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笑了,唯獨白炎沉默不語。
那是彩石,與世人常見的五彩石不同,彩石除卻外面五種顏色外,於剖面有一條金線,沿線打開,便是陰陽魚的顏色,這種彩石極度難尋,他曾對花皙蔻提起過一次,說,自己平生遺憾,便是未能見彩石一次。
衆人不知,引爲笑談。
白家家主圓滑的將事情遮掩過去。
當夜,洞房中,新娘獨自一人,久等新郎不至。
白炎卻在書房中,他從自己最喜歡的一本書的摺頁中取出一封書信。
信上書:白兄,多些惠顧,承蒙恩情,感激不盡。妾不過蒲柳之姿,何須惦記,望他年相見,得見君夫妻情深,兒女成雙。謝。
她請他,放過她,另尋他人,她與他到底是沒什麼關聯,若硬說有,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後又有緣共處,她嫁了人,哪怕後來,她親手了斷了這場情緣,也與他無關,他還是個局外人。
她與他,從頭至尾都是沒有關係的。
他明白。
一個人的幻夢也該醒了。
他笑了笑,還是那般的冷靜自持,他將那一箋信紙點在蠟燭上,信紙燃燒起來,很快成了一抹灰燼。
他揮手將灰燼抹去,走向了新房。
那裡面,是他的夫人,他將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五月,白家老家主退位,由長子白炎繼位。
衆門派依舊送上賀禮。
唯獨花皙蔻的賀禮是入夜了才送來,那是一枚海青石。
白炎在門口站了許久,才風輕雲淡的拱拱手,對站在門外的風翼君道:“請回復你家掌門,我答應了。”
風翼君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聞言只是拱拱手,走了。
白炎便海青石和彩石放在一起,盯着看了許久。
竟也記起了一年多前的事。
那時,花皙蔻請他去天一教,與他密談了許久,花皙蔻話裡話外只問他能否用陣法將各界生靈約束在自己的界限中,不前往人界。
他說,沒有。
花皙蔻再問。
他說,有一法,那是一種古老的陣法,所需要的陣法石有些已經找不到了,有些似乎已經沒有了,如果能夠找到所需要的陣法師,再加上以一個半步仙人的全部道行爲祭,不說能夠永遠將生靈落在自己應該生活的地方,至少也能維持千年左右。
花皙蔻那時長嘆一聲——夠了。
她是說,陣法維持的時間夠了。
他只是那麼一說,哪知道,她還上心了。
從那以後,她讓他做的便是在天一教山門口布置陣法,作用是傳送到鬼界,還得保證那人二十年來不出現。
他說,那隻能用陣中陣,將整個鬼界孤立出來,除了輪迴一道,再無別的方法能夠從鬼界出來。
她說,夠了。
她是說,這二十年時間夠了。
她是如此信誓旦旦的說,她能夠在二十年內,將那古陣法需要的陣法石找到。
他是不信的,白家也算修真界一員,看見人間妖孽橫生,未必心中沒有想法,早在久遠的年歲之前,就有白家祖先想用這個方法見那些妖魔鬼怪送回他們應該去的地方,然而,世世代代白家的收集亦毫無用處,總有些陣法石是找不到的。
然而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那個女人,那個曾在大殿裡與他相談了許久的女人,是真的想要做到幾千年來人類修真者從未做到的事——各物歸各界,不再打擾。
他聽說,當年她的父母死於鬼族手下。
可她從未走向偏激的一條路——視天下除人類以外的生靈都該殺該死。
他停住思緒,不再想下去。
她這麼好。
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把控不住。
而且,他有妻子了,固然不愛,卻在認定對方是餘生相伴的妻子面前是不該想別的女子。
他將盒子合上,提起筆將還差的陣法石以及所需要的東西記了起來派人送給了風翼君。
只有風翼君才知道花皙蔻在哪裡。
等花皙蔻接到書信時,已經是冬天了,這信傳了半年多時光纔到她手上,不過,這麼有用的消息,不論早到晚到,總比不到有用的得多。
她在看過書信後,便開始天南海北的跑。
所需陣法石不算多,大約有百來種,但在白家世世代代的準備下,已經有七十多種,她只需再準備二十來種就成。
這二十多種裡除了根本沒聽過的,還有十九種在或是瘴氣繚繞或是九幽之地的地方,端的是無比兇險,是以,沒有修道者願意去,自然就收集不到。
可花皙蔻不一樣,她實力強大,沒有劍魂的墨淵劍對別人來說是如虎添翼,對她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有沒有這把劍都一樣。
足見她實力強大。
可以說,她那天遇見的不是已經成爲鬼王幾百年的元慎君,而是剛登上王位的元慎君,都不至於那麼狼狽,也許還能打個平手也說不定。
所以,她纔敢去那些兇險的地方。
或許,她真的能讓六界肅清,各不相犯。
她仰首望望天,堅定的走下去。
第一年,她找到五顆陣法石,通通寄給了收獲是身上十二道傷,她養好了傷,卻沒有管疤。
人生在世,追求不同,努力方向不同,得到的也就不同。
對她來說,比起自身美麗與否,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二年,她從狼妖手中救下一被啃噬了一半,卻還有一口氣的女嬰。
女嬰姓月。
她取名爲葬。
月葬。
那時,她雄心勃勃,她以爲,自己一定能夠將這魑魅魍魎盛行的地方埋葬,還世間一個乾淨。
她如此篤定着。
她救下女嬰,看女嬰傷勢慘重,她便將女嬰送往藥王谷,在那裡,她遇見了天機子,天機子算天機,見她懷中女嬰,神色一變,提了一句——朗朗乾坤,她做主角。
花皙蔻瞬間明白——如果想要恢復這朗朗乾坤,懷中的這個女嬰是關鍵。
這女嬰,不得不救。
她低頭看着懷中女嬰,搭脈。
體內靈氣充裕。
足以爲她弟子。
但是當務之急是救女嬰一命,治好她。
她將女嬰託付給藥王谷。
藥王谷谷主給她開了個藥方,藥方上寫着的都是些珍惜藥材。