笑起來時格外美麗。
左右宅子也知道這裡有對年輕夫妻,丈夫是個讀書人,妻子溫柔極了,雖不會女工等,時常幹些焚琴煮鶴的事,卻對丈夫言聽計從,好在這丈夫也是個溫順可心的人。
兩小夫妻看起來,真真是琴瑟和諧。
花皙蔻與元慎君成親五年有餘,兩人沒有吵過嘴,更沒紅過臉。
他倆之間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但因爲兩個人都是雛,反而不知道少了些什麼,竟也愉快的過了下來。
花皙蔻抱着孩子逗弄着,元慎君放下手中書湊了過來,亦逗弄着。
元慎君道:“她現在倒比小時候可愛。”
花皙蔻應了一聲道:“的確如此,不過她那時候還小,是這樣的,但她現在還是十分可愛的,隨你。”
元慎君道:“嗯,不過,我倒覺得可愛起來和你有兩分相似。”
花皙蔻笑了笑。
一旁的男娃又哭鬧起來。
她無奈道:“那時就應該少生一個的。”
元慎君卻道:“一兒一女,正好湊個好字,我倒覺得十分的好。”
“你是這麼覺得的,你就沒覺得這兩個孩子有不好的地方。”
“他們這般可愛,又怎麼會不好。”
“那我呢?”
“你自然也是好的。”
花皙蔻便望着他笑起來。
兩人對望着,氣氛溫馨。
忽而,男娃哭了起來,她忙上去哄了哄,綺麗的氛圍煙消雲散。
她邊哄邊道:“你來年便要入春闈,可準備好了。”
“自然是準備好了。”
“這兩個孩子呢?叫什麼名字好些?你打女兒還在肚中就開始想,如今怎麼還沒想好呢。”
“早就想好了,單等你問呢。”
“你啊。”
元慎君道:“女兒叫楚歌,楚歌多豪邁,楚人多豪爽,我不願女兒與尋常女子般,被困方圍間,我願她多走走,多看看,如她娘般。”
“兒子呢?”
“浮白。人生當浮一大白,人生無事可在乎,無事不是兩三杯酒不能解決的。”
楚歌,浮白。
真是熟悉的名字。
花皙蔻想。
也許,哪一天,她聽說過同樣的名字吧。
花皙蔻不由笑道:“你這人,倒有趣,明明性格最溫柔了,倒希望孩子豪爽大氣些。”
“呵。”他笑而不語。
兩人都逗弄了會兒孩子,他便下廚去了,別人都信奉君子遠庖廚,可倘若讓花皙蔻來的話,怕是下一刻這宅子都沒了,他方纔纔去下廚。
不過,他也不是自己動手,施兩個法術,便能將菜隔空取物來,當然,他也是付了錢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好不和諧。
元慎君看着妻兒,心中滿足,他當年果然是做對了。
原來,人間竟有這好處。
怪不得那些人做了鬼,還念念不忘。
這裡不似他家,爹對他們從來不看重,娘也與他們沒什麼話說。
居住在巨大的宮殿裡,也很是冷清。
他只能早早的去習慣,然後,以爲這天底下所有的家都是這樣。
可花皙蔻帶着一雙兒女教會他,也有溫暖的,讓人喜歡的家。
他笑着往花皙蔻碗裡夾了一塊兒肉。
花皙蔻笑着吃下,很是可愛的模樣。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道:“將你一個人放在家裡,我怎麼甘心。”
花皙蔻挑眉道:“難道你還要拖兒帶女的去麼,不必擔心,我可以將他們照顧的好好的,再者,我和孩子都在家裡等着你呢。”
元慎君只是笑笑,並沒有多說,他當時也是隨口一說,不必當真。
他只道:“也是,我由來是信你的,你做事也算妥帖,家裡交給你,我很是放心。”
花皙蔻笑了笑,不再說話。
他們兩個相處起來,咋看關係親密,可細看起來並不算密切,他們哪怕有了孩子,可似乎還是差了點兒什麼,客氣得緊,也疏離得緊。
彬彬有禮下,掩蓋的是疏離的內瓤。
然而,這兩個人都與別人交集過少,平日裡與別人相處時,都差了層東西,因爲別人懼他們畏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肯與他們親近,因此,他們並不覺得有異。
至了來年春闈,元慎君收拾東西上路了,上京的路途遙遠,太難到達,可以元慎君的本事,達到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可以說是十分的快了,只是,他並不想讓曾爲天師的花皙蔻看出異樣來,便早早出了門。
他走後沒多久。
花皙蔻便覺得自己有些想他,畢竟他是兩個孩子的爹,再者一同生活五六年,哪怕是條狗,都該有感情了。
只是她並不打算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以,不曾對誰提起。
另一邊兒,風翼君也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